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藏巧纪 >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本来宋勒燕衡量着算计和真心,想藏住自己那可有可无的真心,继续把宋家的每一步算计好。

    今日一过,她只觉得自己龌龊非常,自己伤害谢成邻,与当年那些各怀心思拖延军机的人,又有何不同。

    难道害几万军民的是罪人,伤一人的就被不是了吗?

    宋勒燕不想伤害谢成邻,一点也不想。

    她已经下定决心拒婚了。

    宋勒燕认真地看着谢成邻,道:“我来这以前,从没想过京城会有你这样的人,也没想过能和你成为朋友。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但”

    因前半句话,谢成邻目若星辰,可那“但”字出来,谢成邻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但他还是认真地看着宋勒燕,静静等她讲完。

    宋勒燕声音有些哽咽,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从来没想过成婚,我只想潇洒地活着,抱歉。”

    谢成邻摇头,递给宋勒燕一张面纸,故作豁达地笑道:“这有什么可抱歉的,王府终究是笼子,你想在外自由自在,我理解的。”

    看他这样,宋勒燕更想哭,她别过头,“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谢成邻和兄弟一般拍了拍宋勒燕的肩膀,“我们可是很铁的朋友!”

    宋勒燕离开后,谢成邻爽朗的笑瞬间消失,他看着宋勒燕离开的方向好久,吐出一口气,红了眼眶。

    谢成邻笑骂,“这么快就起风了,什么鬼天气。”

    来接她的宋桑东瞥见马车里的沉闷地和一块石头一样,道:“释释,没有结果,不代表过程也不好,该疯就去疯一把吧。”

    宋勒燕摇头,慢慢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个画册。

    谢成邻的字、谢成邻不算多好的画功映入眼帘,上面画着从长胡子到白发的谢成邻的生活,小到桌子上的香炉浮雕、帷帐上的流苏,大到青空白鹤,一笔一划都是认真细致,没有半分敷衍。

    他一笔一划告诉她他的真心。

    一笔一划地告诉她:别担心。

    那一刻,宋勒燕什么也不想管了,她想直接跳出马车,可她使劲掐着自己手,直至掐出血,她告诉自己她不配,她告诉自己该结束了,也已经结束了。

    第二日一早,宋勒燕被自己微肿的眼睛吓了一跳,她找了个冰勺子冰着眼睛。

    宋桑东看着宋勒燕一副不死不活的鬼样子,道:“咱家又不用你撑着,你这么折磨自己干什么?”

    宋勒燕淡淡道:“老子心中有大义,感情靠边站。”

    说完便挨了宋桑东一个爆栗,“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改过来。”

    之前的事情和从军营里学的粗话一样,哪能说忘就忘。

    宋桑东提醒道:“今日谢云楼生辰,往年从不见大办,今年他身居高位,一群人嚷着给他大办,我们要走一趟,你赶紧收拾好。”

    宋勒燕恹恹地应下。

    衡王府门庭若市,果然京城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宋勒燕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着谁都别看见她。

    可她踏进衡王府的那刻,谢云楼就已经注意到她了,就连她桌上的菜品也是按她的喜好专门给她做的。

    今日宋轻鸿没来,宋桑东便带着宋勒燕去行礼拜寿。

    宋勒燕说了一大堆提前背好的祝词,抑扬顿挫地流畅地背了出来。

    谢云楼倒是难得真的笑了出来,当着周围几个官员的面,十分熟络道:“倒是比你背古文要顺。”

    几个心思细的官员附和地笑了几声,可心中不禁思索着两人除前师生外的关系。

    宋勒燕却没注意着点,只觉得他又挑刺。但看在他是寿星的份上,宋勒燕不想和他计较,谁知今日谢云楼格外难缠,道:“本王想听宋小姐的真心话。”

    那边多双眼睛看着他们,宋勒燕不知道谢云楼唱得哪出,摸了摸眉头道:“祝殿下天天开心,事事顺意,吃好喝好身体好。”

