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血吻
是夜，北方魔域幽都。
魔尊大殿内，灯火通明。
严宁与魔尊慕成寒已经交战了半个时辰，现下，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噗呲”一声。
剑刃刺入慕成寒的左胸，面具下，他眼光难以置信，无波古井终于翻出水花。
刺杀任务已接近尾声，只待剑柄的妖冶紫光消失，魔尊慕成寒的元神将尽碎，再无复生可能。
严宁看着龙血短剑的剑柄，眼中尽是嗜血的疯狂。
鲜血，伴随着心跳涌出，从指间泪泪流下。
慕成寒还想抵抗，左手也握住剑柄，但她再次汇集灵力，匕首又进一寸。
耳边是他紊乱急促的呼吸声，她嘴角不屑勾起，回想起刚踏入大殿的情景。
严宁一身墨黑提剑而来，慕成寒则坐在空荡的大殿中央，他的君主之位上。
他闭着眼，似是慵懒闲暇，一手斜撑下颌，墨色长发与衣袍融为一体。
蓦地，他的眼睁开，眼眸漆黑似无波古井。
头顶金冠回正，骨节分明的右手垂下，扫过裸露的脖颈，玄黑衣袍更衬得肤色苍白。
他站起身拔出剑，像是做好准备般，迎接刺客到来。
现在，却是他迎接死亡的到来。
龙血匕首的光芒暗淡，两方强盛之力撕扯着，消耗着，陨落着。
他握住严宁的手已变得冰冷无力。
她看向慕成寒，眼中充满血色，邪魅地笑起，淡淡说出两人打斗至今的第一句话：“抱歉。”
一时不知谁才是这魔域之主。
但突然慕成寒的左手移开，在这瞬间，严宁后腰被他的手揽住。
随后又用力回拉，两人紧贴在一起，他漆黑的眼眸，霎时放大。
严宁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白皙清瘦的脸颊上，是一双血红的眼，邪性可怖。
下一刻，慕成寒的眼闭上，睫毛在微微颤动。
但他的眼底有亮光坠落，消失在面具之后，那竟是一滴泪。
他哭什么？
瞬间，严宁的脸颊防佛触到寒冰，可唇上迎来的是温热和柔软，接着，钻心的痛又下唇传来，浓烈的血腥涌入口腔。
此刻他竟然咬伤了自己的嘴唇，又继续拥在怀中吻着！
慕成寒吻着她，双齿颤抖，像在抵抗着疼痛，紊乱的喘息声听得分外清楚，却也吻地温柔、不舍、眷恋。
像是一种告别。
严宁很不解，但十几年的刺客生涯，未曾有这种经历，她只觉得潮湿、逼仄、充满痛苦。
为了保证龙血匕首的功效，她没有推开慕成寒。
温热的血贴着两人身体流下，已经沁过衣服，脚下是一滩正在蔓延的血泊，殿内的烛火在倒影中摆动。
渐渐的，慕成寒紊乱的气息平缓延长直至消失，睫毛乖顺的覆在眼下。
他冰冷柔软的唇，带着鲜血从嘴角滑落，头抵到她肩上，双手垂落两旁。
严宁终于可以呼吸了，擦去脸颊上的血痕，轻轻推开毫无生机的魔尊，他垂着的脑袋随之后倾，苍白的脖颈与喉结清晰可见。
匕首随之离开了他的心脏，血跟着飞溅而出。
迷蒙中，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的身体砸在地面。
脱力的双手触地弹起下落，墨色长发缓缓浸没在血泊中。
万籁俱寂。
严宁孤身立着，方才包裹她的温暖洋流退去，寒冷从浸血的衣服钻入皮肤，似乎也钻入心脏，胸口猛地抽痛。
闷哼声中，她双膝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这是反噬的前兆，入殿前，她服下那颗可提升百倍灵力的灵虚丹，强行提升实力，
这是时命阁耗费十年，才炼成的一颗，为的就是今日。
天人大战后，天道陨落已有千年，自此再无人成仙，慕成寒堕入魔道，却活了五百年，这期间生灵涂炭。
因此，十七年前，三岁的严宁就被师父领入时命阁，成为刺杀魔尊的一把刀。
一声清脆的声响，狂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殿内垂下的布幔无序扬起，灯火忽明忽暗，用来隔绝气息的结界失效了。
此刻必须离开。
她收起手中的龙血剑，待她持此物复命，便可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可面前死亡的一幕像是一副绝美的画，吸引着她走去。
慕成寒静静的躺在蔓延的血泊里，胸口至下颌灰白的肌肤上，垂落着斑驳血痕，血迹正在慢慢晕开。
在玄黑衣袍的衬托下，像一副夜色下盛开的雪地梅花。
