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季二拼命的拦住暴怒的郑高达,跟个消火队员似的安抚他,“头儿,头儿,消消火消消火,你跟他生什么气他还是个孩子呢”
郑高达气吁吁的瞪着他,“我忍他很久了,孩子哪个孩子像他这么难缠哪个孩子这么折腾人这怕不是个孩子,这怕是个成了精的跳骚,专门跳出来刺挠人的,你让开,我今天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呸,我杀不了他,我能打瘫了他,让开”
季二死死的张开臂膀困住他,边将他往远离凌湙的方向拽,边艰难的扭头劝凌湙,“你别搁这看了,少爷,算我拜托你了少爷,这一路才走个头,你们就这么闹,后面的日子可怎么过你离不了队,他也动不了你,要真两看相厌,那就互相不搭理不就完了么做什么非要喊打喊杀的,五爷,你有银子有人还背靠高门,我们惹不起你,真的,咱们安生的结伴着把这一程走完好不等到了边城,我们交了差,你爱上哪上哪,管保不会有人再来比划你。”
凌湙坐在梁鳅的脖子上,堪堪与郑高达齐平,季二说话的时候,他就一下一下的数着银票,一脸的不在意,“不是我想与他为难,是他一路对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我知道他是嫉妒我出生好门弟高,就算阴差阳错落进了这里,也没苦哈哈的成了贱民,他呀,就是心理不平衡,总觉得我该跪在他脚底下祈怜才对,呵,他想在我身上体会一把欺凌贵门子的快感,我难道就该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巴结他,然后低三下四他怕不是在想屁吃”
郑高达一下子愣住了,这些天隐隐约约的不对劲,说不出的压抑郁闷,死死隐没在内心里的躁动,似乎都有了解释。
宫门似海,他常匍匐于殿前石阶上,连与路过的高官贵戚们对视的资格都没有,额头常杵地,蒿草拂脸,最常的不甘就是无人赏识没有背景。
接手这支流放队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为突然的高升感到高兴,可当凌湙跳着脚的喊出了自己的身份,又有宁侯府的人来过后,他的心态变了。
落他手里的贵门子,不说上赶着与他结交,起码也该夹着尾巴做人,凌湙的行事,让他感受到了冒犯,甚至有被凌湙从骨子里瞧不起的感觉。
说到底,他是希望与凌湙交好,却又端着队伍衙总的脸,不肯丢了好容易得到的上位者姿态,想尝一把被人恭维的福。
凌湙出生再好,现实的情况就该主动放下身段,平等的来与他结交。
这才是郑高达一路气不顺的根结,以及隐含不甘的愤怒。
说白了,就是仇富仇贵,又眼红眼馋到不行的失衡心理。
凌湙嗤笑,“我懂你的想法,郑高达,你要好好的与我说话,像季二哥这样有商有量,我给你脸,会让你摆着官威立着你那过剩的自尊一路到边城,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既得罪不起我背后的家门,又要守着你好容易得来的威势,既想把着我攀附,又要压打我屈从,你是不是觉得我人小好拿捏不懂权衡利弊可你看我这模样,是个轻易跪人的我跪你,你敢受么老子就是去了宫里,也是坐太后腿上跟着享后妃们跪拜的主,你凭哪样敢妄想来控制我凭你靠着裙带关系刚刚获得的五品游击郑高达,你真让我看不起,季二都比你坦诚。”
从来只有我ua别人,还没出现敢来ua我的,郑高达可真敢想,凌湙冷哼。
这是郑高达从未直面过的剥析,挖着他深埋在心底里的,鞭尸一样的晒在众人面前,他想张嘴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塞了木栓,竟是半个字的诡辩都挤不出,尤其对上凌湙那种洞析一切的眼神,更觉自己无所遁形。
听闻宫里的皇子皇孙个不过桌腿高,就得夜夜挑灯学习,没料京中高门贵子的教育竟也这么可怕,小小年纪一张嘴,直接把他掀了个底掉。
怪道布衣寒门当了官的,都要抱团取暖,结成一派,与这些在娘胎里就受着权衡教育的贵子们相比,布衣寒门的实在不足比拟,差距太大。
只这一瞬,郑高达就知道,自己在凌湙面前输了,没有什么比被人看清底牌更难堪,且一如凌湙说的那样,他没有杀人灭口做好与侯府结仇的气魄,就也别想着像收季二那样收了凌湙当小弟。
他没那个资本。
这一事实的认清,让郑高达瞬间如霜打了茄子似的,哪还想着要教训别人呢人直接推了拉架的季二,一言不发的提着刀就走了,留下一个沉郁的背影。
凌湙挑眉,这是找地方eo去了么
