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旧光年
【薛洋幸福值达成,任务完成五分之一,请继续再接再厉。】
耳边突然响起系统冰冷的声音,沈念愣住了。她本以为自己什么都没能做成,没能完成薛洋的心愿所以任务失败。但这一切太突然了。
沈念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蓝曦臣握住沈念的肩晃了晃她:“云清,你没事吧?”
沈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蓝曦臣:“没没事。”
蓝景仪突然大声道:“沈姑娘,你还好吧?是不是脖子上的伤太痛了?”
沈念下意识想去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却在半途被蓝曦臣制止,只好作罢:“没有,我没觉得痛。”
下一秒他就听见蓝景仪奇怪地疑问:“不疼你怎么哭的那么伤心?”
沈念用手摸了下脸,这次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薛洋看到有人在他死前为他真心掉下眼泪,幸福值提升,所以系统判定任务成功。】
原来只是因为她为他掉了眼泪。
只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竟然能让他感到幸福。
大雾已经散去,蓝曦臣拉着沈念往外走。其他人一部分人留下处理薛洋的尸体。沈念不知道他们是会不会将薛洋的尸体挫骨扬灰,想要回头却被蓝曦臣阻止,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剩下的事忘机会自行处理,你不许再插手。”
没有商量的余地,是不得不遵守的命令。
沈念只好继续向前走,却听见魏无羡在身后说了句:“这手握这么紧,里面居然是颗糖。握得太紧都碎了。”
他本应握着晓星尘给他的糖。而现在,那颗糖是沈念给的。
沈念心头一痛。
众人处理完一切之后出了义城,一群人出了城行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家客栈住下。不再是义城那般破旧不堪荒草丛生,大家多日的紧张感也终于舒缓了下来。
沈念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竭,只想快点睡上一觉好逃避此刻复杂的心情,她心不在焉的跟泽芜君和含光君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魏无羡小声对蓝忘机说道:“蓝湛,我怎么觉得这个沈姑娘不太一般啊”
蓝忘机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沈念关上门将外面的嘈杂隔离开来,强撑许多的防备瞬间崩塌,她心力交瘁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是一片模糊的场景,隐隐约约听见了妈妈呼唤她的声音。
“小念,小念。”
是妈妈的声音。
可是她怎么都醒不过来,怎么都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只有无尽的虚无和无法逃脱的恐惧。
挣扎良久后终于从睡梦中清醒,望着眼前床沿的纱幔久久不能回神。那一瞬间沈念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小说世界,只是听到妈妈的呼唤声突然有些想掉眼泪。也不知道现实世界里妈妈怎么样了,发现她消失之后会不会终日以泪洗面。
沈念在床上坐了一会,无意间瞥见桌上放着的药膏和纱布。是有人来过她的房间给她送药?
沈念起身对着药膏出了会神,才对着镜子抹了药膏,又用纱布缠了两圈,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薛洋的死的确对她是个打击,但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就再清楚不过的结局。故事终究要继续走下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里去。在义城时温宁已经出现,她不能再错过任何机会了。
姑苏蓝氏家训长幼有序,所以长席和幼席是分开的。一楼那群世家子弟正聊的火热,二楼倒是没看见蓝曦臣蓝忘机和魏无羡。蓝忘机自然与魏无羡在一处,那蓝曦臣在哪里呢?
欧阳子真率先看见了沈念,招手示意:“沈姑娘,快下来吃点东西吧。”
他这一开口,一楼众人都朝沈念看去。
金凌旁边有个空位,他看了眼沈念装作不以为意的偏头无视。
蓝思追冲沈念笑了笑,蓝景仪直接往旁边挪了两下硬是挤出一个空位来。
沈念抬步下楼,坐在蓝景仪旁边。
金凌小声嘟囔道:“也不嫌挤。”
偏偏这句被蓝景仪听了去,他又是个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直接回道:“我们蓝氏的人,当然要坐在一起。”
金凌刚想反驳两句,沈念直接打岔道:“泽芜君呢?”
