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和亲的蝴蝶翅膀扇到……
天佑三年五月中旬, 苦苦等不到突震与伽纳回转的凉王,终于按耐不住发了兵,纠集三万大军陈兵并州五十里处的豹子沟,便是羌主也遣了一万兵, 由六儿突峪统领, 跟着老丈人的兵一起到了并州。
武大帅反应迅速的闭紧了并州门户, 然后八百里加急将敌寇逼境的消息递进了京, 彼时范林译刚志得意满的踏上了京畿官道,一路赏景悠闲回返,美滋滋的正想着如何上表夸一顿自己。
白捡的一个人质换了三万战备物资, 还与凉使签了邦交意向书, 承诺等他们新王登位时, 嫁一皇家贵女以示真诚之意,至于嫁谁他管不着, 意向书出自他手就是功绩, 他反正是圆满完成了陛下特意交待的事。
是的,换俘交换物资只是明面上的事,皇帝真正的用意,是想要凉羌给他安分几年,容他腾出手来与武大帅掰一掰权, 皇帝已经容忍不了武家在北境一家独大了,他想往北境安插自己的亲信, 非是纪立春那种放进去搅浑水的东西,而是樊域或杜曜竖这样的自己人。
武大帅曾经也是他的自己人,可惜现在翅膀硬了,有些令发到北境,他学会了推托卖惨, 已经做不到闭眼不问对错的跟随他,所以,他觉得是时候该换一波防了。
如此,他就需要凉羌在北境军权内斗期间,不犯边不起事不大规模掠境,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将武家从北境拔掉。
当今确实爱财,但也知爱财的基础上是皇权安稳,他虽厌憎曾将他作傀儡使的嫡母宁太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她那里学到的道理,比生母之于他的多的多,其中攘夷必先安内,是他登基后时时必听必念的训导之言。
宁太后非常憎恨和亲之请,哪怕她自己无女可出,经她一手砸掉的和亲奏请,也多达七次,终她退朝还政期,那一轮回的十几年间,大徵朝无和亲之事。
范林译从突震身上看到了他的出头之日,跳出来上奏说可以废物利用,让突震的人头更有价值,本意只是想换点东西证明一下自己,可御座上的人却从中间窥见了另一条转机。
他想动武家久矣,却苦无罪名可摁,若武家只是一般功勋贵戚,随便一个不敬上的名头盖下去,他就能押了武家全家下大牢,然武缙偏就是个手握兵权的一境统帅,他若做过分了,悠悠众口他不在意,可万一将人逼反了,他放眼在朝中划拉了一圈,发现竟无人能与武缙一教高下。
以樊域或杜曜竖的底气,都还不足以正面与武缙对上,他自己也知道这两人不会是武缙的对手,如此,便一直在私底下思索,要怎样才能将北境军捏到手里。
江州豪族根深蒂固,荆川一地尽是匪患,放眼天下兵马,唯有北境无氏族谱系,领兵者皆新贵,只要打掉他们的头,整境兵马自能归顺。
年龄越大,皇帝的疑心病越严重,他需要拥有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兵马,御麟卫和京畿卫,哪怕加上杜曜坚手里的茳州卫,也不足以令他安心,光江州一地的豪族,就能威胁到他的皇权稳固,他需要更大的筹码,来抗衡那些越来越贪婪的豪族贵戚们。
范林译的奏本,让他脑中灵光一闪,既然攘夷必先安内,那攘内他先安抚住外夷不也能行得通
于是,他暗地里另给范林译下了一道口令,让他无论用什么方法,定要将自己意图邦交的目地表示清楚,为此,可许和亲之言。
他让范林译将意思传递给凉使,等凉王派人递和亲之请,他再假做为难推诿一番,之后随便挑个贵女应付就是,反正他的公主都已婚配,发嫁个记名公主,谁也说不了他。
如此美好的想像,在范林译先一步的快马奏报里,两人都以为稳了,结果,突震不见了,连同来赎他的凉使和三千兵马,一齐消失在了并州城外。
大兵压境的消息传进京,休整在官栈里的范林译也被御麟卫连夜逮进宫,跪在御石阶上惶惶不知罪从天降,等从摔到他脸上的八百里急报中,看见凉王大军逼近并州,向他们讨要突震和凉使的字样时,脑子甚至没转过弯来,木愣愣的不解其意,甚至还反问陛下,“这是何意”
人不见了找啊跑他们这里要人闹哪样他可是亲眼目送突震和凉使带兵离开的,甚至气不过要去追赶的武少帅都叫他喊回来了,怎地这不成欲加之罪了
