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虚弱的宋勒燕被宋轻鸿扶着下去休息,多日的委屈和煎熬化成眼泪,她趴进宋轻鸿怀中,失声痛哭。
这大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她爱戴的父亲是一切灾祸的操盘手,谢成邻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宋桑东死在她眼前。她要么在衡王府要么在瑞王府,根本没人可以倾诉,没人可以任她宣泄。
等宋勒燕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完,宋轻鸿给她擦着眼泪,道:“有件好事没和你说,大嫂怀孕了。”
宋勒燕一怔,不相信地问道:“四哥的?”
见宋轻鸿点点头,宋勒燕却开心不起来,大嫂已经经历过大哥的去世了,又要经历四哥的离开,她道:“我去看看她。”
宋轻鸿拦住宋勒燕,道:“大嫂在京郊休养,等生完再把人接回来,省得外面传闲话。你就在这儿养好身子,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有宋轻鸿在,她就不是孤单一人,她缩进宋轻鸿怀中,忽然道:“不,我要回衡王府,四哥的事不能这么完了,如果谢成邻说的是真的,那幕后主使很可能是谢云楼。”
宋轻鸿蹙眉道:“谢成邻说的话你还相信吗?你四哥就是去救你,被他杀死的。你留下来才安全。”
宋勒燕摇头道:“我留在这,谢成邻会来烦你,但我在衡王府,谢云楼会帮我挡着。”
宋轻鸿无法,还是答应了宋勒燕,他吻着宋勒燕的额头,轻声道:“记着,二哥永远都在。”
宋勒燕跟谢云楼回府时,谢云楼有些不可思议,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勒燕看着他愣神的样子,挽着把谢云楼的胳膊进了衡王府。
两人难免情难自禁,不得不承认,宋勒燕在谢成邻府中待了太久,她的身体是真的渴望谢云楼,渴望他的温柔,他的温度。
谢云楼顾忌着她大病初愈,没敢尽兴,一次后便抱着她道:“乖,先养好病。”
宋勒燕很听话,她夹在两兄弟之间,就是要为宋桑东报仇。
她装出全心全意爱谢云楼的样子,埋怨道:“你为什么签了和离书?”
“他拿你兄长威胁我,我只能先签了,这次你不病,我也能把你救出来。放心,几日后,他再也没资格来烦你了。”
听起来谢云楼与宋桑东的死无关,可哪个凶手会自己说出来呢?
宋勒燕往谢云楼怀中一缩,来日方长。
宋勒燕喝了两个月的药,气色好了许多。
这日太医来复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脉如走珠,恭喜王妃,王妃有孕了,两月有余。”
宋勒燕紧张起来,两个月多是多几天?多一两天是谢云楼的,可多十几天二十几天就可能是谢成邻的。
可太医诊不出那么详细的时间。
宋勒燕小心翼翼道:“那我喝了这么多药,可以先不要这个孩子吗?”
太医道:“若这个孩子保不住,以王妃的身体就不能有孕了。至于王妃喝的这些药,都是补身体的,对胎儿几乎无害。”
太医一走,宋勒燕六神无主道:“万一,万一是他的呢,我不要生他的孩子。”
刚刚诊出有孕时,谢云楼虽觉得是自己的可能性很小,可还是满心欢喜,他心疼地吻了吻宋勒燕,柔声安慰道:“释释,你生的孩子,都是你和本王的,不会是旁人的。”
一句话,让宋勒燕安心了不少,可怀孕真是不好受。宋勒燕中午刚有点食欲,吃了半盘子炸排骨,午休一起来就吐了个干净。
谢成邻很快就听说了宋勒燕怀孕的消息。
他心中怀着一丁点的希冀,问了那太医时日。
太医早就被谢云楼打点过了,只说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谢成邻虽然失望,但还是挂心宋勒燕的身体,怕宋勒燕不舒服,问了很多生产过的妇人,慎之又慎地买了合适的东西拿到宋轻鸿面前,想让他帮忙转交。
宋轻鸿一看那些东西就明白了,他冷冷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吊杏干、酸梅、辣椒蘸水全是宋勒燕喜欢吃的重口的东西,足以看出是谢成邻精心准备的。
可若他真这么用心,当初怎么会伤宋勒燕呢?宋轻鸿敷衍道:“劳烦殿下费心了,这些东西,摄政王已经准备了。”
谢云楼做事周到,肯定面面俱到。
可这些东西,是谢成邻精心挑的,只想她能开心一点。
执着的人不少,偏执的人不多,面对谢成邻,宋轻鸿极其头疼,他第一次掏心窝子道:“我不知道你把她囚在王府里做了些什么,她也没有说。我只想说,你伤她,你自己也难受。散了吧,没必要,你俩除非有个人先死了,说不定另一个人想起来的时候还能掉两滴眼泪。除此之外,你俩不会有好结果。”
谢成邻释然一笑,“没事,没结果就没结果吧,我只想对她好点,省得自己后悔。”
又是一年秋。
贾映月生产完终于回京,宋勒燕挺着肚子去看她。
没说几句,贾映月就脸色憔悴睡下了,宋勒燕帮她盖好被子以免着凉,抱着小侄女出了屋子。
宋勒燕逗着小侄女,心中只觉得欣慰。她是个俗人,觉得生命的传承就是情感的延续,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伸着小小的手乱抓,只觉得宋桑东还在。
宋勒燕道:“给她取名了吗?”
