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接受
赵念双爬起身，勉强走到呆立不动的严宁面前，此刻她双目无神，口中含混不清，嘀嘀咕咕。
“师姐？”赵念双在她面前挥挥手，却没有任何反应，“你在说什么呢？”
严宁脑海中依旧是命令般的“杀了他”，声音平静，没有感情。
她内心喊着闭嘴，试图让这话停下，可两句话轮番响起。
赵念双见严宁失神的模样，大喊着萧季业。
“师姐，你可还好？”萧季业也来到严宁身前，捂着胸口看着她，在她无神的眸子中竟然瞧见一抹似曾相识，但不记得在哪见过。
“师姐？”赵念双也不断唤着她。
“闭嘴！”严宁突然捂住耳朵大喊一声，接着咳出一口血跪在地上，“杀了他”的声音立刻停止，可四肢百骇还在疼痛。
萧季业连忙渡去灵力，可一探，她根本没受伤，只是灵力极其纷乱，像正在燃烧的熊熊大火！
而自己的灵力与她身上流转的比起来，相形见绌，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长秋的身影终于飘了出来，受伤严重，灵体几近透明，他知道严宁方才因为自己的“死去”大受冲击，从而强行冲破了灵力的封印，但如此痛苦，大抵是仙根的问题。
他也发现严宁汹涌澎湃的灵力无法平静流转，似乎正在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他跪伏在严宁身前，手放在胸口，似乎在展示自己是完好的，轻声安慰道：“阿宁，我没事，你看我好着呢。”随后，慢慢渡去自己渐渐恢复的灵力。
严宁似乎察觉到久违的温暖气息，无神的眼恢复了些光，看到了几近透明的他，一回想他挡在身前，又跌在怀里，“唰”地泪就涌了出来。
是了，他们的性命是连在一起的，他若真的死了，立刻就会在地底相见。
可若非以为他身死，自己也无法解开灵力。
她轻轻说道：“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没事了，阿宁。”长秋笑起却也挂着泪痕，明明是自己没保护好她，而后贴近，落下安慰般虚无的吻，“回识海，我们来控制你的灵力。”
他们是彼此的软肋，也是彼此的盔甲。
严宁盘腿打坐，意识遁入识海，虚空中与长秋相对而坐，掌心相触，他温和的灵力走遍身体的每一处，所到之处狂风巨浪顷刻间风平浪静，外界散发的气息也逐渐平稳。
赵念双和萧季业见严宁稳定下来，也感受她身上长秋的气息，悬着的心随之放下。
可方才长秋那一剑挡下，震人心魄，是世间最为残酷的画卷。
“我的天呐！”熟悉的青衫人影落下，竟然是不见的施青栾，“你们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
“师父！”赵念双一见到他大哭起来，责怪问道，“你怎么才来啊！”
“好了好了，你没事就去找你师兄哭，我也是才发现你们都不在的。”可施青栾像是不在乎徒弟的情感需求，简单拍了拍她的背，径直走向盘地打坐严宁。
赵念双恼羞成怒瞬间收住泪，握紧了拳头，立马被萧季业哄着安慰，可这才见到他们师父拿着一把不认识的剑。
“他们师姐，你还好吗？”施青栾打量了下周围，俯身问道，表情语气还是往日的吊儿郎当。
「长秋，我已经好很多了，你先休息。」
「好，阿宁。」
严宁睁开眼，晃悠站起身，拒绝施青栾好心的搀扶，苍白的脸嘲讽说道：“托你的福，差点全军覆没。”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这回，施青栾竟露出点愧疚，“我说了嘛，你承受不住的，仙根恢复副作用太大。”
“师姐脉象紊乱，灵力不顺，而且方才一直在念叨什么，听不清。”萧季业补充道。
施青栾像是找到症状，两手一摊：“哎，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样。”
她摸着方才剧痛的后颈，心想，这是副作用？难道不断重复的声音是自己在说话？那灰袍已死，她还要杀谁……是方明烨和严天阔吗……
可确实，之前的自己断然承受不住仙根仅仅萌出的灵力。
她回过神，看见施青栾右手的那把剑，有些陌生，但气息很熟悉。
“这个！”施青栾看她盯着，递过身嫌弃说道，“你的剑，快拿走，挂腰上碍事，拿手里不得劲！”
见严宁皱着眉打量，又随口解释：“你的剑带回来时受损了，再说了，这剑有人见过，不重新修复一下被认出来怎么办！”
「阿宁，就是肃清剑。」长秋在灵海说道。
肃清剑的篆字与剑首的绿色灵石依旧还在，剑鞘与剑柄整体变得朴素低调，篆字融在暗色花纹间基本看不出来，看来施青栾想的确实周到。
“你不在，就是去干这个了？”严宁问。
施青栾恢复骄傲自满模样，仰着头抚着胡茬点头。
严宁深呼一口气，接过那柄剑，随即拔出，冬日的阳光随着转动，在剑刃上成星光游走。
抬起剑，转身朝寒冷的空气中横向一挥，巨大的刃光撕开天地！