范林译气死,指天发誓,说交割完毕那天,突震就还给了凉使,他站并州城门楼上,亲眼看到他们一起离开的,并州根本没出半个兵去杀他们,再说即使杀了他们,尸体呢好几千人的尸体怎么也得堆成山了吧那血怎么也得流成河了吧还有马,总不能一起杀了吧
栽赃,就是故意栽赃,凉王不讲诚信,明明已经承诺了许配贵女以示邦交和平之意,现在却翻脸不认,还用这样一看就漏洞百出的借口来打,简直不把大徵君威放眼里,打,让武大帅打他丫的。
范林译不知道皇帝许以和亲之言的真正用意,他只当是为了边境安稳,遣个贵女嫁过去只为示好,反正只要不嫁公主,他这个提议者就遭不到御史台参本,而刚巧,皇帝也是如此想的,只要嫁公主的提议不从他嘴里出,骂名也落不到他头上,虽说记名的公主也是公主,但其中的差距谁都懂,反对者不会太激烈,而他也不会顶上一个违背先太后懿旨的罪名,遭朝臣非议。
皇帝还是个要脸的皇帝,有些事他能做,但不许人当面说,比如明明对武缙越来越苛刻,却硬要让人觉得他是受朝中形势所迫,不得不对武缙起些让外人道的堤防之心,然后年久日深,这堤防之心就从演的,变成了真的如鲠在喉。
武大帅难受的点就在于,明明说好了演给江州豪族站在朝中的那些代表们看的,结果你演着演着就演成真的了,就这脑瓜子,你是怎么指望着,能从那些人手里夺权夺回你眼谗的金矿银矿甚至为了配合你,我生生舍了个妹子嫁去江州,结果就这,就这
就整一个人生生被皇帝整郁闷了,消极的连巡防都不上心,除了中军帐里的军务,其他两州只要不出事,他都懒得管,这才让凉州出了如此变故而不知。
范林译一问三不知,言语里直接把突震消失的事情扣成了凉王的诚信上,让本来打算将此事栽在武大帅身上的皇帝哑了声,瞪眼气不打一处的看着他,看着他指天发誓的说突震当天离开时的情形,无形中竟替武大帅开脱了嫌疑。
满朝被大军压境的消息震惊,纷纷疑惑事起原由,待听说人能平空消失找不见的事时,个个也是义愤填膺,认为就是凉王找由头开战来的,建议陛下发旨令武大帅开门迎战。
御座上的皇帝气的胸口发涨,下令开战,钱呢粮草呢武缙的催饷折子还压在他的案头,此时要他开门迎敌,饷银发不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甲胄重铸,张嘴全是钱,真是个个说的轻松,反正掏的不是你们的腰包。
范林译跪了一夜,身虚声弱,举着手有气无力,“陛下,臣有一言请奏。”
此时也顾不得提和亲之意,是否会遭弹核指骂了,保命要紧,范林译跪着膝行上前,从怀里掏出与伽纳签订的邦交协议,声震朝野,“凉王有意替其长孙乌崈图霆,求娶我朝贵女为阏氏,臣未敢自专,只实实记录了伽纳所请,如今凉王既说未见到其回返,想来也是不知我们双方签订了什么,臣请往北境再跑一趟,若能解此危困,也是我边境百姓之福,能免于战事之苦。”
既然说伽纳不见了,那他就不客气的将首提和亲之事栽他头上了,我只是个记录者,肯不肯的由你们定。
范林译埋头跪在阶下,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脑聪心明,生生将要掉落泥泞的官声给捞了回来,就算要挨骂,那提的与最后做决定的公平分摊。
如此,范林译又揣着协议,和皇帝下给武大帅见机行事的旨意,脚没停的再次回了北境。
见机行事就是随便你开不开战,但保我大徵百姓平安却是你北境军的职责,若真叫凉羌马骑冲了关隘,后果自当清楚。
军饷地主家也没余粮,朕穷的慌。
得得得的一阵马蹄从边城北门入,直到了两府中间的阔马道上才拉马骤停,马儿被急停指令扯的人立,嘶鸣声直冲街巷,却只见马上一独臂髯须大汉从上跳下,三两步上了随意府门厅,声若洪钟,“五爷,小五爷,老纪找你有事,急事。”
蛇爷急忙忙从偏厅迎出,额角冒汗,半曲着身体边请人进府,边赔罪道,“我们爷正在休息,纪将军先随我去正厅喝杯茶,待我去喊我们爷起床。”
纪立春一抹脸上的灰土汗渍,声音有点急,推开蛇爷嚷嚷,“他怎么还能睡得觉你去给本将军端碗茶来,我亲自去叫他起来,五爷,哎呀小五爷”
蛇爷脸都冷了,挡着偏厅的门望着纪立春,声音也硬了两度,“纪将军,请正厅用茶,偏厅非待客之道,回头我们爷要怪罪老儿招待不周,还望纪将军体谅。”
