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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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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前方二里地滚出浓浓尘烟时, 凌湙肃脸抬起了手里的小旗子,那是他与每个守在各硝石堆点的人,约定好的浸水信号。

    春雷息响一次, 炸的人耳鼓发涨,他不确定来不来得及,小旗子半竖, 决定执行备选策略,手动点硝烟。

    埋伏在山周的纪立春等人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刀,他们其实也怵鬼雾碑林的传说,然而凌湙却告诉他们, 所谓的鬼雾只是因山体特质起的一种天然反应, 有危险的向来不是雾, 而是借雾行凶的人或动物,他今天, 就是要借这天然特质杀人于无形。

    眼看再有两息,远处急奔而来的大部队兵马,将能清楚看见山周情况,凌湙不再板等雨落, 手里的小旗子瞬间摇起,守在各硝石点上的人立即拔了水囊塞子,点着硝石就将水倒了上去。

    凌湙说过,在烟未大面积起来时,守硝石的人在浸完水后, 不得动弹,未免让靠近的兵马察觉异样,他们必须等到雾足能遮挡住人的视线后,才能起身撤出。

    百多个硝烟点同时升起袅袅白雾, 在灰暗阴沉的天幕下,吊诡的营造出令人头皮发炸的不详预警,平地生烟般的泛出冷白的死亡之光。

    突震埋头策马狂奔,眼看将要绕离斑秃山,然而,自山腰开始铺陈开的烟雾,不仅惊住了他的眼,也惊的伽纳大声震呼,“不好,起雾了。”

    可天上的雨点如此稀落,便是起雾也不可能如此迅速,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拉着马僵绳开始减速,突震也提起了万分小心,控马僵绳的手也用力拉紧,坐下马匹被这急促的勒紧方式,惊的人立而起,长嘶连连。

    然大部人马一直在快马疾奔,便是减速也有个缓冲距离,在直逼山脚一里处时,天上最后的闷雷在炸过之后,雨点如豆般瞬间兜着人头砸落,直接将一行人浇了个透心凉。

    凌湙缩在山脚背阴处,已经能看清突震脸上的表情,从惊疑到恍然,就见突震在马匹的惯性带动下,仍慢慢的靠近了斑秃山,并且声音里带着释然,对着身侧的一个人道,“该是这片山上先落了雨,走走走,没事,伽纳大人这里不能留。”

    伽纳脸色凝重的瞪着陷入烟雾中的斑秃山,寂静的令人忧心,他想反驳突震的言语,然而身后的人马将也受到恐吓,两人对视一眼,皆按下了心头巨震,小心的策马往斑秃山山脚下靠,那边有一条小道,绕过去就能走上通往凉羌的正北草甸子。

    豆大的雨砸在人脸上生疼,雾初起时的稀薄见光,在迟来的春雨加持下,终于有了遮人视线的能力,但覆盖面并不足以容纳千凉使兵马,在一半兵马陷入烟雾一半兵马还在后头时,凌湙作了个大胆决定。

    他不能让头部的突震等人,离开炸药包的燃爆中心点,因此,他朝纪立春等人下了阻截的命令,用霍霍马蹄声,将突震等人吓缩在大雾里裹足不前。

    然后,他让点过炸药包的幺鸡带人摸到了引线周围,等纪立春那边引起骚乱后,借着人马轰鸣的掩盖,遮掉他们近距离靠近的脚步。

    为让炸药迅速起效,凌湙这次的引线只放了半米长,点火的几人必须冒着被埋的风险,于敌骑眼皮子底下,偷偷掏火折子点火,而明亮的火折子一起,就是有烟雾搅人神经,也终将暴露行踪,所以,这一队人的生命危险指数最高。

    幺鸡毫不畏惧的带着人就上了,因为在此地好歹也生活了半个月,各处地形都摸的透如明镜,一路避着能发出声响的石子枝干,踩着松软和被雨浸湿的泥泞土地,一点点摸近了埋炸药包处。