成,说明还有救,没真不管不顾的要来杀他解气。
季二一脸踌躇,不知道是该跟上去当个知心小弟,还是该留在这里处理后尾事故,脚尖来回很是犹豫不决。
凌湙道,“我劝你现在最好别跟上去,留下替他将这把烂摊子收拾好,那比看到他的落拓更保命。”免得日后富贵了叫他想起今日之耻,杀你保颜面。
也就是他们对峙的这点功夫,缓解了那六个被杀打的只剩自保的家伙气息,叫他们得已休整,有了说话的力气。
只在那之前,梁鳅先叫了人,“袁叔,我身上还有瓶金疮药,你等我找给你。”
那黑脸汉子与梁鳅简直一脉相成的黑,夜里不见光时就只靠眼白和牙齿识人了,有着非常浓厚的苦难气息。
凌湙凝目望着他,隐隐带了戒备,这汉子身上的悍匪气在拼杀之后激发的更重,与他前世遇见过的亡命徒非常接近,只他的眼神尚算清明,不似丧了人性般的浑浊,由此可以推测出,他之前呆的地方应属地偏羁押重囚处。
“梁鳅,他是谁”
黑脸汉子没用梁鳅介绍,直起的腰身比坐在梁鳅脖子上的凌湙还高半头,他平视向凌湙,问的认真,“之前的悬赏还作数么”
他问话时,围拢在他身边的另五人也定定的望向凌湙,一脸的蠢蠢欲动。
凌湙之前没感觉错,这几人非常缺钱,为此不惜想尽一切办法要弄钱,且有点被逼上梁山的急迫,“你叫什么我说作数,你难道还真敢对郑高达动刀”
梁鳅见气氛不对,替黑脸汉子说好话,且他自觉凌湙是个讲理的少爷,因此小声道,“袁叔全名叫袁来运,是京郊西山狱的狱头。”
京郊西山狱,专押重型死囚犯的地方,在那些等待处决的死犯死期未到时,会被羁押进西山狱里压榨剩余的价值,敲山取铁石,劳作量大,待遇极差,因此常有死囚越狱或殊死反抗,在那里执监的狱差们,俱都练就了一身匪气,悍勇非常。
这就能解释通他身上戾气的来处了,没有这满身的暴虐气,可镇不住那些重恶极死囚犯。
袁来运脸色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抽了一下,闷声道,“叫老袁,没有来运。”显出对自己名字的及其厌恶。
梁鳅被他的脸色骇的缩了下肩膀,用气声小小的对凌湙道,“少爷,袁叔功夫很好的,也很有力气,您如果需要手下保护,不防雇他,管保您这一路不再被郑大人为难。”
袁来运还在执着上个问题,“悬赏到底作不作数你最好别耍弄我们兄弟。”说着就紧握了手里的杀威棒,隐有胁迫之势。
季二拦在两人中间,怒对着袁来运,“你想钱想疯了郑大人再不济那也是上令亲封的,你有不满,出京的时候怎么不去衙门里闹现在搁这威胁谁”
袁来运脸上还挂着彩,对上季二倒找回了些理智,“你当我没去我去了,可人家有背景,上面有人,我疏通的那些关系都够不上他,季二,你最好两边都别管,当甩手掌柜就行,我不想误伤到你。”
季二气的不行,扭着袁来运的胳膊就要将他拉走,“敢情前头我给你说的话都白说了这五爷你不能动,郑大人就更不能,老袁,你没有那个运道就得认命,每个人的命数从生下来开始就定了,你反抗不了,别再把自己以及爷娘全搭进去,你最好想清楚其间利害,不用我再来提醒你了吧回去。”
袁来运的身型比季二高壮,鼓鼓的肌肉撑的差服都绷在身上,整个人跟只随时暴跳的狮子似的,在季二没反应过来前,一把夺了他的刀,红着眼睛怒吼,“屁的命数天定,老子就不认命,季二,我所有的家财都用来买官了,就想着去了边城能跟着打几场仗,捞点油水给爷娘看病,给妹子赎身,可结果,狗郑劫了我的官帽。”
硕大的汉子,说着话声音就哽了,凌湙正听的专注,结果没防备,叫另外五人近了身,连同梁鳅一起掀翻了地压住了身体。
“老大,别跟他废话了,先摸了这小子身上的钱,妹子能回家,伯娘还能看医,等回头家里都安排好了,兄弟们就一起去落了草,不回西山做他娘的狱卒了。”
凌湙胸口揣着的三千两银票就这么全被摸了出来,把搜他身的差役惊的眼睛都不会眨了,嘴巴里连连感叹,“他奶奶的,没想到一个毛孩子身上居然能藏这么多钱,天理何在”念完又将手伸了过来要继续搜。
凌湙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用压漏掉的双脚连踹几人腿上麻筋,趁他们疼的松手一瞬间,小身体一滚一翻,人就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妈的,这王朝,狱卒都养的跟劫道土匪似的,人身全无保障。
“有些钱最好别动,我怕你们有命拿没命花,袁来运,家人还在京里是吧京郊西山铁矿,是我祖父献给朝廷的,所以,你最好想清楚这钱能不能动。”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