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初见
恍惚之间，严宁只觉得又痛又冷。
像是逼迫她赤脚在冰原行走，脚下全是锋利的冰刃，每走一步，刃尖都留下血痕，就像一道寒鞭抽打在她的灵魂上。
这条布满冰刃的路，像是重走二十年的人生路。
只记得三岁那年，也是冰天雪地，师父对她说着听不懂的话：“你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接着又是五岁时被扔进地牢：“禁水禁食！没用的废物！”
七岁，师父带她到荒芜之地：“你若是在这五十魔兽口中存活，便饶你性命……”
十岁，阴暗的囚室里，面前是一群无辜的人：“杀了他们……”
接下来，只剩血色的回忆……
也并不是只有痛苦，师兄严江每次都会等她回来。
可现在，她回不去了，仿佛已经冻在厚厚的冰层里。
突然严宁感到一阵暖意，像是阳光穿透云层，身上的冰层逐渐化开，在暖意包裹之下，她离开了冰原。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了。
身体被汗水淋洗一遍，浑身湿透，骨骼像是被打散又重新拼起，脱力让她动弹不得。
她侧躺在草地上，只能看到自己手心里，指甲留下的红痕。
“你已经没事了。”
是那个男人！
严宁猛地支起身，仅这轻微的动作，浑身又出了冷汗。
她环顾一圈，可结界里没有方才的人影！
“滚出来！”
她哑着嗓子低喝道。
依旧没有人回应，可如果他想杀自己，早就可以动手了。
看来此处不宜久留，她得赶紧离开。
“相信我，我带你出去。”
手指下刚出现波纹时，那个年轻的男声又说话了，他像是隐藏了自己，只能听到声音。
“凭什么相信你……”严宁声音气若游丝，却依旧冰冷。
“你现在，也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他很是坦然。
结界外，魔尊的寝殿里依旧空无一人。
严宁屏息凝神，尽力收敛自己的气息，穿过孤桥。
这是她第一次将生死交给别人。
男声不断指路，在阴影中快速穿梭，终于跑出了魔域幽都主殿，但却和潜入时的方向相反。
面前是一处悬崖，满月孤独的吊在半空。
微光照下，一座圆形的平台被四个高大的黑色石碑围绕，还能听到悬崖下海浪猛烈拍打着礁石。
“跳下去。”
这人说得轻松写意。
“看来你不值得相信。”
严宁有些后悔听取了这个声音的意见，这使她身处绝路。
“相信我，此地不能久留。”
男子的声音很平静，不急不恼。
寒气逼近，天上明月惨白，照得此处愈发渗人。
“再不跳，他们就追来了。”
她站在悬崖边，下方是怒涛汹涌的黑色海水，海浪猛烈的拍打礁石，击起一只只怒嚎的白色巨兽。
风吹着单薄的身躯，头发与黑衣哗哗作响。
“放心，你不会死的。”
他嗓音轻柔，像是安慰。
严宁无所谓死，在此次行动之前，就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但若因听信别人而死，怕是地下的仇人见面，先嘲笑她几番。
“无耻之徒，你竟敢来这里，这下你无路可去，受死吧！”
严宁转头看去，大长老逐阎带领着众魔修已站在悬崖那头，他话音未落就发起攻击，一条黑色的巨蟒闪电般袭来。
她想，算了，既然是死，魂归大海也是不错的选择。
夜幕之下，一个身影跳下悬崖，瞬间被白色的巨浪吞没。
魔道众人赶到悬崖边，只有漆黑的海水及翻腾的浪花，哪里还能看到刺客的身影。
“逐阎大长老，现在怎么办？”
一个领队修士忐忑发问。
“哼！还能怎么办？跳墟海的有活着的吗？只可惜没能将她碎尸万段！”
这逐阎看着已五十好几，身着紫金暗纹，胡须掺白，脸上满是皱纹。
他转过身，眼目中满是怒火：“尊上如何了？！”
对面的弟子此刻全部低下头不敢说话。
逐阎看向另一个长老：“曲魔，你说！”
“尊上……怕是救不回来了，探查不到尊上的元神，这刺客用的是龙血剑，剑已生锈。”
这曲魔人如起名，五官扭曲长满了瘤子。
“龙血剑？上古神器都能寻到！”逐阎思考了片刻，继续问，“那剑上连缕残魂都没有吗？”
曲魔向身旁挥了挥手，一个将士双手托着生锈的龙血剑，呈到逐阎面前。
逐阎打量起剑柄，眉头紧锁似有异常，曲魔也走近定神一看，也发现了端倪，剑柄中还闪烁着极极弱的光，这说明魔尊的元神还未完全损耗殆尽。
曲魔心头一惊，音量陡然变高：“难道那刺客将他的元神带走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呵……带走？”
逐阎想起近日尊上一再拖延仪式，今夜还独自待在大殿。