    雨势渐大,也为点燃引线增加了困难,堆在山脚下最纯净的硝石起到了作用,被雨水一淋,以极快的速度铺开在山体周围,纪立春领着人弄出响声,惊起了突震他们的注意,个个裹足不前,瞪着眼睛目视前方,口中呼喝,“什么人躲躲藏藏出来说话。”

    突震又惊又怒,竖着手中的弯刀咬牙,“武景同是不是尔等奸诈鼠辈,有胆现出形来。”

    对面的纪立春一声也不吭,刀与鞘击打出铮鸣音,人与马的呼喘,裹在急促的大雨里,显出危机重重样,而蒙在烟雾里的人影憧憧,更让突震方弄不清楚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伽纳紧张的四顾查看,突然,他在朦胧的烟雾里,看见了一丝火光,然而,下一瞬,火光骤息,他便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很用力的眨了眨,再看时,火光似未曾有过般,那处烟雾依然浓厚的瞧不真切具体景象。

    他绷着身形欲转脸同突震说话,眼角余光里,那处消失的火光突的又起,且这回不止他一人发现,身边陆续有人惊叫连连,“火,鬼火。”

    这样大的雨,这样充满了诡异传说的雾林,再有突起的忽隐忽现的火光,让跟在后头的大部骑兵瞬间乱了阵型,拔刀驭马者纷纷乍起,大有脱离部众四散的样子,伽纳一看暗道不好,拍着马腹来回喝令,“都镇静,不准慌,敢脱队惊走者,杀无赦。”

    突震咬牙,举刀竖过头顶,冲着前方雾朦胧的方向,怒喝催马,“所有人,不管前方有什么,都给我把刀拿隐,冲过去,人挡杀人,鬼挡杀鬼。”

    凌湙攥拳,默数着幺鸡他们点火的时间,觑见明明灭灭的火光,就知道自己疏忽了雨天埋炸药的问题,引线未作防水工序,炸药包倒全裹了防水的油纸包,这样一来,能引爆的不知能有几个,大意了。

    他盼着春雨,原想的是春雨提前落,等斑秃山陷入烟雾里,春雨就该停了,这时再点炸药,就能将计划衔接的非常完美,然而,老天不由他指唤,春雨落迟了,而人已进山,他这里顶着雨点炸药包,可不就瞎了么

    凌湙挠头,带着散落各处,点完硝石又回到他身边的属下,决定绕后一个一个击破。

    而幺鸡他们面对不停被雨水打熄的引线,也是急的直瞪眼,最后干脆扒出了埋好的炸药,抱在怀里巡着路线一路找到了杜猗他们,几人兜头一合计,借着遮眼的硝烟,偷偷匍匐到了突震不远的地方,揪了被掐的只剩一指长的引线,点火直接引燃,然后在所有人瞪大的眼睛里,啪的抛进了聚在一起的马队中。

    这操作,凌湙当时给他们秀过一次,说等他有空之后,拿铁炼个球出来,塞了药包进去,就能拿在手里当炮使,只要手脚够利落,完全能将这玩意随自己心意,想投哪投哪。

    二踢脚的炮仗,男孩子小时候最爱秀的玩意,好像炮仗能从手里蹿出去多有本事似的,就特爱在人前显摆,点燃之后滋溜一声蹿上天,然后引来院长奶奶骂人的声音,就特有成就。

    幺鸡此时也顾不得凌湙当时的警告,就知道此时不能坏了凌湙的计划,为怕引不炸,点着火后还在手上呆了两秒,直等引线快烧到底时,咣咣一把给扔了过去,其他人有样学样,分散开的点了引线,兜头朝着惊疑不动,拉着马转圈圈的凉使马队里扔去。

    凌湙刚带着人偷摸靠近了后面的马骑,然后就见头前突震所在的地方炸起了烟花,轰一声炸响,之后是浓烈的硝簧味,他瞬间色变,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一个的炸药包在人群中开了花,马骑瞬间惊慌骚乱,凉使伽纳大声惊呼,千凉兵更乌拉拉的驭马准备四散潜逃。