    谢云楼本该开心的,但看见了宋勒燕手上的伤,脸色沉了下来,引得那几个察言观色的官员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宋勒燕直接行礼离开,刚要坐到女席,就看见了姗姗来迟谢成邻。不尴尬是假的,两人行礼,并未多说什么,便各自落座。

    这一切都被谢云楼看在眼里,虽然昨日他就知道了结果,但今日一见,他心中却堵得慌,不禁多喝了几杯酒。

    宋勒燕吃草莓和酥排骨吃得撑,宴上全是无聊的歌舞,她起身离席,逛到了衡王府前厅的假山那。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阑干上,看着假山旁流水里的锦鲤,忽然发现水面的倒影多了个人。

    宋勒燕吓了一跳,她头也不回,捂着胸口没好气道:“殿下可是还要听好话?我才疏学浅,可要让殿下失望了。”

    谢云楼站在离她一步之外的地方,笑道:“让你说几句好话就生气了?本王听你那么一大通虚情假意的话还没生气呢。”

    宋勒燕道:“世家之间不都这样吗?十二分的词藻,半分情义。殿下与我非亲非故的,我若说些真心实意的,岂不会被人误认为倾心殿下。”

    这确实是谢云楼的目的之一,可被她一说,倒说明了她对自己根本没有男女之防,谢云楼心中郁结,面上浅笑道:“哦?宋小姐觉得本王不值得倾心?”

    宋勒燕转身正对着谢云楼,道:“殿下当然值得,否则钦慕殿下的姑娘也不会从城南排到城北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本王?”

    这话说得唐突,宋勒燕和见鬼一样看着谢云楼,道:“殿下喝醉了吧?”

    谢云楼笑着点点头,“大概是真醉了,今晚就你敢对本王说真话,不禁想逗逗你。”

    宋勒燕松了口气,“我以为殿下要我难堪呢。”

    谢云楼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和谢成邻的事情,谢云楼笑道:“本王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而且这事讲究你情我愿,你俩都没错,本王为何要因谢成邻伤心而为难你呢。”

    宋勒燕垂眸,“多谢殿下宽慰。”

    谢成邻看不出宋勒燕的心意,可谢云楼看出宋勒燕并非对谢成邻全然无意,她手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云楼的好心情全部消散,他看着宋勒燕身后的池水,若她不小心跌进去,而他当着众宾客的面把她从水中救出,她会如何?

    为了所谓的名节,宋家自然不忍宋勒燕遭受外人的指指点点,肯定会把宋勒燕嫁与他。

    只要她“不小心”掉进去,他就可以如愿以偿,正大光明地对她好,不用借着谢成邻的名义送她东西,不用纠结是否会伤了谢成邻的心。

    只要他慢慢对她好,她就可以忘了谢成邻。

    正好,谢云楼拿了药膏给她抹手上的伤口,若她被吓得后仰,一切水到渠成。

    就在谢云楼准备伸手时,宋勒燕展颜一笑,“今日殿下生辰,不该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说着,宋勒燕从阑干上跳下来,行礼道:“出来太久了,我先回去了。”

    谢云楼的手慢慢收回了袖子,罢了,不该用这种让她名誉受损的方法,慢慢来吧,时间还长着。他道:“等等。”

    说着,谢云楼上前拉过宋勒燕的手,在她挣扎时平静地砍了她一眼,道:“自己掐的?”

    谢云楼的手指使了劲按在伤口处,宋勒燕呲牙倒吸一口气,“疼疼疼!”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还未愈合的伤口上,谢云楼微微松了口气,“这么放不下?”

    “是啊,怕是以后在没有这么好的夫婿了,疼!”

