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青稞不好种，宋勒燕跟着捡了一上午土里的石头，手都磨破了，才弄了三步长的田地。
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戈壁，宋勒燕忽然又觉得脚下这点点土可爱了许多，起码还是有泥土的，不全是沙子。
等青稞种出来，就有饼吃了。有饼吃了就能养养鸡了，阿娘做的羊肚菌炖鸡，可香了。
阿娘呢？
他们为什么不让自己看阿娘？为什么连入殓师都吐了出来？
他大哥和三哥的头颅要回来了吗？
所有仇人都死了吗？
谢云楼见宋勒燕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他伸手擦着眼泪，和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
睡梦中的宋勒燕渐渐平静下来，谢云楼才松了口气，继续看着手边的名单，皇子有那么多，宋家选了四人:病秧子安王，皇后幼子，还有谢云楼兄弟俩。
谢云楼不傻，如今局势未定，他不会推自己或者谢成邻去那个位置，思索半晌，才用朱笔一圈，圈中了皇后幼子。
嫡子、稚子，于谁都便宜。
无舌站在牢房外，恭敬道:“殿下，快到上朝的时辰了。”
谢云楼从柔软的床上起身，俯身摸了摸宋勒燕的额头，叮嘱道:“找个医女来照顾着，冷了就加汤婆子。”
无舌赶忙应了下来，想着:殿下自己亲自照顾一晚，把牢房布置的和宫殿一样，临走还请医女照顾，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但无舌什么都不敢问，这位主子他可是了解的，私事绝不能过问。
谢云楼一出地牢，就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李凌绝，看见他后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
谢云楼冷冷扫了他一眼，道:“有事？”
一夜过后谢云楼脱胎换骨，从之前是事事冷眼的谦和疏离，变成了如今不怒自威的少年王爷。
他不需要对谁都谦和了，那些人都该仰视他了。
李凌绝收了因着少时情义惯有的随意，不敢真的调侃，只道:“私事，我家那位听见宋小姐出了事，央着我来打探。我问她我的仕途和宋小姐谁重要，我家那位直接选了宋小姐，我还有办法吗？”
自从上次李凌绝听贾晓榕说礼佛偶遇衡王就留了个心眼，因为就在一天前，他和谢云楼聊到了贾晓榕要去礼佛。
李凌绝可太了解谢云楼了，谢云楼此人对人有礼，却不信神佛，更别说花那么长时间去崇圣寺礼佛，根本就不是他。
所以礼佛绝对是借口，见人才是目的。
但李凌绝也知道这是谢云楼的私事，他不便多打探，便借着贾晓榕的意思来说。
谢云楼虽不喜贾晓榕，但因她对宋勒燕确实好得没话说，便对贾晓榕也多了一份额外的宽容，淡淡道:“没事，吃喝照常，她要想来陪她说说话也行。”
李凌绝见谢云楼眼中有难得一见的柔情，拐弯抹角道:“她和瑞王的关系，虽然解了，但终归牵连你。”
虽然他如今与宋家和谈，帮宋家翻案，但皇室他一样要维护，不维护他就失去了立场。
若谢成邻不愿于宋勒燕退婚，必然牵连谢云楼在皇室的威信。
所以他必须处罚宋勒燕，也必须把谢成邻择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担心宋勒燕了，谢云楼竟没听出李凌绝话中最简单的那层男女之情的意思，只道:“挟持君王，律法中没有明确定罪。”
“惊驾都是十年牢狱之灾，你说挟持君王如何？”
早鸟一声声尖锐的鸣叫，划破了灰粉色的天空。
谢云楼没说话，宋勒燕想死，他只能花大力气把她救活。他大步往大殿走去。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宋勒燕犯下如此重罪，说不定反而有转机。
众臣没想到，昨晚剑拔弩张的宋家和皇室，如今竟然还和平地站在朝堂之上，宋家还因皇帝病重为由，拿出诏书让皇后幼子继任新帝。
几个愚忠的臣子质问道:“陛下呢？你让陛下过来亲自说！你们是不是把陛下杀害了？”
谢云楼挥挥手，太监还真把包扎着腿和胳膊的皇帝抬了上来。
皇帝还在昏迷，一句话也说不了，那些臣子见皇帝无恙，宋家也没谋权篡位，以为皇家稳住了局面。一时间更嚣张了，喊着宋家人逼迫皇帝，人人得而诛之。
一直不发话的谢云楼突然开口道:“本王还在这儿呢？一个臣子，胆敢放肆！”
这话含沙射影，让宋轻鸿蹙眉，无脑的臣子也收了声。
谢云楼道:“父皇昏迷之前心系朝廷，特下诏书。尔等什么意思，昨日叛军闹了闹，今日就不听父皇的指令了？”
那几个人慌忙跪下，连声求饶。谢云楼知道，这些不是真的保皇派，而是愚忠无用之人，真正的保皇派，都在看着他的举动，没说话呢。
于是谢云楼往新皇面前一跪，不卑不亢道:“宋国公纵女行凶，伤害太上皇龙体，但念宋家平叛逆王有功，宋家男丁并不知情，请陛下酌情处置宋家五小姐。不寒臣心，不容罪行，溯本清源，以正视听。”
宋轻鸿也往地上一跪，言辞恳切道:“臣身为兄长，疏于管教，自知罪不可逃，请陛下准臣替妹受过。”
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哪见过这个场面，一时吓得掉了眼泪，直往龙椅后缩。
如今皇室和宋家分庭抗礼，宋五小姐肯定不能杀死。
大臣见终于有了无论说什么都不得罪两边的好机会，纷纷跪倒在地，请求宽大处理宋五小姐。
整个朝会最后在谢云楼担任帝师，宋轻鸿成为摄政王的局面下结束了。
走出大殿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宋轻鸿叫住谢云楼，冷道:“我拿了几件她平时穿的用的东西，你带给她。”
谢云楼直接拒绝，道:“本王不至于养不活她。”
宋轻鸿拍了拍谢云楼的肩膀，也换了称呼，道:“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忍啊，甘愿退居幕后，当个帝师。本王很期待小五回来那天，帝师大人你的表情。”
谢云楼轻轻地拂开宋轻鸿的手，笑道:“是吗，摄政王觉得她还能回去吗？”
宋轻鸿知道谢云楼对宋勒燕别有用心，所以他并不担心宋勒燕的安危，只担心谢云楼会对宋勒燕做什么。
不过中间横着谢成邻，宋轻鸿料到谢云楼不会太放肆，挑衅道:“如果瑞王殿下知道您的心思，会不会难受伤心呢？”
谢云楼微微蹙眉，冷冷地看着宋轻鸿。
宋轻鸿又抬手，拍了拍谢云楼的肩膀，道:“殿下不动歪心思，本王不说。”
谢云楼看着宋轻鸿离去的背影，紧紧攥住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