    本用于炸山的炸药包,尽然被幺鸡他们当成了使,凌湙又急又怒,脑中过了一遍幺鸡或杜猗他们断手断脚的可能性,暗恨幺鸡又不听指令,瞎自作主张,看来上次的野营和齐葙的教导还是太松,回头非摁着他再打上一顿不可。

    然急归急,在万事开了头后,便没有可按停的余地,当即一夹马腹,举着刀带着身边的人马,往人马聚集处冲了过去,同时也是给纪立春他们示意,“杀,今天一个也别想走,鬼雾碑林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纪立春他们拦在前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的霍然要往后退,可他又承担不起放跑突震的后果,凌湙意味深长的模样还在他脑中,他知朝庭用突震换东西的事情,却不知劫杀突震的命令来自哪里,可凌湙从来没带累过他,他本着信任的原则,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现在的情形就导致他迷雾般的又惊又疑。

    直到凌湙的声音响起,促使他没时间考虑,拍着马也拔了刀催战,“我大徵的好儿郎们,给我杀,杀光他们。”

    埋入山体的炸药足有二十个,凌湙是打着炸塌一方山体的目地,想生埋了一波人后再开打,然而随着雨迟后,一切计划都走了形,幺鸡让人将炸药包全扒了出来,为怕别人手脚没他利索,干脆不让除了杜猗和梁鳅之外的人动手,只他们个,分散了地点将炸药挨个扔进了人堆,爆炸声惊的马狂鸣,坐上的凉兵被颠的摔下马后,又让偷摸到身边的武阔他们给一一割了喉。

    震动的地面,嘶叫的人声马蹄,炸药在脚底炸开的坑洞,飞溅起的泥石兜头浇下,夹着凄风冷雨,冲刷的血流瓢杵,让这处山脚形如地狱,刺鼻的血腥开始弥漫,哀嚎声响彻山间,那四处狂奔的突震和凉使伽纳,蒙着头更被炸的晕头转向,而凌湙则带着人与纪立春的队伍接上了头,瓮中捉鳖般的,将这千惊慌失措的凉骑困在山脚下杀了大半。

    泥泞的山道上雨血混杂,伴着伤者的呻吟,直将这斑秃山变成了个名副其实的鬼地。

    纪立春一边杀一边扭头望向凌湙,凉骑中因爆炸蓬起的血雾,无论是人的还是马的,都让他心颤,便是他坐下的马匹也因震动而畏惧不敢前,要使劲催着才肯走,但凌湙身边的人都恍若未闻,再看向他们坐下的马匹,竟一个个戴了耳罩,蒙了头的直往前冲,杀的奋勇无匹。

    突震满脸兜血,与身边的伽纳背抵着背,在渐渐雨停风散开的山脚下,渐渐看清了围杀他们的人,一眼定在了凌湙身上,抽动着眼角狂恨出声,“又是你你是何人与我有何仇怨,要一直置我于死地”

    凌湙“突震,每个大徵人都可杀你。”所以,你这话问的形同废话。

    突震被他噎的直喘气,握着刀的手有些抖,他的腿被炸伤了,正往外沽沽冒血,而身侧的伽纳则比他好些,伤倒没伤,却也被炸药包惊的不轻,脸色惨白,胸膛急促起伏,警惕的望着上前的凌湙。

    幺鸡他们终于回到了凌湙身边,几人觑着凌湙的脸色,默默的并入大队,其中好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身上衣裳都染了血,而幺鸡的手掌心侧被一条布带裹着,血已经浸了出来,杜猗和梁鳅也一样,手上都绑了布带。

    凌湙皱眉,脸冷似冰,“手断了”

    幺鸡几人纷纷摇头,昂扬的声音吼出口,“没断,主子放心,我等必要留着胳膊跟您上阵杀敌,就是断了,我等也能将武器绑在胳膊上跟您上阵杀敌。”

