第3章 03
“紧张？”何汐像被踩住尾巴的小猫，欲盖弥彰地说道：“我没有紧张啊。”
说完，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专门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神，还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没有就好。”郁沐寒拉长声音懒懒道，给她关上了车门。
何汐偷偷松了口气。
“然后是调后视镜。”郁沐寒手指指向左后视镜的调节器，“你动一动这个，到能看到左边的后轮胎为止。”
何汐按着他的指导不断调整：“好了。”
郁沐寒：“尽量让轮胎的位置往下一点，把前门把手露出来。”
何汐便又朝下掰了一点：“好了。”
郁沐寒绕到另一侧：“再调这边，让后门把手在镜子的左上角。”
何汐探出身子，去够右后视镜的调节器，掰了许久才调整好：“好了。”
郁沐寒拉开车门，先把副驾上何汐的东西放到后座，才弯腰坐了进来。
车厢一下子显得逼仄起来，何汐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握紧方向盘。
“以前开过车没有？”
郁沐寒偏头扫了何汐一眼，眼神在她右手手腕的石头手链上停留了几秒。
他记得她昨天就戴着这串手链，今天细细一看，石头上面的颜料都掉了许多，看来似乎是常常戴着。
“没。”何汐干巴巴地应道。
郁沐寒便从离合、刹车、油门，到挡位、手刹，挨个给她细讲了一遍。
何汐发现他似乎对这些东西很了解，不单告诉她每个是干什么用的，甚至于还把原理给她大致讲了一下。
在讲这些东西的时候，他那生人勿进的高冷气场便消失了，冰川般的眼睛里似乎也有火苗在徐徐燃烧。
她不禁想，他在教车的时候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专注、热忱，比起她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只会骂人的毒舌教练要好很多。
但是这样的想法，只在何汐脑子里存在了短短几分钟。
“快了，又快了，你要去开赛车吗？”
“现在还没到s弯的环节呢，不要扭来扭去。”
“我觉得你把方向盘放开都比现在走得直。”
讲解结束后的实践环节里，郁沐寒让何汐保持最慢的车速，跟着直线走。
但这对于一个从没开过车的人来说，属实是有些困难。
郁沐寒方才讲解时的耐心好似只是昙花一现，何汐绷着脸默默收回她之前的想法。
这些教练都一样毒舌！
甚至她身边这个要更毒一些！
毒中毒！
在时不时腿部全麻以及耳边狂轰滥炸的艰难环境里，何汐结束了自己的练车初体验。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何汐感觉浑身都软趴趴的。
“下午几点来？”
何汐刚从后座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还没喘口气，就听郁沐寒问道。
她下意识“啊”了一声，没想到郁沐寒会催得这么紧。
郁沐寒隔着车身看她：“趁着今天大家都去考试，练车场没人，你多练练吧，省得之后来了人跟人家撞车。”
何汐：“”
她有那么差劲吗？
“五点吧。”何汐把遮阳伞撑开，“要不太晒了。”
郁沐寒眯了眯眼睛，似是觉得她很娇气，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道：“行，按时来，别迟到。”
何汐点头跟他道了别，便马不停蹄地出了驾校。
一出大门，何汐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跟李时歌疯狂吐槽。
今夕何夕：【我靠！我今天去练车，你猜我教练是谁？】
对面几乎秒回。
李时歌：【谁啊？】
今夕何夕：【昨天那个帅哥！】
李时歌：【？？？】
李时歌：【！！！】
李时歌：【卧槽啊啊啊！！！】
不待何汐有什么下文，李时歌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呢？我现在去找你，你把过程给我详细讲讲！”
听着那边叮里咣啷一通响，何汐忍俊不禁道：“你慢点，我在驾校门口。”
电话挂断没多久，李时歌就骑着电动车来了，何汐从她手里接过头盔戴上，见她正不断向后张望。
“人呢人呢？没出来吗？”
何汐推了她一把，上了后座：“别看啦，快走吧。”
随便找了家餐厅坐下，何汐把事情从前到后给李时歌讲了一遍。
李时歌听完以后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
“我有预感，你俩以后指定得成，月老给你俩牵的是钢筋红线。”
“你别闹了，”何汐嗔怪地盯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谁。”
“要我说，你完全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时歌敛了笑，喝了口饮料正色道：“虽然韩玮确实长得不错，可这个更帅啊！而且我听说咱们这边教练的工资还挺高的，照他那长相身材，副业当个模特拍拍照也能有不少钱，就是不知道你爸妈能不能同意”
见李时歌越想越远，何汐不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住打住，要不你去把他拿下吧。”
李时歌连连摆手：“不不不，自在柜子里看见你俩以后，我就知道他注定是你的男人了。”
何汐被她这称呼噎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忙给她嘴里塞了个鸡块：“行了行了，吃你的饭吧。”
吃过饭，何汐回家画了会儿画，下午五点准时出现在了练车场。
郁沐寒已经提前在那里等着了，见她过来，他从车身上直起身子，道：“这次挺准时啊。”
“上午是你没提前说而已，我这个人一向守时。”何汐收了遮阳伞，发现郁沐寒这次专门把车停在了荫凉的车道上。
她有点意外地怔了一下，看向郁沐寒，然而他已经拉开副驾驶门坐了进去。
何汐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把伞和包放到后座上，绕到驾驶座坐了下来。
她先按郁沐寒早上说的，调了座椅和后视镜，然后便寄上安全带，等他说接下来要练什么。
她看他。
他也看着她。
何汐：“？”
“等我喊预备开始呢？”郁沐寒终于开口。
何汐：“嗯？我在等你说练什么啊。”