纪立春叫蛇爷的态度弄的一愣,顿住了脚步,却见蛇爷半步不让,挡着门又半弯了腰道,“我们爷最近忙到饭都顾不上吃,觉也是好不容易才睡一会儿,望纪将军体恤我们爷辛苦,毕竟这一城百姓都要靠他养,他很累。”
张嘴就想从油坊的利润上分走三成,别说蛇爷,就是殷子霁都对这髯须大汉怀了不屑,再有齐葙本来就对他看不上,如此整个边城两府主事者,没人待见纪立春,哪怕他现在担着凉州大将之职,在他们看来,敢从凌湙手里夺食的,都是仇人。
纪立春心再粗,也从蛇爷的态度里瞧见了不喜,但他未料想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要油坊三成利润只是他随口提的玩笑话,目地只是让凌湙发财的时候别忘了他,给多少都不嫌少,有就行,然后诉了一番,自己为能调入凉州所花费的代价,之前得到的钱财已然挥霍一空等等,最后,凌湙给了他一成。
砖窑坊和铁器坊因为要用到大量的煤矿,凌湙重新和娄盱签了份协议,北山非娄家私有,是陇西府官署产业,若硬要讹到手上,却又多了后续管理事宜,边城目前全城飞速建设,凌湙往城中一扒拉人手,竟发现劳力短缺的问题。
娄盱觑着凌湙的脸色,便也提了个折中办法,同时也是想补一补娄俊才脑袋一拍,给自家挖坑的行为,虽然占个北山在陇西不算什么,可到底是个把柄,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被人检举,他维护了几十年的官声不仅要完,严重的怕是要掉官帽,且北山那处原属贫瘠之地,既不能建别苑也不能跑马,放在那里压根没人要,若非凌湙掘出了山体内的煤块,那山是真的没人理会。
而他折中的办法,就是他出人管理,并雇佣百姓采煤,北山离陇西府特别近,边城百姓来去耗的时间,足够陇西府百姓挖出好几车的量,他不要凌湙出钱买煤炭,那处山里的煤矿无限供应边城,他只要凌湙将煤炉子的销售权给他,包括制作好的煤球,以成本价卖给他,然后,不限制他往外出售煤炉子的价格。
他不像凌湙单纯只为取暖而造的煤炉子,他从中看到了全民广泛运用这种移动灶台的好处,北境有一半时间都陷在干冷的气候里,百姓人家的灶台都搭在檐下,生一顿火做一餐饭,顶寒风冒冷气的,有了这种可以搬进屋里使的煤炉子,不说为百姓造福,但方便了所有穷苦百姓畏寒畏冷的境况是事实,他只要在成本价上添一两成,就能立刻让陇西府的财政充盈起来,且不说只要买了煤炉子的人家,会连续不断的再买煤球,这种连带销售方式,能保证此产业永远不会倒。
纪立春可以张嘴跟凌湙要油坊分成,娄盱却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底气,所以他愿意用劳力换,陇西府百姓有一个挣钱的去处,他也能从这煤山里分一杯羹,再有青砖买卖,累加起来不比油坊利润少,区别只是纪立春坐着拿钱,而他需要劳心劳力,但他愿意。
涉及到管理权的问题凌湙没有自作主张,他就跟所有不关心菜价的老爷们一样,对民生这块的价值没有深刻体会,尤其在出了两次自以为是的乌龙后,他现在遇到这方面问题,都会主动去找殷子霁说话。
殷子霁和齐葙两个,在五月初这一日,双双举了酒盏从垂拱堂素衣素服走至随意府,当着凌湙一帮亲卫和全体刀营兵将的面,正式拜了凌湙为主,并滴血盟誓。
凌湙得尝所愿,自是开怀无比,待三叩礼毕,忙上前一一扶起,接了敬酒,如此,殷子霁与齐葙彻底改口,称凌湙为主。
北山煤矿管理权,殷子霁听了凌湙转述后,亲自跑了趟陇西府,之后也不知道他如何运作的,北山开采这块的总主事权就归了他手,用的人是陇西府的,但账全归了他管,雇佣百姓的工资他开,采挖的煤矿总量也尽归他手,用殷子霁的话说,他得让干活的百姓们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工作,又是谁让他们有了这种挣钱的机会。
娄盱打的好算盘,欺凌湙没当过官,不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好处让了他,名声却是不能让,他必须为凌湙在百姓心里扎一个好字,让他们知道,真正体恤爱民的是谁。