    宋勒燕回到宴会上,莫名觉得宴会上气氛诡异。她环顾四周,除了谢成邻和几人的席位空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宋桑东没说什么,喝了一轮酒后便起身告辞。

    两人上了马车,宋桑东才道:“你不在的时候,汝王刚刚带着十几个他自己的舞姬来闹了一番,说是祝寿,实则就是给很衡王难堪的。衡王收下,就是用汝王用过的东西。不收,看汝王那样,肯定不会罢休。”

    这样惊险,谢云楼幸好不在,汝王岂不是一泡屎砸在了自己手里。

    宋桑东继续道:“瑞王出来圆场,谁知汝王竟嚣张到把瑞王骂了一顿,还把你拒婚的事拿出来羞辱他。”

    宋勒燕一惊,问道:“这样隐秘的事情,汝王怎么知道?”

    宋桑东冷笑,“汝王除了安排眼线,也不会什么其他的东西了。瑞王为了维护你,出言反驳,让这真事听起来也像假的一样。结果汝王恼羞成怒,当众打了瑞王。”

    汝王虽然在朝政上没有建树,好歹也是王爷,怎么能如泼妇般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宋勒燕面色不善,焦急问道:“谢成邻怎么样了?”

    宋桑东耸肩,“汝王混,他不混啊,为了让人觉得是汝王编排事情后恼羞成怒,捂着伤口出去了。”

    车帘一开一落,绣鞋印在雪地上。

    宋桑东看着宛如烈风中蝴蝶的背影,愣了片刻,笑道:“跑快点!没吃饭吗!”

    宋勒燕专门从瑞王府后门进去,管家见是她,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请她进去了。管家没好气道:“宋小姐已经拒绝了殿下,何必来招惹呢?”

    宋勒燕才不管他说什么,往后院跑去。

    谢成邻站在窗口,正拿着冰袋捂着被打破的嘴,就看见一簇艳色衣带当风、乌发飘扬,朝他飞奔而来。

    谢成邻哪见过宋勒燕这么急,怕她磕着,不顾自己脸上挂彩,也朝她跑去,边跑边喊:“慢点!”

    两人穿过弯绕的连廊、来往的侍从,不顾一切地朝对方跑去。

    等近了,谢云楼慢下来,道:“怎么了?”

    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谢成邻便被宋勒燕环腰抱住,女孩的清香扑面而来,把他包裹住,谢成邻被这突如其来的欢喜冲得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片刻后,他才紧紧拥住宋勒燕。

    宋勒燕再没有顾虑,她就是喜欢他,就是看不得他被别人欺负,她看着他淤青的嘴角和唇上的血丝,抬头,主动舔舐着少年的唇。

    血是甜的,甜得她觉得疯这一次很值。

    管她对他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反正她喜欢!反正他最后都会恨她,反正她活不了太久,当一回自私的疯子吧。

    谢成邻回过神后,勾着宋勒燕腰,寻着她柔软的舌,与她唇舌交融。

    这寒夜一吻,第二天便通过各方的耳目传了出去。

    当然也传到了皇帝耳中,自贵妃死后,谢成邻对他就不复以往的亲近。他本想让谢成邻抗衡汝王,可见这个儿子一心扑在政事上,志不在此,便提拔了谢云楼。

    皇帝对谢成邻,一直都是有愧疚的。但他碍于面子,又不想表现出来,皇帝本想着给他指一门有权势的贵女,可如今他这好儿子竟与宋家的病秧子牵扯不清。

    皇帝气得直接把谢成邻单独留了下来,还没开口,就听谢成邻道:“请父皇赐婚,儿臣想娶宋五小姐为妻。”

    如今宋家无权,宋国公当年野心大、能力也大,怎么配一个前途无量的皇子,皇帝厉声道:“朕不同意。”

    谢成邻没想到皇帝会反对他娶宋勒燕,他跪地,挺直腰板争论道:“宋五小姐又碍不到父皇的前朝安稳,儿臣只求父皇这一样,父皇也不准吗?”