宋轻鸿眼神温柔,道:“大名让大嫂娶吧,你可以取个小名。”
宋勒燕思索良久,道:“谙谙吧,愿她深谙世故,却一辈子可以不谙世事地活着。”
第二天,宋勒燕听说贾映月醒了,赶忙带着煲了一晚的鸡汤送过去。
宋勒燕想着和贾映月说说小侄女,说说以后的日子,大嫂想着这些,也就不会太难过了。
可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屋内的喧闹声。
宋勒燕扶着肚子跑过去,见贾映月满手是血,被几个侍女绑着放在床上,虚脱得微喘。
宋勒燕吓了一跳,怒道:“滚!谁让你们这样做的!都滚!”
一侍女大胆道:“小姐,夫人要自戕啊。”
宋勒燕推开侍女,手忙脚乱解了绳子,道:“嫂嫂,你别难过,四哥的仇我们一定会报,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啊,谙谙还小,谙谙也想要娘陪着啊。”
贾映月满头大汗,咬牙切齿道:“我恨宋桑东。”
宋勒燕解绳子的手停下来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贾映月。
躺在床上的贾映月正悲伤地注视着宋勒燕,忽然道:“释释,你们觉得你四哥有后就是好的吗?你们可有一个人,在乎过我、不息和你大哥啊?”
真相把宋勒燕彻底打懵了,原来大嫂不是碍于世俗才疏远四哥,大嫂是真的不喜欢四哥。
他们一直把四哥的喜欢强加在大嫂身上。
解释的话如鲠在喉,宋勒燕跌坐在地,看着贾映月满手的血。
贾映月哭吼道:“是他强迫的我,这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他是个混蛋,就算谢成邻不杀他,他也该死!他已经得绝症了!他还要拖我下水!”
宋勒燕慢慢上前,抱住歇斯底里的贾映月,道:“大嫂想去哪儿我来安排,谙谙是我的女儿,任何人都会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你”
宋勒燕没有一点主意,把大嫂送走,让她眼不见心不烦就万事大吉了吗?宋桑东对她的伤害就能消失吗?什么办法都不是上上之选,若是不作孽,也不用想办法弥补。
有了宋勒燕的安慰,贾映月慢慢平静下来,颤声道:“释释,我手腕疼。”
宋勒燕赶忙把绳子解下来,边解边道:“嫂嫂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其余”
挣扎了半天,贾映月早已虚脱,她往宋勒燕身上一靠,似乎想要抱住宋勒燕。
宋勒燕下意识接住她,让她靠着自己,宋勒燕还在想着能让贾映月愿意活下去的方法。
突然,宋勒燕感受到了贾映月的重量渐重。宋勒燕低头,见自己的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贾映月拿在手里,在贾映月喉咙正中央闪着诡异的光。
轰得一声,宋勒燕失去了所有的感官,那诡异的光让她眼前青一片白一片。
良久,她粗喘着找回来自己的意识,紧紧抱着贾映月,失声痛哭。
又一个家人死在了她眼前,她一直追求的血脉延续也破碎了,她的报仇只换来了一个个残忍的真相,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