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第二天戊时沈念准时醒来，这大半年在蓝家养成的作息如今严格刻进了她的生物钟。动作迅速的洗漱穿戴完毕之后，突然想起昨天的尴尬场景，开门之前还特意听了下外面的动静才小心翼翼的开门下了楼。
楼下只有蓝曦臣一人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沈念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忧纯属多想，毕竟没几个人会是姑苏蓝氏这样变态的作息。
蓝曦臣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起来了？”
沈念行礼道：“泽芜君。”
蓝曦臣点头，示意她坐下：“吃饭吧。”
沈念这才看到蓝曦臣已经点好了早饭，所以刚才是在等她一起吃早饭？
沈念喝了一口粥，装作漫不经心地瞟向楼梯的方向，害怕昨天那群世家公子会突然出现，主要是害怕那个颜瑾瑜出现。
蓝曦臣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专心吃饭。”
沈念只能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哦泽芜君，我们吃完饭就出发吧。”毕竟要尽快赶去义城走剧情，还可以快点避开那个颜瑾瑜。
蓝曦臣点点头，没有反对。
“对了，泽芜君。含光君和那魏那位莫公子怎么没和你一起？”毕竟他们是义城篇剧情里的主角，没了他们可不行。
“我们在彩衣镇分头行动，我负责清理沿路的邪祟，他们去寻找鬼手的下落。”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男主们还在兢兢业业的走原剧情，整体大构架不崩塌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沈念突然想起彩衣镇郊外的那红色影子，便问道：“泽芜君在彩衣镇时，可有碰见过一个红色影子一样的邪祟？”
蓝曦臣摇摇头：“并没有。我听当地的百姓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又去查看了那些被吸走灵识的受害者，所以专门在郊外的树林等了一晚，但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在第二天，那些受害者的灵识又回到了原身，我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所以便先设了保护结界，又飞书通知了蓝氏弟子去善后。”
这么说来，蓝曦臣因为要赶往义城所以无法长时间停留，设下结界离开，通知的蓝氏弟子还没赶来，沈念就凑巧地来到彩衣镇，还傻乎乎的打算自己除祟，碰见了同样倒霉被伤的江澄，结果什么都没做好只是，为什么蓝曦臣没有碰见那红色影子呢？突然恢复灵识的受害者又是怎么回事？
蓝曦臣见沈念眉头微皱，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沈念回答道：“我经过彩衣镇时，在郊外遇见了邪祟。虽然未看清真正模样，但大概是红色影子，就像是就像是一缕炊烟。甚至灵器都无法伤害到她。”
“你和她交手了？”
沈念也不知为何，自己下意识地隐去了关于江澄的部分，回答道：“算是吧，只是灵器无法伤害到她，只能躲避她的攻击。后来我用了蓝氏的符篆，才将她击退。泽芜君，这世上真的有灵器都无法伤害到的邪祟吗？”
蓝曦臣思索一阵：“灵器也许不能彻底击杀邪祟，但是一点伤害都没有的情况，甚是少见。我传讯给叔父，让他再多派些人手多加防范才好。”
沈念点点头，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蓝先生知道我偷跑出来，是不是很生气啊？”
蓝曦臣看向她：“比起叔父，我觉得蓝修师应该更生气。按照蓝氏家规，没有管理好弟子是她的失职，所以她要受罚。”
沈念从没想过这些，突然听说蓝修师因为自己受罚，有些激动道：“是我自己要跑出来的，不关蓝修师的事情！”
蓝曦臣没有说话。沈念知道，她此刻说出这话是多么的苍白，做出这事的是自己，害别人受罚的也是自己，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对不起”如果说之前道歉是沈念下意识说的，那么此刻这句道歉无比真心。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不可理喻。
蓝曦臣语气温柔：“既知错了，下次便不要如此。云清，你现在是蓝氏子弟，凡是不能再如从前那般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知道吗？”
“知道了。”
楼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世家公子们接二连三的下了楼，沈念的情绪从羞愧瞬间转变成惊吓，几乎想要立刻冲出客栈。但顾及蓝曦臣刚才的话只好强装镇定问道：“泽芜君，我们走吧？”
但明显已经晚了，那句让沈念起鸡皮疙瘩的“云清妹妹”在身后响起。
沈念的脸上又出现了那标准的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金鱼兄，早啊！”
颜瑾瑜显然没理解沈念给自己起的谐音外号，一脸懵懂：“金鱼兄？你以前都是叫我瑾瑜哥哥的。”
沈念当然不想哥哥妹妹的强忍恶寒说违心的话，但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其实连这人名字里的“瑾瑜”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哎呀，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了。现在我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很适合你。”
颜瑾瑜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道出我的名字出自诗句---‘怀瑾握瑜，嘉言懿行’，你还称赞这名字取意美好。我不喜欢你如此叫我。”
原来之前的沈念还挺有文化水平的，但现在的沈念才不想跟他纠缠不清：“哦，这样啊。那好的，金鱼兄。”
知道一旁的金凌听见这句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沈念才看见金凌也下来了，见到自己看他还倨傲的一仰头，那意思大概是看什么看。