    皇帝一听谢成邻这话,就知道谢成邻把自己看成一个冷血帝王,怒道:“不准!宋家算什么?哪配得上朕的皇子!”

    谢成邻倔脾气也来了,道:“父皇不赐婚,儿臣便不起。跪成一个残废,不能为朝廷效力,是不是父皇就愿意下旨了?”

    皇帝无奈,先服了软,蹲在他跟前,道:“朕不是为了朝廷之事,是为了你啊,宋小姐能活过二十五吗?能给你开枝散叶吗?朕是你父亲,朕想让你娶这天下最好的女子!”

    面对这样掏心窝子的话,谢成邻没有半分动容,眼前这个人,是一手促成他母妃去世的父皇。得知皇帝秘事后,谢成邻早就对他冷心了,只当他是个皇帝。

    那样的秘事,谢成邻怎么能不利于,便道:“宋五对儿臣而言,就是天下最好的姑娘。难道父皇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天下人口中那个最美最有权势最有才情的吗?父皇与喜欢的人,在旁人眼中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当然不是。

    一番话让刚刚怒气冲天的皇帝败下阵来,他慢慢坐在台阶上,沉默良久,才道:“朕给你们拟旨,三年后再成婚。”

    帝王的妥协,按理说谢成邻应该满足了,可他又道:“父皇,宋五身子不好,儿臣失去了母亲,想能陪伴她的时间能长点。所以恳请父皇,恩准我们尽快完婚。”

    “丁忧期满都等不到吗?这是孝义,你做不到满朝臣子都会耻笑你,也会嘲笑她!”皇帝颤着手指着他。

    谢成邻心中冷笑:丁忧期不能任职,他和哥哥不还是日日上朝吗?涉及政事就能事急从权、各种变通,涉及人情反而不能了。

    但谢成邻也知道见好就收,惹怒了皇帝,他刚刚求来的也会被收回去,便叩首谢恩。

    门外太监疾步前来,见殿内剑拔弩张的架势,忙小心谨慎地禀报道:“陛下,南苗出了些乱子。”

    殿外有人在喧哗吵闹,谢成邻跟在皇帝身后走出勤政殿,只见南苗都督之子邝修被一种大臣太监拦着,口中高呼:“请陛下救臣妹妹。”

    边疆护卫未经通传就擅自进京,已经是重罪,邝修这胡言乱语喊的什么?

    皇帝的脸沉得和乌云压顶一般,他沉声道:“放肆!”

    混乱的人群瞬间散开,跪在地上。

    邝修也一下子跪在地上,道:“臣妹妹安南县主离京后便再无踪迹,书信中说已经快马加鞭返乡,可不到一个月的行程,她走了两个月也没到。家父心忧,派人沿途寻找未果,便派臣来京城求助于陛下!请陛下派人寻找小妹,臣全家感激涕零!”

    为找一个县主派兵,皇帝自然不乐意,他说了几句安慰话,让底下人去各州府贴告示找人,便勒令邝修立刻回南苗。

    邝修的表情从焦急,慢慢变为失望、愤怒。

    谢成邻心中担忧,道:“陛下,县主是离开兖州失踪的,儿臣没有护送她回南苗,儿臣也有责任,儿臣请求父皇派兵寻找县主。”

    本来和谢成邻无关,他还非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还想派兵去找一个女子?皇帝心中暗骂,直接无视了他。

    谁知谢云楼竟也恳求道:“父皇,事情紧急,还是恩准邝大人随着找人的侍卫队,一起寻找吧。”

    谢云楼通常不会因人情偏私,皇帝一听他发话了,一细想,发现自己确实伤了臣子的心。可他是天子,未经传召入京的罪名他都不计较了,难道还要考虑一个臣子的感受?

    皇帝越想越气,冷道:“既然衡王如此心善,那就放下京畿驻军,跟着侍卫队,一起去找吧。”

    天子之心难揣测,谢云楼按住还要争辩的谢成邻,叩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儿臣领旨。”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