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匪窝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东西, 如果要算,大概就是一间用来堆金银珠宝的所谓库房,箱笼堆着箱笼, 绸缎布匹四散, 值钱的不值钱的全往里面塞,塞的人无处落脚, 凌湙只站在门口往里瞅了一眼, 就让蛇爷领着酉一几人入账去了。
这些东西他会分成三份,左姬燐占一半, 毕竟整个车悬阵上,出力最多的是他们苗人队,再就是流放队那边, 郑高达和那些差役们都没掉链子, 至于杜猗他们和那些犯囚, 一人手里塞锭大银宝,就算没叫他们出白工了。
布匹赶着结实的,都叫凌湙分派了出去, 留着华丽的绸缎, 准备带到边城跟药草一样换钱,里面零零碎碎的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都一齐装了车成了凌湙的战利品。
值得一提的是各种刀枪箭戟, 居然也堆了有大半个屋子,最后清点所得, 弓箭能装备个十人小队, 刀枪数量最多,派发下去人皆配武还有余,马捡着精神好没受伤的, 竟也能配出三个什长队,到此,凌湙终于有一夜暴富的真实感了,跟着那些领到马的兵一样,高兴的小眉毛直跳,咧着嘴小手一挥,大方的将战损死伤的马肉全部分发下去,包括那些跟来的灾民,都一齐吃了个肚圆。
那猪似的匪首没撒谎,他这老巢里确实没什么存粮,陈米垒了不到五十袋,精粮约莫是自己吃的,全堆在他自己的房里,有个十袋左右,按他们山凹子里的人头,这些东西大概只能填饱一半人的肚子,也就怪不得有一个地窖的小孩子被当成了肉菜,栓一起当牲口似的吊着命,而在后山的井旁边,挨挨挤挤散落了一地的人骨,嘬的比狗啃的还干净,叫跟过去的人齐齐捂嘴差点吐死。
凌湙叫人捡了些枯柴,点了把火全给烧成了灰。
最后就是那些被掳的妙龄女子,凌湙实在不擅长处理这些,全推给了蛇爷和酉一他们,可他们一帮大老爷们也不知道该拿这些姑娘怎么办,最后还是凌馥主动出面,带着她这边的几个女人,一个个挨着问家门,然后拿笔记下了姓名出身,她们都曾是高门里学过字的贵族小姐,柔声细语的透着一股文墨相,很能与那些如惊弓之鸟的女孩们沟通,也就两天不到,递到凌湙面前来的就有厚厚一打,记录着这些女孩来历的册子。
凌湙发现这种记录的妙处,干脆让凌馥继续带着人,去将蛇爷挑出来的灾民来历也给录了,至于没被挑中的,仍能跟着他们后头往北境去,但除了基本的裹腹之物,其他事他是不管的。
新入编的,包含武阔等人,零零总总约有百余人,全部拉到山凹子的空地上,头天的体能测验就是站桩,山上的光皮树木砍成段,人一组抱肩扛着连站三天,中间除了进食喝水十分钟,连睡觉都是站着睡,最后能过了凌湙检验的,不足二十人。
然后,这不到二十个的,连着酉三四六,凑整二十,就都被分了什长职,各领了被划分好的人头,开始进行基本的体能训练,中间夹杂着各种规定,条条框框的约束着他们,务必做到听令听指挥。
匪窝地毯式搜查用了三天,凌湙也用这三天将自己的规矩立出来,想留他队里争口粮,就必须遵照他的规矩来,但有犯了错的,直接照着他宣布的法条惩戒,轻则驱逐,重则杀头,没有情面可讲。
左姬燐时不时的会来旁听,凌湙既然答应过他,会给他一套训兵方法,就自然不会藏拙,连同让凌馥整理出来的队内规则,一齐给他备了一套,至于他是不是会照搬,那就不归他管了。
等到他们整队再出发,已经浩浩荡荡成了支壮观的迁徙队,这回换凌湙新整合的新兵领头,左姬燐带着车随后,流放队依然吊在后头,只这回他们不再是队尾了,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足足五百人的灾民营。
旬扬驿那边蹲守的灾民,有落了孩子在马匪手里的,凌湙来的当天,就将消息送了过去,那些饿的两腿发颤的也陆陆续续往这边赶,两边一会合,有亲人相聚抱头痛哭的,有找不到孩子昏死过去的,当然也有偷吃过人肉被举报的,凌湙又跟着派人清理了一番,最后仍聚了这许多人,皆都眼巴巴的指望他兑现承诺。
凌湙既然说了,就没有不认账的打算,在搜检出的存粮耗尽之前,他得将这些人领到有粮的地方,这么的一番整合,路上直接绕过了荒废的旬扬驿,直直奔往兆县。
兆县有三个城门都曾被灾民冲过,只临山一面的城门,因为一线天的关系没叫灾民们聚成,那也是整个县的逃生之门,守的十丈之内无人踩踏。
凌湙从去过的灾民嘴里,知道了兆县城外发生过的事,有了对兆县官员一个基本的认知,包括里面的富户们,都不是哭求乞怜能打动的。