蓝思追一边向掌柜要来一副新的碗筷,一边倒好茶水递给沈念,柔声道:“含光君和莫前辈在二楼,泽芜君临时收到敛芳尊的急讯,所以赶往潭州夜猎了。”
沈念点点头,看着人数似乎比刚才少了一大半,就连那个终日云清妹妹长云清妹妹短的颜瑾瑜也不在这里,好奇地问了句:“好像少了不少人。”
金凌道:“出来了这么多天家里肯定着急,当然要赶紧回去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沈念刚想反驳一句那你不是也在这里?但又觉得这句话歧义太多,也许金凌会想起自己无父无母的伤心事,只好在话脱口而出前及时刹住了车。
蓝思追看出沈念欲言又止,接话道:“此次是出来夜猎吗?可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沈念想到自己回到姑苏蓝氏的处境,皱着眉头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饭菜,郁闷道:“我听说了薛洋的事,想着毕竟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是偷跑出来的,来的路上遇见了泽芜君。”
在场的蓝氏弟子齐声道:“什么!”
蓝景仪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消息一般:“你居然敢从云深不知处逃出来?”
沈念有些嫌弃的看了看他:“你这个惊讶的样子也太夸张了吧。”
蓝景仪放下手中的茶杯,起立边摇头边鼓掌:“由衷的佩服你,真的。没有允许私自破界下山,啧啧啧。”
蓝思追拉了下蓝景仪,示意他别这样。
沈念半疑惑半认真的问:“后果特别严重吗?我见到泽芜君的时候,他也没说会怎么罚我。不过还能怎么罚,无非是抄家规、罚跪,或者打我几百戒尺吧。”
蓝景仪叹息扼腕道:“看来你对蓝先生还不太了解,一般这种情况你说的惩罚方法都是轻的,重则逐出师门。”
沈念道:“什么!”
蓝思追安慰道:“也不一定的,沈姑娘事出有因,蓝先生定会酌情考量的。”
蓝景仪反驳道:“蓝先生怎么可能酌情考量,之前那个外姓门生犯禁私自外出了一天不就被逐出师门了吗?”
沈念的确没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但转念一想,也许离开姑苏蓝氏能更加方便自己完成任务,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一直没开口的金凌突然说:“你要是将来流落街头,可以”
沈念看他:“可以什么?”
金凌有些别扭的握着茶杯,说话也磕磕巴巴:“可以来兰陵我是说来这边谋生。万一实在不行,我也可以问问我小叔叔”
也许是有些难为情,金凌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几乎都咽回了肚子里,然后又蹦出一句总结:“总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金凌从小失去父母双亲,最亲的亲人就是舅舅江晚吟,其次是小叔叔金光瑶。金光瑶此人终日顶着张笑脸做事滴水不漏,想来虽没有苛待过金凌,但也不会掏心掏肺的把一切都教授于他。反而江晚吟对金凌大概是寸步不离悉心教导,可惜他自己脾性暴躁,傲人骄纵,耳濡目染之下金凌也学了个十成十,但还好,金凌也把云梦江氏的善良学的透彻。
沈念冲金凌笑了笑:“谢谢你啊,金凌。”
金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有什么好谢的。”
蓝景仪却突然愤愤道:“都怪这个薛洋,真是十恶不赦,杀了那么多人坏事做尽,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金凌接话道:“你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跟薛洋就差不多了。”
蓝思追看向沈念:“沈姑娘,薛洋劫持你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沈念放下筷子,回看向等待她答案的众人,道:“他给我讲了个故事。”
然后沈念将薛洋七岁时那个故事完完整整的讲给了众人。
一阵沉默后,蓝思追开口:“薛洋此人作恶多端,可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悲惨的过去,真叫人百感丛生。”
金凌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修习诡道术法之人都是心术不正的为非作歹之人,邪魔外道统统该杀!”