    凌湙拿刀尖点着几人,斥道,“胆大包天,等回去再拿你们试问,滚后面呆着去。”

    幺鸡顺滑的哎了一声,带着人立马圆溜的滚出了凌湙的视线,几人背着凌湙挤眼睛,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太好了,这次没坏事,主子虽然发了怒,但正是因为关心他们才发的火,几人也顾不得手掌上的伤,各自站回自己的位置,将虎视眈眈的眼神投向了前方突震处。

    伽纳见突震被撅,上前主动冲凌湙拱手见礼,声音倒是平和,“敢问这位小将军,单方面撕毁两国刚签订的协议,是否不担心后续的麻烦你们大徵国的皇帝,怕是不愿看见我方派大军压境吧”

    他一直研究大徵官体,知道里面分了很多派系,这次能用些许物资换回突震,就是因为大徵官体内部出了分歧,才叫他们轻易的赎回了突震,所以,他一开口直接以战争威胁。

    凌湙望着聚拢在一处的残兵,幺鸡带人那一番乱打,炸的他们魂飞天外,基本已经丧失了战意,有信神佛的,竟将爆炸声误作了神罚,跪地猛叩头,然后叫幺鸡他们不费功夫的全给割了头,如此连消带打,有一战之力的目测不过上千。

    纪立春被伽纳说的动了动唇,望着凌湙不知后续,正如伽纳所言,若因他们惹得两国开战,陛下那边必然要拿他们问罪,他们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哪知凌湙却不受伽纳威胁,而高坐于马背上,谈谈说出几个字,“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死于我手,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你们葬于此。”

    说着,抬起了持刀的右手,守株待兔的众人齐齐举刀,秋扎图整队,领着他身后的刀营开始列阵,纪立春一见这熟悉的阵仗,立即带着人堵了突震他们的退路,便只听凌湙落刀发令,“杀光。”

    娄盱从始至终都处于蒙圈状态里,他左左右右的在中间找寻娄俊才的身影,却未发现丝毫熟悉的影子,爆炸声刚起的时候,要不是纪立春拉着他,他能直接急的冲进人堆里找儿子,此刻终于忍不住了,望着凌湙问道,“小五爷,我儿俊才呢”

    凌湙挑眉,一脸抱歉,“他没来,我让武少帅将他留在了并州。”

    娄盱瞪眼,他能主理一府,脑子自然不笨,略一想就明白自己中了凌湙的计,被他谋算了陇西府的兵。

    凌湙拱手继续道歉,“事急从权,还望娄大人见谅,回头武大帅那里,小子定替您美言,您放心,此次事件,令公子有功,他在并州前途似锦。”

    对一个老父亲而言,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平安和前途更能抚慰心胸的事了,凌湙一语就熄了他被骗的怒火,脸色霎时阴转晴,也回了凌湙一礼,连声称谢。

    他们在此交际应酬,并不耽误前方杀阵,秋扎图领头,替了手受伤的幺鸡,在凌湙刀落之时,呼啸着领队冲进了凉兵马阵,又有纪立春从旁协助,让这些被雨淋被雾吓,又被炸药炸了一波的凉军,直接弃马投降,突震和伽纳吼都吼不住,那些失了战意的凉兵对着山体方向狂叩头,脸色苍白恭敬。

    突震望着只剩了十几人围在身边的士兵,知道今次自己逃不过了,眼睛直直对上凌湙,神情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谁”

    凌湙昂头与他对视,声震山周,“我是大徵那些被你们杀戮掉的百姓代表,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你只要知道,凉羌铁骑一日贼心不死,我将永远刀兵相向,我身后的百姓也将永远与尔等世代为仇,突震,怪只怪你时运不济,碰着谁不好,非要一而再的碰着我。”

    伽纳脸色苍白,他的任务就是带回突震,如今出了岔子,便是他回不去,也必须要保突震回去,当即驱了马挡住了突震,小声与突震道,“王,杀出去,不要管我,我等为王殿后。”

