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谢云楼骤然被贬,把想战队的群臣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是一月后,他们在宿州找到了邝娆的尸身。
那具尸身筋骨寸断,浑身青紫,□□地躺在烂泥里,足见生前受了很大的折磨。
谢云楼不知如何安慰邝修,他用力扶着站不稳的邝修,低声却狠厉道:“你现在不能倒,你倒了,难道要靠皇帝给你妹妹做主吗?”
明说皇帝的错处,邝修震惊地看着谢云楼,以为他疯了。可谢云楼眼中坦荡、坚定,邝修被动摇了。他看出来了,谢云楼是君子,是真的能分清对错,真的想帮他,而不是站在兵都不肯派的皇帝那边。
邝修把邝娆的尸体裹好,眼神因仇恨愈加坚定,“多谢殿下指点。”
宿州是皇帝亲信荣格的地盘,九省通衢、商贸往来,是皇帝的耳目,皇帝的钱袋子。
而在宿州地界上,能做得出□□妇女之事的,只有荣格的儿子荣禄。
矛头直指荣家,□□家拒不承认。邝修和谢云楼查了许久也没找到直接证据,可尸体埋在荣家私田里,邝娆身上还带着皇宫令牌、财物无一丢失,谁有胆子杀害有品阶的贵女?谁只图美色不图钱财?
这事闹了大半年,最后皇帝夺了荣禄的世袭权力,罚了荣家钱,这事就打算不了了之了。
对于这个结果,邝家当然不满意,邝修甚至认为若不是谢成邻让邝娆伤心,邝娆也不会这么急得回去,更不会在路上罹难。
再加上皇帝敷衍的态度,他邝家咽不下这口气,上书请求谢成邻娶邝娆为妻。
阴婚,皇帝自然不乐意,这是对皇室的羞辱。谢成邻觉得这样对不起宋勒燕,也不愿意。
可民间流言四起,京中人心惶惶。一个娶一个死人能解决问题,皇帝最后还是让步了。
无论谢成邻如何反抗,皇帝用宋勒燕逼迫谢成邻,让他答应把邝娆写进了玉碟中,也答应了谢成邻与宋勒燕丁忧后立刻成婚。
双方都退了一步,邝家终于回去了,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云楼回京后,听说了汝王把京畿驻军搞得乌烟瘴气。慈不养兵,汝王御下宽容,根本不适合带兵。
皇帝忙不迭地把兵权交给谢云楼,但为了皇帝的威严,他还是当众斥责了谢云楼的轻率,然后才端着架子把兵符给了谢云楼。
可千秋节那日,驻军懈怠,差点任烟花把城门点了。
小太监把这事说给谢云楼听时,谢云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那太监正是上次传信的那位,他见衡王没反应,继续把昨日昌平公主难产身亡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谢云楼蹙眉,道:“难产?”
太监见他感兴趣,赶忙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怀的时候就因为身体不好小心翼翼,除了出门礼佛,一直在府中养着。生下来一个小世子,听说还没看一眼,公主就没了。驸马与公主情深义重,这几日早朝告了病假,说是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了。”
谢云楼听完道了谢,关切了那太监几句,便去了公主府。
宋轻鸿此人,谢云楼不熟,却极其了解。说他为情所困、悲伤过度,鬼才信,都是他装出来的样子。
一进内室,谢云楼刚准备讥讽两句,就看见了从旁照顾的宋勒燕。
大半年没见,宋勒燕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那山水镯掩映在她袖中。
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就在眼前,谢云楼觉得那半年风餐露宿的军旅日子不算什么,他的阴狠算计也不算什么。
这半年里,谢云楼无数次后悔那晚没把她吓得落水,不过他拉拢了南苗世族,成功让南苗对皇帝心怀芥蒂,兵权也回到了自己手里。
除了上面那位,再也没人能骑在他头上了。他离她越来越近了,之前没把握住没事,如今把握住便好。
贪婪的看了她良久,谢云楼才浮出一丝浅笑,从屏风后绕出来道:“宋五姑娘,别来无恙。”
没有任何人通传,谢云楼就突然出现在内室,宋勒燕吓了一跳,她愣了片刻,终于因谢云楼的问候回神,笑道:“办案辛劳,殿下回京,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这次宋勒燕没有后退,谢云楼心中暗喜,面上还是客气疏离的浅笑,还准备再说点什么,帷帐内就传来咳嗽声,“小五,难受。”
听见里面的声音,宋勒燕赶忙放下碗,出门去拿冰袋。
帷帐虚掩,谢云楼见宋轻鸿趴在床上咳嗽,面色青白,倒像是真实病了。
谢云楼撩袍坐下,笑道:“自家妹妹也要骗啊?”
宋轻鸿没好气地看着谢云楼,道:“真病了。”
谢云楼冷嗤,刚要说他别装了,就顺着他微张的领口看见了里面交错的紫红伤痕,谢云楼思索片刻,“宋国公打的?”
宋轻鸿也不避讳,“是啊,他非说昌平的死和我有关,给了我一顿棍子。”
这本是谢云楼要说的话,被他抢先,谢云楼反问,“与你无关?”
宋轻鸿冷冷看着谢云楼,不过只是一瞬,下一刻,他点点头,道:“确实,是我的错。她不怀孕,也不会难产。”
谢云楼自然不想听他说这些场面话,直接问道:“汝王那边如何?”