蓝思追似乎很不喜欢这种一概而论的总结,反驳道:“修习诡道术法也不一定人人都如薛洋一般,不能一概而论。我想,创此道者一开始也未必想要用它为非作歹。”
一句话触到了金凌的逆鳞,他挥手将面前的餐盘打翻在地:“所以你认为魏无羡也不是为非作歹之人了?”
蓝思追并没有意识到金凌为何突然发火,只是冷静的辩道:“我们之前不是在讨论薛洋吗?为什么要吵到这个上面来?”
金凌怒道:“是在谈论薛洋,我说得不对吗?薛洋都做了些什么?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人渣,魏婴比他更让人恶心!什么叫‘不能一概而论’?这种邪魔外道留在世上就是祸害,就是该统统都杀光,死光,灭绝!”
蓝景仪自小和蓝思追一同长大,自然见不得外人对思追如此,便提高了音调跟着嚷道:“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思追又没说魏无羡不该杀,他只是说修鬼道的也不一定全是薛洋这种人,你有必要乱摔东西吗?那个我还没吃呢”
金凌冷笑道:“他不是还说了一句‘创此道者也未必想要用它为非作歹’吗?‘创此道者’是谁?你倒是告诉我,除了魏婴还有谁?真叫人费解,你们姑苏蓝氏也是仙门望族,当年你们家的人没少死在魏婴手上吧?杀走尸和他手底下那帮喽啰杀得头疼吗?怎么你蓝思追说话立场那么奇怪?听你刚才那意思,难不成还想给魏婴开脱?”
蓝思追辩解道:“我并非是想给他开脱,只是建议不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不要随意下定论。”
金凌道:“随意下定论?魏婴穷奇道截杀,血洗不夜天,多少修士命丧他手,命丧温宁和阴虎符之下!这是无数人看在眼里的事实,狡辩不了,抵赖不得!他唆使温宁杀我父亲,害死我母亲,这些我永远都不会忘!”
沈念沉默的坐着,她想起来这段情节,大概此刻他们的对话也被温宁和魏无羡听去了全部。
她起身想劝一下金凌,可抬眼发现金凌眼睛红红的,道:“我舅舅跟他一同长大,我祖父视他如亲生,我祖母对他也不差,可他呢?害得莲花坞一度沦为温氏乌合之众的魔巢,害得云梦江氏支离破碎,害得我祖父母和父母双双身殒,如今只剩我舅舅一人!他自作孽不可活,兴风作浪最终死无全尸!这还有什么好开脱的?”
沈念叹了口气,她看过这部小说的所有剧情,可对于金凌来说,他从未有过上帝视角,他从小孤苦无依没能在父母膝前承欢,没能享受温暖的童年,只有一个舅舅大概也从不会温言软语,即使魏无羡有许许多多的苦衷,金凌的伤痛始终都不会磨灭。
沈念抬手按住金凌的肩膀,让他老老实实坐回座位:“好啦,别吵了。我们都不提了,菜都快凉了,快点吃吧。”说着还拿起筷子递到金凌手上。
欧阳子真见势附和道:“是啊,大家都是刚刚从义城出来,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何必为这种无心之失口角。”
金凌哼了一声,蓝思追这才彬彬有礼地开口:“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失言了。我们别再吵了,再吵下去引来含光君就不好了。”
饶是金凌,也会对平日不苟言笑的含光君畏惧几分,只好拿着沈念递过来的筷子吃起菜来。大堂又重新嘈杂起来。
沈念看向门口,夜已深,街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晚风带起几片落叶。刚才的话温宁和魏无羡应该都听见了,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此刻也像被刀扎进心口般刺痛吧。
不过这之后的剧情是什么来着?