郁沐寒：“接着早上的练啊，不然以你的水平，你觉得你能练什么？”
何汐：“”
刚刚的好心情霎时间一扫而空，何汐用力转动钥匙发动车子，心里感慨好好一个帅哥为什么非要多余长一张嘴。
有了早上的练习，何汐现下对车子的掌控要熟悉一些了。
虽然还无法完全按着郁沐寒的要求走，却也没让他频频发言了。
走了两个来回，何汐的腿已经麻得不成样子了。
郁沐寒瞥了眼她抖动的腿，道：“开到前面就停车歇会吧。”
何汐如蒙大赦，正想好好把最后一段开完，可突然有一只狗懒懒散散地走到了她的车前。
何汐一下子紧张起来，直接踩了刹车。
郁沐寒身子猛地朝前倾了一下，稳住后转头看她：“停车干吗？”
何汐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前面：“有狗。”
郁沐寒靠回椅背，阴阳怪气道：“放心开你的吧，驾校的狗不比你激灵？”
？？？
何汐皱着眉瞪他一眼，松开刹车。
车子慢悠悠地前进起来，何汐一直紧张地看着那只狗，祈祷它赶紧走开。
果不其然，在车子即将靠近的时候，那只狗悠闲地跑开了。
何汐松了口气，却发现郁沐寒看了过来。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看我说的吧。
何汐：“”
停好车，郁沐寒开门下车，叫何汐一起去凉亭那边休息半小时再接着练。
何汐跟着他下车，想着这里风景好，可以练练笔，便拿上了后座的小包。
张纪明的驾校走的是收费高服务好的路线，故而凉亭里还专门放了凉茶糕点一类。
郁沐寒坐到石桌前，倒了杯茶给何汐推过去。
何汐发现他这个人好的时候很好，嘴欠的时候也是真的嘴欠。
她低声说了谢谢，在他对面坐下来。
驾校的位置临山，从凉亭往外看是一片清幽的山林和广袤的田野。
日暮的金光斜斜相照，像是轻盈的薄纱笼罩大地。
何汐喝了口茶，便从包里掏出便携速写本和笔，对着眼前的景勾勒起了线条。
郁沐寒注意到她写写画画的动作，赞赏道：“还知道复盘做笔记，不错。”
何汐抬眸看了他一眼，尴尬地说道：“我是在画画。”
“当我没说。”郁沐寒脸上难得露出了吃瘪的表情，埋头去喝茶。
何汐无声地笑笑，继续勾勾画画。
郁沐寒似乎对她很好奇，一边喝茶一边问道：“你是艺术生？”
何汐摇摇头：“不是。”
郁沐寒：“刚高考完？”
何汐继续摇头：“我都大学毕业了。”
郁沐寒的眼里有震惊，若不是考驾照有年龄限制，他会以为何汐只是个高中生。
注意到他震惊的目光，何汐习以为常地笑笑，道：“怎么？看不出来？”
郁沐寒：“看不出来，你长得像未成年。”
何汐：“别人也总这么说，但其实我都二十二岁了。”
听到这个数字，郁沐寒微微怔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何汐总觉得他的眸光暗了些许。
待何汐勾完一幅线稿之后，两人就回到了教练车上。
现在何汐已经能勉强走直线了，只是速度还控制不好。
看着夕阳已经隐入山头，郁沐寒没让何汐再接着练，而是叫她第二天早上八点再来。
何汐答应了，下车拿了自己的东西回家。
在外面简单吃了顿晚饭后，何汐就回家接着画项目试稿。
这还是她头一次有机会接触到大公司的项目，从前只能接到一些廉价的私人画稿。
如果这次能成功拿到项目，她以后就有底气选择这份职业了，再也不需要被家里人逼着去做不感兴趣的工作。
所以她这次务必要好好准备。
连着画了两小时后，何汐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了韩玮的消息。
韩玮哥哥：【听说你回清山了？我今天刚好出差回来，我们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所有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何汐激动地站起来，赶紧打字回复。
今夕何夕：【好呀好呀！我明天早上要练车，练完车去找你。】
韩玮哥哥：【好，到时候联系。】
今夕何夕：【嗯嗯】
跟韩玮约定完，何汐幸福地倒在床上，过了几秒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去衣柜前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他估计又要说她大费周章打扮了。
何汐脑子里莫名浮现起了郁沐寒的脸。
不过管他呢。
挑好衣服，何汐感觉浑身还是像打了鸡血一般，安静不下来。
看到门口攒了两袋垃圾没倒，何汐便哼着歌下楼去倒垃圾，顺便把自己的好心情分享给李时歌。
“恭喜啊，又能见你的韩玮哥哥了。”
李时歌的声音恹恹的，好像并不怎么为她感到高兴。
“对呀！”何汐没管她的反应，只是美滋滋地说着，拉开单元门上楼。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没你那教练帅哥好，”李时歌逮着机会又开始攻城，“你要不趁着练车这段时间好好和你那教练磨合一下，说不定之后发现你更喜欢他呢？”
“行了啊你李时歌，三番五次的说个没完了。”何汐也不理解郁沐寒究竟是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让她非要撮合他们俩。
“他长得确实是帅，可是脸能代表一切吗？”何汐一边说一边上楼，“你是不知道他那个嘴欠的样子有多招人恨，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呀。等一考完科二我就删了他，从此就大路朝天，各走——”
何汐沉默了。
若能穿越回一分钟前，她说什么也要封死自己的嘴。
在她面前的十二级台阶之上，郁沐寒正站在她家门前——
不，准确的说，是站在她家对门的门前。
他身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一手插在裤兜里，似乎正在找钥匙。
然而他在灯光下有些幽深的眼睛，却是直直望着台阶下的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何汐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喂？何汐？还在吗？”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李时歌不禁连声发问。
何汐顾不上回答她，匆忙挂断电话，随后小心翼翼对上郁沐寒的眼神，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