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庙中松柏苍翠，空气中带着松脂的清冽味道，闻着让人安心。
贾晓榕遵循宋轻鸿的叮嘱，带着宋勒燕在路上多走走，她见宋勒燕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撞了她胳膊一下，打趣道:“瑞王送的？”
在他们这些为数不多的知情人里，除了宋轻鸿，无不认为谢成邻和宋勒燕绝配，所以说话就没了顾忌。
可宋勒燕顾忌多着呢，她把镯子伸到贾晓榕面前让她仔细看看，平静道:“他哥送的。”
贾晓榕脸色微变，道:“你不会想脚踩两只船吧？”
宋勒燕一脸“你脑子有问题”的表情，“想什么呢？这是他客套送的生辰礼，他每年都会送的。”
听到这话，贾晓榕的心放下一半，可想到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她的心瞬间提起，试探道:“你俩没什么事吧？衡王那样俊美优秀的一个人，你不心动？”
宋勒燕狠狠扭了一下贾晓榕，无奈只碰到了厚厚的大氅，她被气笑了，道:“脑子进水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私塾他天天把我当反面教材，隔三差五就把我揪到书房训话，我有病啊我喜欢他？”
也是，宋勒燕在学堂遇见谢云楼，真就是老鼠遇见猫。可日日单独相对，说不定就会产生情愫嘛，贾晓榕还是不放心，道:“你自己清楚就行，我就怕你和京城那些姑娘一样，天天脑子里只有宋二和谢七，天天幻想这幻想那，处处为他们说话，活得和他家大丫鬟一样。”
宋勒燕笑了起来，“虽然我脑子里没有谢七，但确实是有宋二。”
贾晓榕只想着敲打宋勒燕，却忘了谢云楼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了。颍州的事情只有皇帝和几个地方官员知道，旁人都不知。那样凶险的事，宋勒燕也没与贾晓榕说过。
所以贾晓榕见宋勒燕还是插科打诨，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从半山腰慢慢溜达到了山脚，途中宋勒燕还买了两个烤地瓜捂手，忽然，宋勒燕发现自己的手炉不见了。
她一想，肯定是戴镯子的时候放到地上没有拿，宋勒燕正要对车夫说赶回去，一辆马车就在她俩身边慢慢悠悠停下，没有带起一点尘土。
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车帘，露出一张风神隽永的面容，里面正是她们刚刚谈论的谢七。
两人行礼，贾晓榕先开口道:“殿下也是来祈福的吗？好巧。”
谢云楼客气疏离地浅笑，“今日日头好，便出来逛逛。听闻贾小姐订婚了，恭喜。”
论及婚事，一向从容的贾晓榕也扭捏起来，道:“多谢殿下，也祝殿下今年事事顺遂。”
“那就沾沾贾小姐的喜气了，听说李兄很重视贾小姐，喜帖都是他一张一张亲自送的。”谢云楼笑道。
两人聊着，宋勒燕就走着神，她看着路过的一对父女，女儿扎着朝天髻，穿着红袄，拿着糖葫芦坐在父亲肩头，活像一个年画娃娃。她也不禁笑起来，冲那小孩挑了下眉。
那小孩也看见宋勒燕了，被逗得咯咯直笑。
宋勒燕正要继续挑眉，就被谢云楼叫回神了，谢云楼温和打趣道:“出了学堂，宋小姐一样喜欢走神啊。”
宋勒燕习惯了被他笑着挑刺，抿抿嘴道:“抱歉，小孩可爱，便多看了两眼。”
谢云楼这才把手炉递过去，道:“山上冷，宋小姐注意身体。”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实在好看，贾晓榕怕这人把宋勒燕勾走了，先一步替宋勒燕接过手炉，然后塞进宋勒燕手中。
两个少女注意力全在手炉上，根本没注意到谢云楼沉下的脸和微微停顿的手。
宋勒燕再次行礼，道:“多谢殿下。”
“不必。”谢云楼放下帘子，马车绝尘离去。
贾晓榕指了指马车，道:“也运动了，该坐车回去了。”
今日宋勒燕生辰，宋府一派喜气，宫中、官员们送的礼物摆满了前厅，贾映月、宋桑东和老管家在细细清点着贺礼，哪些贺礼能收，哪些贺礼涉及正在查办的官员不能收，他们一点也不敢马虎。
今年皇帝查办的官员真的太多了，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
宋轻鸿还没回来，家中的闲人只剩宋国公一人，宋勒燕找到他时，他正光着膀子在院中练刀，虎步生风、势如破竹，一点不像年近半百的人。
宋勒燕站在一旁看了会儿，宋国公问道:“玩玩？”
宋勒燕接过父亲的环首刀放好，笑道:“你这刀太沉了，我玩不了。”
宋国公看着女儿，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道:“有事？”
宋勒燕点点头，把手帕递过去让父亲擦汗，道:“家里的事不用瞒我，我可以帮忙的。”
宋家的事情多由两个儿子管，可不代表宋国公不清楚，他也知道宋勒燕这么多年不动声色做成的那些事，知道她为了宋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这聪明的脑子看不了兵法作战了，她最能帮上忙的地方帮不上，便道:“如今看兵法还难受吗？”
宋勒燕点头，道:“还是不敢看，一看就头疼，一看就想到我那么蠢的作战方法。但是总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啊，比如京城达官贵人的结交，还有我的婚事。”
一提到婚事，宋国公抬手止住她的话，道:“打住，我宁愿你在战场上算计，也不愿你算计自己的婚事。”
报仇心切的宋勒燕哪管得了那么多，她道:“我已经算计了这么多了，世家已经探底结交了个遍，多这一个又如何？”
宋国公道:“你哥哥可以算计婚姻，娶一个公主，不过用两三年的时间得一个名正言顺，他以后想娶谁娶谁。可是你呢？你可以吗？”
宋勒燕知道，每次她发病时，他们努力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可他们都清楚，这个病随时都会带走她，可能这次、可能下一次。一段两三年的婚姻对她来说太久了，他们不愿意让她到死都活在算计的婚姻里。
别看宋国公平日里寡言少语，只要涉及儿女，他绝不让步。
但纵使父亲的话有理有据，宋勒燕还是不听，道:“你们总能用到我，我多好用啊，若能手刃仇人，事后你们完全可以把我推出去顶罪。”
“宋勒燕！”宋国公拍桌怒吼。
宋勒燕小的时候很怕父亲发火，平日里嘻嘻哈哈可以，可她犯错时被父亲眼神一扫，就会吓哭。
可如今的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她了。
宋勒燕毫不畏惧地看着宋国公，她身上似乎还感受得到血液的温热，她道:“爹，我想要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