    突震脸现悲痛,却并未拒绝此提议,而是沉了声道,“伽纳大人,你放心,来日本王定为尔等报仇雪恨。”

    一行不到二十骑,护着突震且战且退,渐渐与纪立春的兵马短兵相接,秋扎图领人跟后头收割人命,幺鸡则领着其余人步步紧逼着伽纳和突震,凌湙坐于马背之上一动未动。

    突震浑身染血,看着周遭只余区区数人,疯了般挥舞着手中弯刀,凶狠的眼神直直对上了冷漠望着他垂死挣扎的凌湙,一时恶从心起,抵着身前为他挡刀的伽纳,推着他直直往凌湙处冲去。

    既然死活也冲不出重围,那就是死,他也要拉个分量重的垫背,伽纳被他顶在前面迎击幺鸡等人的刀戈,喉咙里的血不住往外冒,望着形如疯魔的突震,悔的目龇俱裂,断断续续道,“早听我的拐道沙地,或不会全部陷落此地,王,你太刚愎自用了,害人呃呃害己”

    突震虎目泛红,瞪大着眼睛眼看就冲到了凌湙身前,他一把甩开用来挡刀的伽纳身体,大喝一声将刀举过头顶,冲着凌湙就要砍杀下去,却突然胸前左右同时几把刀戳进了身体,刀尖从后刺入,再从身前而出,他直挺挺的身体再也动弹不了,望着凌湙发出不甘的吼声,“啊,尔等背信”

    幺鸡喘着气奔上前来,怒气上脸,挥刀一把削了他的头,接着一口唾沫吐向地面,“狗日的,谁允许你冲着我主子拔刀的,弄不死你。”

    凌湙冷着脸动也未动,冷冷的看着突震跪地扑倒,再转头望向一地伏尸,声音里不带任何波动,“去查一遍,该补的补,别留活口。”

    秋扎图拱手领命,也战的一脸血,顾不上抹又带着人朝满地尸体走去,纪立春收了刀兵,一脸牙疼的冲着凌湙问,“现在怎么办要回并州向武大帅交待么”

    凌湙移开眼神,讶异的对上他和娄盱看过来的眼睛,“为什么要向武大帅交待我们做什么了”

    纪立春张着嘴,娄盱也一副不解的模样,就听凌湙道,“我们什么也没做,武大帅在并州接待凉使,双方相谈甚欢,买卖谈拢各回各家,他又不知道对方走的哪条道我们又不知道凉使回途的时间,他们之间的交易关我们什么事与我们相关么”

    娄盱动了动嘴,望着一地尸体,不得不提醒道,“这些人伏尸于此,凉王那边久等不到人,肯定会派人出来寻的,到时”这满地白骨可怎么辩解

    凌湙与他对望,突而咧嘴一乐,“哪里有尸体这里是鬼雾碑林,得有多大胆子敢往这边来呵呵,就是等他们来了,这里又能剩下什么呢”

    不过一会儿,秋扎图来报,“都补完刀了,一个活口也无。”

    凌湙点头,淡淡的下令,“分几个坑,一起烧了吧”

    娄盱震惊,便是纪立春也皱了眉,不赞同的望向凌湙,“五爷,这不大好吧”战阵之上,人死仇灭,没有焚烧敌方尸体的惯例。

    凌湙眼神冷淡,问他们,“那你们要怎样这满山尸体要如何掩人耳目万一凉王真派人寻到了这里,陛下的怒火你们承担得起么我是无所谓的,有大帅顶前头,你们呢”

    二人哑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俱都默了声。

    之后打扫战场时,望着凌湙一方的人扒盔甲,捡弯刀,连马都聚了一圈一圈,纪立春和娄盱再坐不住,指挥了自己一方的人上前帮忙,凌湙望着他们笑了笑,并未对他们挣战利品的事有异议。