一声呼啸，剑气略过之处像是倒流的雪崩，雪原变成了平原，坚硬黄色的冻土消失在地平线。
太强了，五个人包括严宁自己，望着面前的景象默不作声。
她看向自己握剑的手，她再不愿，也不得不面对某些未知事情——自己是谁，真相究竟是什么？
“厉害啊！他们师姐！”还是施青栾打破了沉默，“你再恢复恢复，就打得过我了。”
“我现在就打得过你，你要试试吗？”严宁亮起剑，侧头看向他。
施青栾连连挥手，竟退到赵念双身后，赵念双记仇立刻让开，只剩他尴尬地挠着头。
“开玩笑的，还打不过。”严宁挑眉说道，将剑收回剑鞘，挂在腰间。
确实还打不过，但能吓唬到他，倒是心中畅快。
长秋也笑出声，还好，大家都没事，她心里想。
“哎？你家小树妖咱们小师弟呢？我看这时间还没到啊？”施青栾哪壶不开提哪壶，绕着周身转了一圈，这才看到地上睁着眼死去的灰袍，“嚯！这又是谁？”
严宁冷哼一声，转身没有理他，想起刚才的场面，心就揪着痛。
赵念双和萧季业赶紧把施青栾拉到一旁，小声说着方才的事。
“小师弟！呜呜呜！小师弟啊！”
施青栾突然哭嚎着嗓子走近，严宁吓了一大跳立刻转身回头。
可施青栾张开胳膊像是要抱她！严宁见状立刻后退！
赵念双和萧季业赶紧大踏一步拉住他的后腰带，不让他靠近。
“师父！那是师姐！”
施青栾双手挥舞在空气中哭喊：“我是要抱小师弟啊！我对你们大师姐没兴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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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严宁充沛的灵力下，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凌风轩，在风中飞驰时，她有两种感受，一是身死前的自由，二是身死后的自由。
不再被束缚，又翱翔在天地之间。
她是自由的，还差长秋，他们就都是自由的。
一回凌风轩，五人在互相讲述发生的事情。
“你们的意思是，商浦有魔气和封印，苍岩山也有新的法阵，还神秘至极？”施青栾在四人注视中来回踱步。
三个人包括识海里的长秋，都默然点头。
他问向萧季业：“那你还记得苍岩山法阵的模样吗？”
“记得。”萧季业随即抽剑，在地上轻划。
可他越画越没有规律，大圆里套着小圆，几个点连线杂乱，似乎没有什么章法。
“你没记错？”施青栾又问。
萧季业依旧点头，他们几人中他最为沉稳，断不可能记错。
“那真是奇怪了。”施青栾思索又道，“那灰袍老头我真没什么印象，难不成真是修魔道的？那可是仙魔双修啊？！”
“不能同时修吗？”赵念双问道。
“不是不行，就是死的快。”施青栾回道，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走到严宁面前，睁大眼睛盯着她，连环发问，“你说你家小树妖也没见过这个人？他为何会知道？他到底从哪来的？上次魔域的人送你们回来我还没问清楚呢！”
严宁在他无意识的逼问下，抓着扶手身体连连后仰。
“离我远点。”她拧着眉侧开头。
“我又不是问你。”施青栾收回身，凝视片刻，觍着脸问，“能说吗？”
严宁直起身，思索着撑起头，眼睛闭上立刻睁开，“可以。”
施青栾听罢长秋和严宁的事，沉思一阵，又大声哭嚎着冲到严宁面前。
“呜呜呜！小师弟！大师姐！”
“离我远点！”她抬脚呵斥，脚悬在施青栾胸前，无可奈何说道，“等他好了你亲自抱他！”
赵念双像哄小孩般拉回哭丧着脸的施青栾，把他按在座位上，又递给他帕子擦泪，“师父好了好了，不哭啊！他们都没为这事哭呢！”
幸好施青栾是这般模样，严宁心中不禁松口气，方才她平静讲完，这三人一直不说话，虽然能看出在忍耐情绪，但红着眼气氛低迷，防佛下一秒都要扑过来。
「阿宁，你还是不习惯这种氛围。」长秋笑着说道，像是洞悉她的想法，他们从来没有讲述过彼此的痛苦，却都心知肚明，如今外露出来显然还不能接受。
“如此说来，那二长老瞒着其他长老救了你们，可依旧有风险。”萧季业也开了腔。
“那你们得真的杀了魔尊才行。”施青栾放下擦泪的帕子，神情认真。
严宁心徒然一冷，是的，如果不杀魔尊，万一恢复好长秋的身体，自己又不幸离开，他再次落入魔域之手怎么办？
想要安度余生，他们的敌人无形之中又增加了不少。
另外，还要想办法解开血契，还要用那种办法么？严宁摸着心口的伤疤想着。
“嗞啦”一声，施青栾猛地站起身，推动了椅子。
严宁抬头看去，他神情严肃焦急，连忙给她丢了一个结界，“快躲起来！”
她没有犹豫，立刻飞身到厅旁的药房，躲在药柜和书架后，再次加强了结界。
转瞬，气息与身影步入厅内，严宁脑海中又回响那三个字。
杀了他……
她知道这人是谁，又是那明烨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