她走近蹲在身旁，淡漠问道：“哭什么？”
慕成寒并不是传说中的可怖模样，眉眼锋利却清淡，金色的面具下，是平滑白皙的肌肤。
许是死亡之吻的蛊惑，严宁竟然伸手想要掀开面具看看这人的模样。
“你是何人！？”
声音从背后响起，来人是大长老逐阎，他的声音愤怒至极。
随后又传来凌乱众多的脚步声，大抵是看到魔尊躺在血泊中，乱了阵脚的修士。
“你！无耻仙道，竟如此卑鄙，刺杀魔尊！”他言语间烧着猛烈的火，随后是齐刷刷的拔剑声。
严宁凭声计算，大概有百人之多。
很不巧，魔尊已死，她左手快速施法，一阵狂烈的黑风吹向大殿前的人群。
黑风散尽，殿上只剩下躺着的魔尊！
她逃出大殿，在幽都遮天蔽日的建筑里窜逃，方才自己不应该停留，现在体内空虚，反噬还没完全到来……
正想到这，心脏猛烈抽动，随即呕出一大口心头血。
瞬时头脑发晕，耳旁轰鸣。她扶住墙，摇了摇脑袋，继续前行，但眼前尽是重影。
急风刮过，身上的血液变的冰冷，粘腻。
恍惚之间，她跨入一个光亮的门洞。
可眼前竟然是一座高桥！
月光洒下，黑色海水在桥下翻腾，寒风吹来，咬紧牙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桥的尽头只一座矮殿，它也被海包围着，和严宁一样，没有出路。
她扶着墙壁，弯腰粗重地喘着气，脑中思索着办法。
身体灵力尽失，若是以凡人之躯跳下高桥，必死无疑，她需要时间恢复，哪怕只有片刻！
这时，她发现脚边竟然有些血滴——那是慕成寒的。
衣服浸透了他的血，随着衣摆滴落，再次形成了点点梅花，这也是死亡的导向标。
她迅速脱下浸血的外衣，和那柄带血的龙血剑，一起扔入了海里。
衣物没入黑色中，她也跑进了矮殿。
刚跨进门，腿脚一软直接跪在地面，她拼命忍住强烈上涌的血气。
抬头一看，这里竟然是一个寝殿，床、桌台、座椅、应有尽有。
却是十分简洁朴素，谁会住在这种偏殿里？
正想着，“哐当”一声，狂风吹落了桌台上的物件，骨碌碌滚到她面前。
那是一顶纹路似曾相识的金冠，金冠后，是一片衣服的衣角，目光上移。
那是穆成寒的黑色外袍……
这竟然是魔尊的寝殿？
她的心加速跳动，努力按下自己急促的喘息，挣扎爬起身，准备躲去床旁边的角落。
可站起太急，头一晕，身体撞在墙上，跌了进去。
一阵白光过后，她几乎是摔在地上的，甫一落地，便呛出一口血。
胸膛猛烈的起伏，眼睛咳出了泪花，呼吸都带着嘶鸣。
等稍稍安定，眼前清晰了才发现，方才咳出的血竟落在一片绿草上，细细的叶上有水珠滑落。
恍然抬头，面前缓缓飘下一片金黄叶片。
视线跃过落叶，她愣住了。
眼前奇异的景象像是在梦中。
秋日的天青色下，似有似无的清冷气息弥散在空气里。
面前是一颗枝繁叶茂，浓墨重彩的树。
金黄暖色夹杂新长出的绿叶，并不寂寥，反而充满生机。
恍惚间，总觉着在哪里见过。
但身体剧烈的疼痛提醒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这应该是个结界。
她艰难地往边缘走去，伸出右手摸索着。
感觉到阻力后，食指轻轻一点，白色虚空像是水波散开，涟漪中反射着金黄，逐渐消失。
魔尊的寝殿里怎么会有这种结界？
“在这里，好好休息，不会有人知道的……”
一个清朗的年轻男声开口说话，声音气息微弱，响在整个结界内部，又像是俯在她耳边絮语。
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能凝出这样实体结界的人，要是他想杀自己，必死无疑。
“你——”
嗓音沙哑，严宁开口仅说了一个字，刚灌进来的空气就像是一把刀子，毫不留情地插下。
反噬来袭。
她张着嘴，捂着心口，想要呼吸，但像是被刀刃卡住不得动弹，额头冷汗直出，只得顺势俯身跪趴着。
没想到灵虚丹的反噬如此强烈，药力消退后，元神极有可能爆裂。
心脏仿佛受着针穿般的极刑，五脏六腑都随之翻腾扭曲，疼痛从胸口弥散到躯体，每一寸都像是地狱酷刑。
严宁趴扶的胳膊失了力气，眼前一黑，身体歪斜，摔在草地上。
恍惚间，一片雪白的衣角垂落在眼前，还有一缕嵌着金丝树叶的飘带。
她挣扎着抬起头，顺着衣角向上看，是个男人。
白衣墨发，闪着金光，一双桃花眼，长的……有些好看……
他接近透明的身体弯下腰看着严宁，轻笑一声说：“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