    这场春雨连续下了六天,整个硝石山周边五里地都慢慢的陷入了烟雾当中,而在浓厚的烟雾里,时常有火光透出,冲天的燃烧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方圆十里人畜皆离,绕着这处不敢靠近。

    探铁计划搁置,凌湙干脆趁着人多,有免费劳动力,就指使人去采集硝石。

    炸药用完了,回头他还得制一批出来炸山探铁矿,硝石用量不小,当然得尽最大力的多采点回去,且因为突震的事,这处地方暂时不能靠近,得等凉王那边探过之后消了疑虑,他才能带着人过来。

    幺鸡这几天非常忙碌,带着人将烧出来的骨灰往他们来时的那处沙地运,借着那边的大风一气扬走。

    因为凌湙说了,斑秃山周边的泥土全是黑灰沙土,那么多人烧出来的骨灰敷在地面上,明显与周边环境不同,老练的探马一看就知,所以,他们要将这处地形地貌尽量恢复原样,而首要的,就是将烧出来的骨灰扬了。

    到他们准备离开那日,周边的血迹已经叫春雨冲刷干净,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也基本恢复原样,倒掉的树,踩踏的土石,全部从极远处运来的沙子盖了一层,然后作出被雨冲刷后的泥泞样,一点点的弄到叫人察觉不出。

    真正的做到了毁尸灭迹。

    娄盱和纪立春的人也都交由了幺鸡他们指派,跟着忙前忙后,而凌湙却一直徘徊在冢山墓周围,用铲子这里挖一下那里挖一下,看土层,看土层里夹杂的东西。

    缴获的铠甲刀兵,凌湙给了纪立春和娄盱一半,他自己占了一半,至于马匹,他只给了纪立春八百,娄盱五百,其余的全归了他自己,然后大家分批撤出斑秃山,一路走一路抹除痕迹,让这片山周重归寂静无声。

    种种掩迹手段,令娄盱五味杂陈,也终于明白了齐葙为何会投效这位小五爷的原因。

    太冷血了。

    手段既凶且残,心思缜密事事算无遗漏,这样的人,好在是友非敌,否则不知道哪天就像突震这样,死的踪迹全无。

    凌湙派人给武景同送了一个字,“安”

    武景同收信之后,一路狂跳,奔回帅府直冲他老子书房,啪的将凌湙捎来的字按在桌上,挑着眉得意道,“成了父亲。”

    他因怒带兵欲围剿凉使的事叫范林译知道了,于是故作被他牵制的模样撤了兵,在营里很是“无能狂怒”了两天,叫范林译昂着头斥他莽撞,险些害了陛下当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更险些置整个北境于战火滔天里。

    范林译挺着胸膛,以一副救大徵百姓于战火之中的功臣般,走哪都要斥一斥武景同擅自出兵的举动,气的武大帅活活摔了几盏茶。

    武景同望着中军帐方向呸了一声,“那迂腐文人怎么还不走老子真是看他看的够了,要不是顾着他手里的参本,真想打他一顿。”

    武大帅桌上正铺着纸张写字,闻言道,“理他作甚,跳梁小丑而已,哼,等凉王发现人马俱无时,再派了大军压境,本帅倒要看看,那些支持换俘和谈的老大人的脸往哪搁”

    人换了,也递交了邦交意愿,结果人家转了头就挥兵来犯,还要硬赖他们扣了人,杀了他们的兵。

    武大帅提笔落字,笑着道,“那范林译可是亲自看着你收兵回营的,陛下就是要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可是从头配合到尾,没有给他们留一点把柄,呵呵,就不知那些被凉王打了脸的老大人们,要如何哄得陛下熄火消怒了。”

    凌湙的计谋里,只说要将武家摘出来,但武大帅却看出了另一层意思,那小子就是要借凉王之后的反水,打朝中某些人的脸。

    试想,好好的一堆活人莫明其妙的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凉王再老迈,也经不得这样欺哄,无论派哪个王子来逼境,这战事一起,那些以换俘为名,递邦交和谈意愿的大人们,脸将如何放怕是都要打肿了吧