殷子霁也是发现凌湙有点不在意名声这点,尤其百姓嘴里的好,他似乎没打算经营,建油坊、建豆腐坊、建砖窑坊,甚至开铁器铺,哪一个单拎出去,都足以让一地官员赚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可到了凌湙这里,凶巴巴的杵着刀威胁人跑操赚铁器,撵着人开垦荒地种菽豆,如今更好,马多了,他又开始折腾青壮去学骑马了,有害怕不敢骑的,一顿棍子把人打的鬼哭狼嚎,弄得现在大街上的汉子看见他都躲着走。
就怎么说呢明明办的都是好事,结果愣叫那一身的煞气干成了个“逼良为娼”,殷子霁算是发现了,凌湙除了对老弱妇儒和气些,青壮懒汉,对,在他这不上进的青壮都叫懒汉,那是没有半点情面可讲,犯到他手里,直接刑所水火棍伺候。
于是,他和齐葙一合计,不能让他如此糟践自己的名声,他不喜欢被人感恩戴德的凝视,那他们就背地里扩散他的好,把他往内敛施恩不图报的道子身上靠,为此还特意给他打造了个莫须有的师门,称他是道家“王禅老祖”派下山来历练的关门弟子,然后伙同蛇爷,给凌湙裁了好几身青袍道服,便是冠帽也做的古朴讲究道意盎然。
凌湙的衣帽一直都是蛇爷负责,叫穿什么穿什么,且道服制的并不素净,暗纹上都有金线兜底,行动间流光溢彩的,有种低调的奢华,出了门就招眼,如此几天后,凌湙就从众人的视线中回过了味来,得知殷子霁的用意后,哭笑不得的让蛇爷将衣裳收了起来,自此,非是重要场合,这样贵重的衣裳再不上身。
他懂殷子霁的用意,也理解一个谋士最大的理想,然而他自己都未明确能做到哪步,就眼前的规划而言,能守好边城,壮大队伍,不再让人敢随便对他伸手,就是他安居的好生活,自由、不受拘束,并且有足够的实力做想做的事,若顺带着解决一地百姓的民生,让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致有空虚空度之感,就算是他来此世一遭最大的收获了。
凌湙想的很开,不强求,但也不推却,事到头上不怕,钱落袋里才无忧,他走到现在,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争霸个王权富贵去的,本心觉得他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的,那他就遵循着本心走,至于以后事,谁知道呢
就比如杀了突震会引起的后果,他当然知道凉王肯定会派兵压境,然而,“他们打不起来。”
纪立春门口那样嚷嚷,凌湙觉再深也醒了,然后请了他进偏厅,听了他急轰轰的报信内容,喝着蛇爷给他端来的豆腐汤,自从知道凌湙不爱食甜后,他的汤品就变成了清咸味的各种荤素搭配,就比如这豆腐汤,取的是压不过半个时辰的嫩豆腐,切成小方块,混着指甲盖大小的肉圆一起煮,等起锅时撒上葱蒜,清香不油腻,关键还好看。
凌湙午食没用,这会儿就着豆腐汤又吃了两个白面饼,一会儿功夫就饱足了肚肠,听着纪立春在耳边急轰轰讲着并州被围的事,踱着步来回在厅内消食,边走边说,“真要开打,哪用扎豹子沟大峰坡那处历来就是战阵中心,用来排兵布阵威慑并州军民,且就突震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凉王冒着损兵折将的危险来为他讨公道,区区三万物资来赎突震的时候,我就知道,突震呵,没有他以为的在凉王面前受宠。”
武景同来信说了三万物资是怎么讨价还价来的后,凌湙就知道,这抠搜的姿态绝对不是对一位受宠的王子所出,而是凉王的面子和姿态,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就让突震死在大徵人手里,那归顺他的部族们,将要寒心的生起防备。
凉王有十个儿子,二十几个女儿,孙子外孙子排成一摞估计他都叫不全人名,突震有用,但又没那么有用,突峪也是他外孙,实在不行,他再嫁一个女儿或孙女去羌族,一样能收拢他们。
纪立春吸气,望着凌湙道,“那万一真打起来了呢”那他们岂不成了害死北境百姓的罪人
凌湙站在偏厅门口摇头,“武大帅不会应战的,并州城墙那么高,他只要拒上一个月,凉兵自然就退了。”