沈念摇摇头，靠近蓝曦臣：“泽芜君，我们走吧。”
金凌见状问道：“你去哪？”
沈念真的很想回一句“关你什么事”，但想到蓝曦臣的告诫只好微笑回答：“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颜瑾瑜听闻想要跟过来，其他世家子弟见状也想要跟着。一群人这么声势豪壮的站在门口准备往外走，客栈老板从厨房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赶忙问道：“公子们这是要出门？等下还回来吗？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不要出去了，或者早点回来，今天可是二十号！”
金凌闻言回头问道：“二十号怎么了？”
店家忙道：“哎哟，公子们可是有所不知呀，我们这顺城每月二十号，黄昏之后所有人都闭门不出！”
颜瑾瑜道：“这是为何？”
店家似乎有些害怕，压低了声音：“每月二十，都是鬼嫁娘出没的日子！夜深之后，一乘花轿就会凭空出现，穿梭在大街小巷！如果有男人出现并撞上，就会被吸干阳气变成一堆枯骨而死！”
金凌有些不屑：“哼，危言耸听，你是亲眼见到的嘛？”
店家见众人并没有如预想般害怕，着急道：“当然是真的！我之前店里的伙计不信邪，二十号那天在三楼的走廊处蹲着想看看是不是真这么可怕，他等了很久，等到都快要睡着了，突然感觉到一阵阴风，往街上一看，那花轿分明没有轿夫，就这么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朝前移动，风吹起半张帘子，还能看见里面鬼嫁娘的红色裙角！那天之后他数日高烧不退，身体好了一点就立马搬离了顺城再也没有回来！”
沈念看店家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在说谎，想了想问道：“既然这鬼嫁娘每月都会出现，你们为什么还呆在这里，不怕吗？”
店家叹了口气：“若不是为养家糊口，谁愿意呆在这个小地方。况且这鬼嫁娘平日并不会出现，只要我们在二十号晚上闭门不出就能相安无事。”
蓝曦臣突然开口道：“既然你们无法搬离这里，为何不去寻找驻扎附近的仙门世家来除祟呢？”
店家摇摇头：“最开始也去找过。可是仙门世家哪会帮我们这穷乡僻壤？况且他们还说了，若没有闹出人命的就不算厉鬼恶煞，不算厉鬼恶煞就不归他们管。若是想请他们还需要付一笔除祟费用，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哪付得起？后来发现了能相安无事的办法，也就没人再有这个想法了。”
沈念内心有些唏嘘。的确，在小说中这些所谓匡扶正义、逢乱必出的仙门世家，都默认不是厉鬼恶煞不会轻易派人帮扶，而真正能做到不问家世不问地域逢乱必出的，只有姑苏蓝氏做到了而已。
沈念轻轻拉了拉蓝曦臣的衣袖：“泽芜君，我们能不能留在这里一晚，帮帮他们？”
蓝曦臣自然也有同样的想法，点头答应了。
沈念重新踏进客栈，对其他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诸位公子，有缘再会。”
颜瑾瑜问道：“云清妹妹，你不走了吗？”
沈念道：“我突然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金凌道：“你是不是想留下来除祟？”
沈念第二次忍下想要呛声的冲动，没有说话。
金凌道：“那我们就也留下来，既然能看见泽芜君除祟，想来也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泽芜君您不介意吧？”
蓝曦臣微笑点头。
既然家主点头同意，沈念自然是没办法反驳的，只好开始着手准备法阵和符篆。
沈念先是查看了顺城的地形图，然后再城内各处布下符篆。结合刚才店家的描述，这鬼嫁娘会坐着花轿凭空出现，难道这鬼嫁娘其实隐藏在城内？
蓝曦臣缓缓走过来：“云清，这边布置好了吗？”
沈念点头：“泽芜君，我想要去城中询问百姓，看看是否有人知道这鬼嫁娘的由来。”
蓝曦臣道：“那我同你一起吧。”
他们二人询问了几名路过的百姓，但一听到“鬼嫁娘”这几个字就一脸害怕的摇头走开了。不知是畏惧这邪祟不敢说，还是真的不知道有关鬼嫁娘的事情。
大概因为今天是二十号，所以街上的行人格外的少。好不容易逮住几个人都是不约而同的一脸惊恐摆手走开，本来沈念都想要放弃了，忽然看见坐在街边角落处的一个卖菜阿婆。
沈念走过去蹲下来轻声问道：“阿婆，这青菜怎么卖啊？”
阿婆抬起头，饱受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她眯了眯眼，好像没听清楚。
直到沈念又耐心的问了一遍，她才缓缓开口：“十文钱。”
沈念从钱袋里掏出钱放到婆婆的手心：“这些菜我都要了，您就能早点回家了。”
阿婆颤颤巍巍的帮沈念把这些青菜装起来：“谢谢姑娘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晚不要出来。”
沈念小心地试探道：“阿婆是说鬼嫁娘吗？”
阿婆点点头，一双浑浊的眼看不出情绪。
沈念继续问道：“那阿婆你知道这鬼嫁娘是怎么回事吗？”
阿婆看了看渐渐深沉的暮色，缓缓开口：“那时我还小，偶然间听闻大人们谈论。那鬼嫁娘原本是顺城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仗着自己颇有几分姿色便试图勾引富商家一表人才的儿子。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富商儿子在一次游历途中结识了一位世家仙子，二人情投意合，便拜见了双方父母定了亲。这女子却认为富商儿子负了自己，以毒酒要挟。但那富商儿子不肯始终不肯妥协，那女子便带着极大地怨气死后化为厉鬼，因为她死去的那天是二十号，所以那之后每个月的二十号她都会坐着花轿，将遇见的男人抓起来，吸干精气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仇恨。”
沈念听后有些怔忪，原来这鬼嫁娘竟是如此极端之人，只因自己爱而不得就要以死相逼，死后还要报复别人来发泄仇恨，这真是太可笑了。
将卖菜的阿婆送回家之后，沈念和蓝曦臣约好时间，打算夜深后上街行动。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蓝曦臣坐在房间看书，打算等夜完全深了之后变去和沈念汇合。
“叩、叩、叩”
敲门声在一片静谧下突兀的想起。
打开门，沈念一手扶着门框，唇角一边极具魅惑的勾起：“走吧，跟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