    武大帅挥毫泼墨,口中却道,“北境安稳久了,那些人已经忘了我们武家在此地的功勋,景同,你那个小五弟,在为北境全境将兵张目,他此举会让朝中那些闲出屁的大人们,不敢再轻易提出压缩北境兵制的想法。”

    太平本为将军定,却又不准将军见太平,历朝历代的皇权者,都是既用兵,又防将,卸磨杀驴者比比皆是。

    武大帅将最后一个字写完,一副气势磅礴的“定江山”字样便呈现眼前,他叹息道,“曾经陛下将此副字写予我,然经年过后,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他曾也有过那样信任我的时候,岁月流逝,人心易变,他终究还是防上我了。”

    武景同陪在一旁,见武大帅脸现惆怅,便故意说起凌湙的本事来,“父亲,小五的能力您看到了,以后边城那边的粮草,能不能直接走漠河粮场小五初到边城,生活肯定艰苦,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当帮一帮他。”

    武大帅愣了一愣,目光复杂的望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道,“景同啊你这些日子就不要外出了,在家陪陪你娘。”

    武景同不解,瞪眼望向武大帅,却见他爹沉默了半晌才道,“陛下怕是要召你上京伴驾,或有赐婚之举。”

    从前没让武帅府留置亲眷在京,是因为皇帝与他互相信重,而今武大帅苦涩的咂摸了下嘴唇,“范林译说陛下在为几位皇子挑伴当,不日各武勋文贵家的子弟都将收到旨意,你是我帅府继承人,当也在此列,景同,京中处处危机,你当谨言慎行,记住,不要与任何皇子过从亲密。”

    武景同呆了一瞬,张了嘴想要说什么,然而,最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沉默的对着他爹行了一礼,声音闷闷道,“儿知道了,父亲放心,儿懂的。”

    凌湙并不知武景同即将上京,他与纪立春、娄盱分道之后,一路带人回了边城,上千匹马威赫赫的冲往边城圈在一旁的跑马场,惊的齐葙和殷子霁忙赶来观看,一眼望见裹着伤的幺鸡几人,更惊讶的张了嘴,出声急问,“受伤了损耗多少”

    连战力最强的幺鸡都受了伤,可想而知这一仗有多难,齐葙来回往夹在马群里的众人身上望,却发现人数与走时差不多,一时倒迷惑了。

    幺鸡举着裹的粽子似的手道,“受了一点点小伤,没有损耗,哈哈,齐先生也不看看是谁带队主子从不打无把握之战,他可爱惜我们了,不然也不会从陇西府调兵。”

    蛇爷叫虎牙扶着赶来,看见幺鸡手上的伤,心疼的拍了拍他,接着又赶到了凌湙面前,上下检查,“五爷伤着了没叫我瞧瞧。”

    凌湙摇头,“没伤,我好的很,不好的是幺鸡他们,哼,一个个没死都算命大了,等好了我再找他们算账。”

    如此,大半月斑秃山之行总算告一段落,而油坊建成后的第一批油也出了瓮。

    边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附近听说边城有油卖的百姓,纷纷推车担担的连夜赶过来,十八文一斤,简直跟白给一样,听说还能用菽豆兑换,这便宜错过简直要捶胸,故此,只要听到消息的,没有裹足不来的。

    “出油咯”

    “豆渣饼,喷香好吃的豆渣饼,一文钱两块就能饱腹的豆渣饼。”

    “油豆果,嘎嘣脆的油豆果,一文钱六个,能当零嘴哄孩子,还能入汤当菜省放油,买了不吃亏,买不了不上当,边城信誉童叟无欺。”

    “哎,看一看瞧一瞧呐万能调味料,十文钱一包,内含名贵中草药,当归、陈皮和党参,一包你开胃,两包你肾不亏”

    自这日起,边城集贸逐渐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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