“差不多了。”
得到答案,谢云楼客套道:“大人好好养病,本王先告辞。”
宋轻鸿叫住谢云楼,道:“你找的厨娘和小丫鬟不错,你刚回京城,难免想京城的饭菜,我给你送到府上了。”
谢云楼转身,淡淡看了一眼狼狈的宋轻鸿,只是看着可怜而已,算计一点都不少。他安排进宋府给宋勒燕调理身体顺便传信的信,被宋轻鸿揪出了大半。
不过是几个眼线而已,谢云楼一点也不慌,笑道:“你不谢谢我,难道让你妹妹来谢我?”
宋轻鸿咬牙,眼眶微红,道:“你别得寸进尺。”
两人剑拔弩张时,宋勒燕拿着冰袋折返,她经过谢云楼时微微颔首,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到宋轻鸿床前,把冰袋包上毛巾,慢慢放在他背上。
全程宋轻鸿时不时闷哼一声,惹得宋勒燕连声安慰。
谢云楼见状也不走了,装作关切地上前道:“本王可帮得上什么忙?”
宋勒燕也不见外,道:“王爷可以帮忙把桌子上的药递过来吗?”
谢云楼把药递给她,看着她的纤指挑出一块药膏,道:“可以再麻烦王爷把我哥抱起来吗?”
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别说是他俩这亦敌亦友的关系,就算是亲兄弟,也有点太过肉麻。
谢云楼不愿意,宋轻鸿更不愿意,宋轻鸿故作虚弱道:“小五,这种事就不劳烦王爷了吧?”
谢云楼为表大度,硬着头皮道:“若能帮上忙,本王不介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宋勒燕想了想,也觉得不妥,道:“不劳烦王爷了,请王爷去前厅喝茶吧,等我给我哥上完药再去相送。”
整个府里只有宋勒燕一人和一众侍女,虽然谢云楼很想和她单独说话,还是道:“不必,你忙吧,本王告辞。”
谢云楼走出内室,听见里面传来轻柔的声音,“你慢点,趴我肩上。”
谢云楼暗忖:兄妹俩关系未免太好了。
刚走了两步,就撞上一个人,那侍女见到他后扑通一下跪下,道:“殿下,奴不是故意的。”
此人是他当时安插在昌平身边的低等侍女,暗示昌平去打听宋轻鸿风月事的便是她,看来宋轻鸿还没发现这是他的人。
谢云楼眼睛一眯,柔声道:“本王无事,你起来吧,本王记得你是皇姐身边的人?”
那侍女起到一半的身子又跪了下去,忙道:“是。”
谢云楼把她扶起来,道:“皇姐的事突然,你们怎么都没回宫?”
“奴自愿留在这,照顾驸马。”
公主的人就是皇室的人,公主没了,除了殉主,她们就该回到内廷,留下照顾驸马,只是借口。
来往全是侍女,谢云楼知道她不便说,笑道:“皇姐与驸马伉俪情深,如今因悲痛卧床不起,你们留下照顾也是应该的。”
侍女点点头,把谢云楼塞进她手中的玉坠暗暗收进了袖中。
内室的两人并不知外面的事情,宋轻鸿坐着趴在宋勒燕肩上,虚揽着宋勒燕的腰。
□□上身的宋轻鸿趴在宋勒燕肩上,宋勒燕手环到宋轻鸿背上,给他细细擦着伤口,耳边是宋轻鸿或轻或重的温热喘息。
宋勒燕有些痒,耳朵蹭了蹭宋轻鸿的脸,道:“你到底怎么惹到爹了?让他下这么重的手,四哥也劝不下来。”
背上一痛,宋轻鸿揽着宋勒燕的手紧了紧,他紧握着宋勒燕的纤腰,疼痛难忍道:“老四就没劝,恨不得自己也来两下。”
“你肯定是政事上着急了,惹父亲生气。”宋勒燕又埋怨又心疼道。
宋轻鸿和猫一样靠在宋勒燕颈窝,疼得连连吸气,少女身上的香味和背后轻柔的手让他心猿意马,恨不得天天受伤让她这样照顾。宋轻鸿抬手扣住了宋勒燕修长的脖颈,细细摩挲起来。
宋勒燕觉得痒,微微一躲戳到了宋轻鸿的伤,她听着耳边的抽气声,埋怨道:“让你乱动,戳到伤了吧。”
在她脖颈的手顺着背滑到了腰间,宋轻鸿不再动,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凝视着对面穿衣镜中两人的拥抱依偎的画面。
忽然,宋轻鸿看见了穿衣镜里两人的身影,噗嗤笑出声,道:“咱俩这场面,外人见了都要喊一句香艳。”
宋勒燕笑得身子微微颤抖,“香艳个鬼。”
宋轻鸿轻声道:“小时候你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有姑娘和我搭讪,你就和她们说你是我童养媳。”
宋勒燕都不记得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她受不了自己以前那么黏宋轻鸿,嫌弃道:“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长大了就想赖账了,你五六岁的时候最黏我,他们三都要靠边站,现在不一样了,被谢家的小子勾走了。”
听着宋轻鸿失望的语气,宋勒燕道:“什么叫勾走,我勾他还差不多。”
宋轻鸿继续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渐冷,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