欧阳子真突然站起身:“我刚找掌柜要了两坛好酒,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蓝思追刚想解释姑苏蓝氏禁止饮酒的家规就被蓝景仪和几个胆大的蓝氏弟子拦下,蓝景仪小声道:“思追,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现在含光君在楼上,我们偷偷喝一点,不会被发现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冲身边的蓝氏弟子打眼色,示意他们派一人去楼梯口把风。
金凌道:“既然喝酒,那当然少不了行酒令了。”
一群人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起来,蓝景仪做贼似的偷喝了一杯酒,尝到甜头又喝了一杯,还没咽下去就噗的全数喷了出来,坐在旁边的沈念自然不能幸免,嫌弃地站起身想要抱怨几句,就看见了从门外进来的蓝忘机和魏无羡。
蓝景仪急忙扑手去藏桌上的酒坛,一路哐当哐啷的打翻了好几个碟碗,简直再没有比这个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了。蓝思追忙站起身道:“含、含光君,你们怎么从这边又进来了”
蓝忘机一言不发,杵在魏无羡身边。魏无羡看起来比蓝氏子弟还要不自然,有些尴尬的笑笑,道:“哈哈,你们含光君坐的热了,出来吹吹风,心血来潮杀个突击,这不,果然就抓到你们在偷酒喝了。”
原来是这段剧情。
被当场戳穿的蓝氏子弟吓得不敢出声,蓝忘机却拉着魏无羡走到他们面前。
蓝思追大惊道:“含光君,你的抹额”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蓝忘机提着抹额的带子,把被抹额绑住的魏无羡的手拉起来,展示给所有人看了一遍。
沈念想笑但极力控制住嘴角的弧度。
金凌惊疑不定道:“他在干什么?”
魏无羡道:“给你们展示蓝家抹额的特殊用法。”
蓝思追道:“什么特殊用法”
魏无羡道:“当遇上奇怪的走尸,你们觉得需要带回去好好检查的时候,就可以把抹额解下来,这样绑着带回去。”
蓝景仪嚷道:“这怎么行,我们家的抹额是”
蓝思追眼疾手快捂住蓝景仪的嘴:“原来如此,我竟不知还有如此妙用!”
之后,蓝忘机就无视一路旁人的诡异眼神,拖着魏无羡上了楼。
终于再也憋不住笑,沈念噗嗤笑出了声。这可是她最爱的一个经典场景,如此活灵活现地在自己眼前上演,她能憋笑到现在已经很努力了。
蓝家一众弟子都久久不能回神,金凌率先问道:“你笑什么?”
沈念道:“想笑就笑咯。”
金凌看了眼兰家弟子地神情,问道:“你们家抹额有什么含义?”
蓝思追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已经回神的蓝景仪却没那么多顾虑,直接回答道:“我们蓝氏抹额,非命定之人、倾心之人不可取。”
金凌瞪大了眼:“什么!那含光君为何含光君和那个莫玄羽难道”
金凌大概是心里无法接受这个强大的信息,所以嘴里也自觉屏蔽了难以启齿的关键词。其他人大概也各自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各个面上发红,一时无人言语。
沈念却淡定的很:“这有什么,含光君做什么自有定夺,我们小辈就不用替他操心了。”
金凌对沈念如此平静的态度不能理解:“你一个女孩子家,都不知羞的吗?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岂不是岂不是”
沈念替他说完:“断袖。是想说这个对吧?这和我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断袖而已。如果两个人是真心相爱,这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束缚住他们的,不是吗?”
金凌依旧无法认同:“那也不能”
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深入讨论,蓝景仪打断了对话,道:“我们不如去城外夜猎吧?来的路上我还看到那有一片枣树,若是这附近没什么邪祟我们还可以去摘枣吃。”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沈念刚才睡了一会此刻精神正足,便点头答应。
金凌大概是从未参与过这样的活动,皱眉不愿参加,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沈念拉着跟上大部队出了门。
金凌道:“干嘛?我不去!”
沈念道:“没事,不会我教你!”
金凌:“谁说我不会?”
沈念忍笑,道:“行,那就请金公子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