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刀的问题暂且搁置, 虽然凌湙一百个看不上,却不防碍其他人都当个宝似的亲香,那四个跟来的汉子见着刀别提多高兴了, 从来手里只有棒子的他们, 对于配刀的兵士是羡慕的, 眼馋的。
男人爱刀就如女人爱胭脂一样,有了刀简直一本满足,哪还记得老大叫他们盯着凌湙的举动抱着刀就着蛇爷贡献的老酒一觉到天亮。
而凌湙则领着幺鸡开始满县城的淘换装备,给自己和幺鸡置办了一套伪装服,依然是钱开道, 找人弄了套破旧的将军铠, 以及上了铁锈的破头盔, 之后去了布庄,按着幺鸡的身材尺寸再放大15倍,做了分体式连帽斗篷, 之后是浸了桐油的藤蝇,和能够在上面滑动的拉环拉勾, 最后用狗血勾兑了一壶仿人血浆。
幺鸡变沉默了许多, 面对凌湙时有点小心翼翼的犯怂,让干什么干什么, 觑着凌湙的脸色喘气,连最爱的烧鸡也不敢要了,诺大的个子恨不能缩起来走路,妄图让自己失去存在感,叫凌湙又好气又好笑,硬忍着不与他搭腔。
蛇爷看不懂凌湙准备这些东西的用意,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懂的不问, 绝不对凌湙闭嘴不言的事情好奇,这也是他一直致力于教会幺鸡的生存之道,然而之前有凌湙纵着,幺鸡总不拿这特点当回事,小嘴叭叭的问东问西,现在被凌湙训过之后,他倒懂了收敛,虽看着可怜巴巴的,但到底知道了进退。
少年人的成长,差的或许就是那一瞬间门狗血喷头的臭骂。
凌湙没有立刻就对幺鸡软了态度,他安排好所有事,与其他人都正常说话,唯独略过幺鸡不理,冷处理了双方的关系,也是想让幺鸡再想一遍自己今后要走的路,是继续给他当伴当,还是死不回头的执意做刀。
幺鸡眼神有些迷茫,在他想来自己不管做什么,总不会离了主子跑路,他不明白凌湙坚持叫他选身份的区别,而这种区别,凌湙就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亲人,和亲近之人,他得知道这其中的度,也就是距离和分寸之说,凌湙在用态度告诉他。
亲人可以肆意玩闹,想吃吃,想笑笑,亲近之人是下属,有级别之分,得懂规矩,知进退。
蛇爷跟后面干着急,再看着幺鸡也不觉得他单纯懂事了,只气哼哼的骂他蠢,愚蠢。
凌湙置办好了所有要用的东西,蛇爷的下线终于传来胡家车队已过天子渡的消息,他隔着一条街看见了带队的马齐,胡总旗对这个儿子是真上心,居然给了两个什长押车,浩浩荡荡一群人足有二十四个之多,且违制的全配了刀。
蛇爷摸着烟杆咂舌,感叹这一队的豪华装备,他那死对头老槐现在混的挺好,居然跟坐上了胡征的马车,手上捧着精致的小酒壶,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而马车里的胡征则不时的发出桀桀怪笑,好像看见了宝贝在“神药”的帮助下重新长出来的样子,鬼似的脸上叫霜白的夜色一照,冒着渗人的凉意。
就这副死样子,也没耽误他在车里放了两个美人,从车帘缝里漏出来的话,竟是专门为了还没影的宝贝准备的慰问品。
这副色中恶鬼的模样,着实没有再继续为祸人间门的必要了,凌湙大叹自己心软仁慈,多少年了,没有这么冲动的为民除害过。
那些热血与善良,都在残忍的生死抉择里被一一磨平放弃,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有仇立即报的快感了。
血热了,并逐渐沸腾。
时值秋霜,夜降霜花,温度着实不友好,马齐领着这许多人想在石门县歇一晚,结果胡征不愿意,隔着马车的挡风帘发脾气,将个堂堂的卫所标总当自家奴才一样,骂的豪无尊严,吵闹着非要连夜赶路。
凌湙都还没布置好宰杀现场,自然不能放他们出城,见此就立刻叫蛇爷弄几头牛车去官道上摆障碍,无论如何都得让他们掉头回石门县宿一晚。
他不能让袁来运提前与这队人碰上,有郑高达在,马齐和胡征的身份瞒不住,要让他们离了石门县,他们必定会在离浦合县十五里亭的代浦驿休整。