现在回想，很明显他不是想死就是想跑。
“哈哈哈哈……既是他的话，活着越过墟海不是什么问题。”大长老阴森的笑了起来，接着问到，“方才有谁看清那刺客模样了？”
“回……回长老，这人跑的太快，看身影，应是个女的，修的倒不像是仙道……”一个修士哆嗦着轻声回答。
“不像仙道……？”逐阎手臂一挥，一条黑蟒瞬间缠住这修士的脖子，将他凌空抬了起来，咔嚓一声，坠到地面，散落大片血迹。
“无妨，管他是魔是仙，我说是仙便是！速把那刺客抓回！”
大长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斜眼看了下众将士，又看向曲魔。
“就说魔尊已死，这些人，就当是给尊上陪葬了。”
寂寥中，严宁防佛回到了魔域幽都的大殿，躺在已死去的慕成寒身边。
他胸口还有深色液体缓缓流下，整个大殿像是一片红色汪洋。
她漂浮在这汪洋上，被红色的浪潮一遍又一遍浸没。
转头看去，慕成寒的脸也侧对着她，那金色面具下的眼竟然睁着！。
“咳！咳！”
严宁挣扎坐起，但咳出的液体是无色的，不是血，是海水……
咸腥的风吹过潮湿的面颊，遍体又生寒意。
她抬眼看向四周，身下是一片黑色的沙滩，方才是海浪一遍遍吞没身体。
东方既白，想来已经漂了整晚。
她拖着不住颤抖的身体，找了些干燥的树枝，随着火焰生起，悬着的心稍稍安定。
结界里的男子，确实是救了她，但不知他出于各种目的。
她闭上眼开始凝息调神，刚一运功，却眉头皱起。
不对！
自己修炼的是邪术，灵力邪性暴戾，可现在，身体里有一股温和自然的灵力！
自己没有仙根，不能修仙，可这股灵力分明是修仙才有的气息。
并且，还在慢慢流转！
严宁一探，那灵力确确实实来源于自己。
她闭眼，意识遁入识海。
一个白色背影坐在幽暗中，墨发上一圈金色的发饰缀在发间，几缕坠下，与发丝一同散在背后，如此精致，像个女人。
但他肩宽腰细，身形硬朗，应是男子。
“你是谁……”
严宁冰冷的声音在这个男人的身后响起，他面露惊恐的回头，手上的结印消失了。
是二十四五的年纪。
他紧张的神情下，能看出一副俊美的模样，肤色白皙，一双微红的桃花眼，鼻尖挺拔，薄唇微翘，左脸颊上还有一颗泪痣。
但严宁对这副面容无心观赏，更是毫无波澜，因为，他就是结界里的那个男人。
她目光凛冽，沉声说道：“滚出去！”
这男子像是受惊一般，目光乱转：“啊？听我说，我只是……”
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严宁眉眼拧在一处，声色厉下：“你是听不懂人话？快滚！”
“不、不是……”他慌张爬起身，“不是我不走……”
下一秒，严宁一个箭步就掐住了他细长白皙的脖颈，眼神锋利似刀。
“你到底是谁，跟着我有何目的！”
“咳……咳！”
男子面目通红，指着掐住他的手。
严宁随手一放，他又摔坐在地上。
“我……我说……”
他脸色铁青，犹犹豫豫又抚了抚胸口，才说道：“我本是被魔尊囚禁的小妖，我……我叫长秋，你杀了他，我就自由了。”
他说得很快，说完后眼神瞥向一边。
“你的肉身呢！？”
“那个我、我死了很久了！元神也无法离开，还好……是你救了我。”
“快滚！”
严宁再次冷声警告。
“不是我不走……我真的没有办法，我试过了……”
长秋的神情变得委屈，说着竟然红了眼睛。
严宁试图闭住眼平稳呼吸，但下一秒眼一睁开，左手在空中拧成拳。
咬牙切齿说：“不走，我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
她手心里，是刚捕获的元神，这个叫长秋的元神。
他立马疯狂摆手，神情焦急慌张：“别别别！”
她面目可憎地盯着面前的人，眼中充满怒火，手指随即握紧！
“轰”一声，自己的脑袋像要炸裂般疼痛，外界的肉身竟然吐了口血！
严宁晃了晃脑袋，定住心神，猛地冲过去掐着他的脖子，直接按在地上，愤怒从紧咬的牙缝蹦出。
“你做了什么！？”
“听我说啊，咳咳……不是我不走，我真的尝试过，但失败了……”他说话有些急促，双手握着严宁掐住的手，眉头皱在一起。
“你……你可以看看你手上的元神。”
严宁看着被握住的手腕，冷声说：“放手！”
长秋立马听话放开手，摆成了投降状。
严宁也放开了他的脖颈，疑声怒道：“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他两手颓然地一摊。
他说得很认真，严宁将信将疑。
左手摊开，掌心光芒四起，情景却令人头晕目眩。
手心里，是两颗元神。
互相缠绕旋转着。
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