凉王的王帐不是固定的,每年的水草丰茂季,他们要举族往沂阳山迁徙,等到秋冬季才能再迁回来,所以,凉王他耗不起,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如此,纪立春才稍稍放了些心,只是仍念念叨叨的问凌湙,“那本将军要不要带兵去支援武大帅知道是我们干掉了突震,也没招我去问话,我这心里总不安稳,且自到了北境任上后,武大帅一直称病不接外客,我竟未去中军大帐述过职。”
凌湙的另一个名字武景湙,叫他能安心的将心里话告知,其中当然是想请他从中斡旋的意思,说好听了是已经接任了凉州大将的位置,可一天没有去中军帐里述过职,他处理起凉州军务时,就总有人阴阳怪气和不听指令,这让纪立春很恼火,偏又无计可施。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的亲兵领了一人进来,却是常来给他送信的武景同亲卫,来人拱手递上信后道,“我家少帅让我等在此听信。”
从前这人送了信就走,还是第一次说要等信的,凌湙皱眉展了信纸看起来,却见头一句便道,“五弟景湙亲启为兄不日就要上京伴驾,望弟能来并州一聚。”
接着,信中又提了并州被围的事,“范林译带了陛下旨意,要父帅见机行事,另许了凉王和亲事宜,父帅很生气,非常生气。”
凌湙脸色黑沉,望向京畿方向,咬牙,“明明只要出一封道歉国书,退还交换来的双倍物资,就能化解的战事,却偏要用和亲打圆场,呵,你可真能耐啊”
脸面和钱财在你眼里,竟是比舍出去一个女儿来的重要。
等等,和亲
凌湙望着信中所述,转了头问那亲卫,“可有听到那位范大人,说的和亲对象是谁”
陛下并无未婚的公主,他提和亲,准备送谁
那亲卫犹豫的看了眼纪立春,却见凌湙没有反应,便低头道,“听说是准备从,京畿勋贵人家的姑娘里挑一个记名。”
而京中宁侯府的宁振鸿,被家中女眷议论的消息差点呛的一口气上不来,又惊又讶的问明了情况后,突然大笑了起来,转头就抱着被他笑声吓到的二姐。
太好了,和亲圣旨不会来家了,他二姐还未及笄,这一次怎么轮也轮不到她了,宁振鸿抱着懵逼里的二姐哇哇大哭,他本来都打算好了,等到二姐一及笄,就催他娘替她寻个夫婿嫁出去,绝不能再如上一世般为了攀高枝,硬生生耽误了三年,最后叫一道圣旨害了性命。
一家子女眷不知道他怎么这样哭,急的上前拉的拉抱的抱,却怎么也分不开他搂着二姑娘的手,直到一个含笑轻柔声音传进宁振鸿的耳里,才堪堪止住了他的哭声,泪眼鼻涕泡的抬起头来,便看到亭亭玉立出现在门口的大姐宁雅娴。
宁振鸿突然震住了,抱着二姐的手不由的松了下来,瞪着眼睛望着大姐,脑中电光火石直击的他噼里啪啦响,他忘了,他还有大姐,再有两个月,就是他大姐的及笄日。
前世突震之死都知道是他五叔干的,可现今突震死的悄无声息尸骨全无,更没人知道他五叔在其中的作用,为什么还会有和亲之事
虽然宁振鸿没有证据,但莫名的,他就是知道,突震这回肯定还是死在了他五叔手里,可本该消弥的一场灾难,为什么还是发生了到底是谁这么热衷于和亲
宁振鸿这回不抱着二姐哭了,改抱着大姐默默流泪,望着一路从中庭走向这边的父亲,突然心中涌出无限怒火,他不想把前世的事情按在现今的父亲头上,在一切事情还没发生时,他蒙头当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稚儿,然而,记忆开闸般一齐涌了出来。
就在他控诉是五叔杀了突震,才为家里引来如此灾难之时,破家发卖出去的奴仆宁叔出现在了眼前,五叔冷眼看着他,指着宁叔道,“你问问他,到底是谁主张送了你二姐去和亲的”
宁叔是他父亲的奶兄弟,从小跟着他父亲,他的话可信度几乎百分百。
他当时甚至都不敢看宁叔的眼睛,就怕听到什么可怕之言,然而,该知道的还是叫他知道了,宁叔跪在地上告诉他,是他的父亲主动上表请的赐婚旨意。
记名的公主,也是公主。
宁振鸿嗷一声,突然疯了般扑向迎面来的宁晏,“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你为什么是我爹你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爹”
为什么我爹不是五叔那样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