这样就会与流放队碰上,按行进路线,郑高达会领着犯囚在代浦驿住一晚,天明之后往浦合县方向走五里地再往右,转道代节县方向,沿路所过州县不入城,只入驿,所有补给凭刑部大狱发的堪合章领取,中途若要换骑马匹,也有兵部发的火牌作凭,基本路途只要不耽误,每一站都有吃有睡,当然,若遇风雨泥泞等山道崎岖,歇宿野外也是常事。
凌湙想要让袁来运几人出全力助他,就得把他诓到与马齐他们刀兵相见无法回头,身份的暴露必定会激发他的求生欲,不是马齐死,就是他与他的几个兄弟们亡。
也别嗤凌湙阴险,袁来运看着一副游离在法度之外的草寇模样,可他现在有了钱,已经不需要再挺而走险了,殊死相拼与摸鱼应付的结果是不一样的,凌湙是防人之心,也是在为己方增加胜率。
他始终记得一条铁规,真的亡命之徒无家无室无牵挂,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个活例子,要不是手边确实无人可用,他不会忐忑冒这个险,如此他又将这笔帐往那位老太爷头上记了一笔,按时间门路程来算,磨牙打屁的也该把人给他送到了。
这么一番考量也就转念之间门,那四个汉子有了刀,对凌湙不说巴结,态度也是一等一的好,叫他们带着骡车先走,并且去跟他们的头联接埋伏事宜,也都应的特别响亮,个个高兴的跟中了大奖一样,心满意足的连夜带着东西找袁来运去了。
凌湙给胡家车队选取的埋骨地,就在两县岔道中间门的一片杉木林内,前与浦合县有半日路程,后距代浦驿也有两刻钟,左右是不会给他们叫援军的机会的。
因为早前居家无事,他人小又不用去族内书堂,内院全都是女人,他也不耐烦呆在那被人来回揉捏抱来抱去,便时常躲进世子爷的内书房,那里正经子集没多少,各地风情异志倒是多,连着各州县的官道地形图都有不少,他闲来无事,就常翻来看,当熟悉这个世界地图一样的,将各地大致地貌记了个七七八八。
作为当年的王牌卧底,记路是最基本技能,别管多难走的地方,多复杂的地形,只要他看过走过,脑子就会形成记忆点,等要用时自然一扒拉就全有了。
这就是天赋。
那片行道林因为季节原因,春夏两季地湿土滑,秋冬又干燥易燃,路过的行商游人基本绕林而过,是宁愿多走几步路,去爬那与杉林相伴而生的半高山坡,也不愿抄近路穿过去的鸡肋官道。
凌湙站在半高坡上,点着满天霜色道,“我要你们在天明前,把林边的坡道挖塌,破坏掉马车通行的条件,逼他们走行道林。”
四个汉子押车走后,他自己也马不停蹄的带着幺鸡赶到了杉木林,驿站那边就没回去,而袁来运则领着人早早的守在了这里,虽然吃惊于凌湙对这片地形的熟悉,却也不怎么好奇原因,对他来讲,这只是接钱做次活的买卖,雇主怎么安排,他怎么做就是了。
只是当凌湙开始往自己身上挂装备的时候,他还是震惊的瞪大了眼。
桐油藤蝇一段段的挂在了树上,凌湙抄着壶里的鸡血将破旧盔甲淋了一身,甲身让幺鸡穿在了身上,再罩上长到足底的大黑斗篷,他则将破旧头盔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面罩遮住脸,最后也披上了同款黑斗篷。
之后凌湙在自己身上绑了个带拉环的活扣,然后让幺鸡蹲下,他骑坐上他的脖子后,用身上的斗篷将幺鸡的头脸盖住,最后拿脚后跟磕了磕他,“走起来试试方向,看我脚尖,指哪边你就往哪边走,注意别栽倒或撞树,不许从缝里往外看,免得漏了凶光叫人看出来,走”
幺鸡一声不吭的任凌湙摆弄,凌湙盯了他一眼,“好奇”
幺鸡狂点头,他觉得这一身贼酷,有沙场将军的气势,凌湙哼了一声道,“装鬼啊爷是专业的,好好学,下次就知道怎么才能不穿帮了。”
幺鸡驮他都成了习惯,凌湙不说他也知道看脚尖走路,只头上从没被蒙过布,这会儿稍稍适应一下,也就找到了节奏,来回走了两遍,都稳当不晃。
之后,两人找了个枝丫丰密处躲了起来。
袁来运几个也按着方位,将整个夹道林围成了瓮,蛇爷滞后一步,带着身穿红衣手提白灯笼的凌馥,和焖了一罐烟的炭炉躲在了不远处的半山坡后。
今天,凌湙就是要用素晴的方式,亲送胡征下黄泉。
一众人直等有到马匹的嘶鸣,和车轱辘碾地的声音自远及近传来,凌湙才缓缓将绕在腰上的鞭子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