他骑在马上想对策,杜猗打着骡马赶上来,自从经过马匪一战后,凌湙就收了他们身上的虫子,还在骡马多出来的情况下,一人给了一骑,暂时让他们替他管着这些多出来的物资,算是皆大欢喜各有所得。
杜猗自从被凌湙拒绝后,每日想着法的表现自己,新兵训练,他也跟着练,连同凌湙颁布的法条,他都跟着一同遵守,眼巴巴的想得到凌湙的认同。
他自己其实也奇怪,明明比凌湙年长,可到了凌湙面前,不自觉的开始收息敛气,就盼着能从凌湙的眼里得到赞同,就连他的府兵们,都一起在凌湙面前紧着皮,总有一种随时会再被虫上身的紧迫感,半点没有骑上骡马跑路的想法。
凌湙的鞭子他们躲闪不及,那凌湙的箭法,也有百步穿扬的威慑在,人家甚至都不用拉个弓,投壶似的瞄准人后背心,一扔一个准,他们就没见过这样的怪胎,武器到了他手里跟玩似的随便,用法大同小异,结局只有一个死字收尾。
当然,凌湙肯定不会告诉他们,扔飞镖扔纸牌等炫技玩法常年占据撩妹榜一,他不幸的有位花孔雀同伴,闲着没事就拉他练习这玩意,加之常年没有其他娱乐活动,这手技术倒越练越纯熟,最后都成了他的杀手锏。
杜猗想跟凌湙讲讲兆县,巴巴的跟着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凌湙居然在发呆,一时忍不住出声询问,“你都不担心么”
说着还悄摸的往身后拖了老长的灾民营看,忌惮的夹着马腹靠近,“万一这些人起了反噬之心,你想想旬扬驿,咱们可是要吃苦头的,收编好再杀戮,传出去,你的名声就臭了,以后谁还敢来投你你一点都不着急么”
凌湙一摇一晃的随着马的步子颠颠,不太整洁的头发叫他发愁,心里正嘀咕着剪掉的可能性,在家里时天天有人通发,两天就给洗一次头,结果自打出了门后,除了雨淋擦洗整理,竟再没有给他通发的人,一头长过肩的长发,已经困扰了他好多天。
他想剃光头。
可万一叫他娘知道了,怕是又得一场伤心,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了不是出家,就是父亡母故,他现在这身份,本就戳的他娘内心敏感,万一再叫她知道自己剪了光头,生出他是彻底厌了家人的想法,不哭死也得再病上一场。
凌湙有些苦恼的抓着头发,想问问酉一,能不能下次送家信的时候,不写的那么详细,连他一天撒几泡尿都给记了上去,简直叫人无语。
酉一肩负着与他娘的沟通渠道,凌湙要真有令禁止他事事汇报,其实也能办到,只这样一来,就觉得有点愧对他娘的关怀,让她失了亲香自己儿子的机会,感觉很不落忍的样子。
凌湙哀叹,这也是感情债啊母子情,他怕是穷毕生之力,也还不了他老娘对他的牵挂,太戳心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把她从侯府里接出来,一辈关在那宅门里,外面的世界都不知道长什么样,比之后世那些能四处飞着去看秀的富婆日子,他娘过的真是太委屈了。
嗯,早点搞事业,造个能让她出门度假的庄园,养一堆颜色好看的小郎君,争取在他那不中用的老子入土前,送他一顶帽子。
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好笑,凌湙差点颠下马来,叫杜猗险险扶住,这才收了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对着他道,“我急什么这会儿急的应该是兆县县令,以及那里面的富户们吧还反噬,我带他们去打秋风,他们不得跪下来谢我,将我供成散财童子呢”
杜猗嘴角抽抽,心道,你散的是谁的财兆县县令是得急。
他们这一个大部队,浩浩荡荡全往兆县涌去,沿徒有收信的探马,一路随着队伍移动往县里送信,再有半途混着跟在最末尾的灾民,等离兆县不足五百米远的时候,已经有将近八百人了。
兆县城楼上旌旗飘扬,人头攒动间,有个着县令服的人匆匆跑来,趴着城楼墙体往下望,脸上是黑沉沉的郁色,“不是都走了么怎么又掉回来了怎么回事打听的探马回来了么叫上来问问。”
那灰头土脸一头汗的探马,被揪到县令大人面前,拱手急报,“大人,小的探过了,来的是一队押囚的官差,十月末从京里出发,到这边半途上遭遇过马匪那一帮子,七日前刚抄了匪窝,纠集的这一波人里,还有一队运药草的荆南人,几波人合并着一路准备往边城去,过咱们这里,原是想借宿旬扬驿的,可旬扬驿没了,他们没能补给上,就,就带着人往咱们这来了。”
兆县县令陆仓骤然想起朝庭的邸报上,有记录十月末流放出京的一波人,里面有他座师的家眷。
他当年科举的主考官,正是凌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