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枝头的树叶刚落光，昌平公主怀孕的消息就传到宋府，宋勒燕正要兴奋地去准备贺礼，就被宋轻鸿一把按住，道:“公主反应特别大，太医来看过了，说是胎不稳，要静养，所以别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
宋勒燕一听这话，噘着嘴坐下，道:“行吧，那我准备些酸的东西，明日过去，看一眼就走。”
宋轻鸿浅笑，那笑和寒冰一样，浮在面上。
第二日宋勒燕抱着酸角和乌梅去公主府，不巧，昌平还在休息。
宋勒燕把东西交给侍女，对宋轻鸿道:“哥，你好像很紧张，是因为第一次当爹吗？还是因为别的？”
宋家的复仇计划没有全和宋勒燕说，她知道的只有在借皇帝之手把当年涉案的人都斩杀殆尽。虽然吴校尉和几个从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但幕后操纵的人还没全部揪出来，宋轻鸿绝对还有其他计划。
宋勒燕轻声问道:“有了这个孩子，就名正言顺吗？”
宋轻鸿道:“我们没错，怎么样都是名正言顺。一个孩子只是能让我们宋家安稳，如果没成，皇帝也会看在这孩子的份上，从轻发落。”
宋勒燕点点头，见公主还不醒，便把礼物交给宋轻鸿，起身告辞。
她一走，宋轻鸿瞬间敛了笑意，就走进昌平的房中，坐在床前，拿着一个小瓶子往公主鼻子前一晃，道:“那么不想见她？”
本该在沉睡的公主突然睁眼，扑上来就要打宋轻鸿，骂道:“恶心！你们让我恶心！”
明明一个月前还浓情蜜意的两人，现在竟和雠敌一般。
宋轻鸿温柔地安抚着神情激动的妻子，语气缠绵，内容却十足冰冷，道:“别气坏了身子，你我夫妻一体，我的那点心思，除了你谁都不知道，也不需要外人知道，你要替我保守秘密才行。”
昌平只觉得他的触碰也恶心，但他已经将她身边的侍女全部换掉，她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只要宫中有人来，他就会给她闻迷烟，让她暂时昏睡她也没办法告诉宫里自己被软禁起来。
若不是这迷烟，她刚刚一定会和宋勒燕说说她二哥温雅的衣冠下到底藏着一颗怎样龌龊阴暗的心。
一月前，昌平得来了一个助兴的药，反正对身体无害，闺中还是要有情趣的，抓住宋轻鸿的身心，就算真如谢云楼所说，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该散的就都散了。
昌平给宋轻鸿喂下，从调情到欢好，一切如常。昌平刚要确定谢云楼就是来挑拨他们夫妻的，就听见了一个模糊的名字。
那名字独特，不会有人重名。
血液瞬间冰冷，意乱情迷也烟消云散，最开始，昌平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只是她听错了，因为她又问了几句，宋轻鸿再也没回答了。
可当她以那个名字的身份叫了他一声“哥哥”，她得到了宋轻鸿的失控般的热情。
当即，昌平杀了宋轻鸿的心都有了，可她早没了力气，沉溺其中。
第二天一醒昌平就厉声质问宋轻鸿，穿上公主朝服就要进宫请皇帝做主与他和离。
结果被平日里不管府中事情的宋勒燕瞬间软禁了起来，她的人，宫里的人，全部在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手腕，绝不是她平时看见的那个随性温柔的丈夫！他一直都在防着她！
宋轻鸿知道她性子烈，怕她做什么过激的事情，便道:“你放心，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小五永远不会知道，她若是知道了，你弟弟、你母后，我就不敢保证，他们会被汝王如何算计了。”
是啊，这段联姻里她从不是高高在上那方，她为了自己的喜恶在成王案中推波助澜，就该想到成王失势对他们母子三人的影响，她与宋轻鸿，一直都是互相保护，互相利用的。
是她生了那该死的感情，若她没有这个心思，管他宋轻鸿喜欢谁，他不过是自己的一把刀，帮她砍掉她弟弟登位路上所有障碍的刀。
昌平闹了这么久，也偷偷让人去传过消息，可皇宫里没有一点动静。她不由心惊宋轻鸿的手段，如果她真的把他的秘密宣扬出去，恐怕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如今只能忍下来，服软迷惑他，等孩子生下来，他也没用了，就直接解决了他。
昌平看着宋轻鸿那张让她作呕的脸，认清了现实，缓了口气，道:“好，本宫都听你的，迷烟你不用再给本宫闻了。等孩子生下来，本宫找面首，你爱如何如何，我们互不干涉。”
宋轻鸿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女人起来，道:“自然，都听殿下的。”
宋轻鸿这边如谢云楼所愿出了事，谢成邻那边的进展却突飞猛进。
谢成邻加冠那日，皇帝兴致很高，一整日都留在颜妃宫中。
谢云楼拉着还想和颜妃说话的谢成邻离开。
圣旨上的封号王府官职一应俱全，谢成邻却笑不出来，看看圣旨，又看看谢云楼。
谢云楼道:“不满意？”
瑞王，祥瑞之意；王府正对朱雀门，四通八达；监察司长史，监察百官。皇帝有意扶植谢成邻与汝王抗衡，这样的优待，谢成邻怎么会不满意，他摇摇头，道:“父皇今日多赏了这么多东西，我觉得不踏实。”
谢云楼帮他把圣旨卷起来放好，道:“给你的，你就配。少乱想，做出点成绩来，好娶亲。”
这话让谢成邻想到了宋勒燕，他手上戴的正是她送他的加冠礼——一枚玉戒，这是防缰绳磨手用的戒指。
那玉温润，大小正好，戴在手上经常会忽略，就像他对宋勒燕的感情，习惯了的，却处处入微的欢喜。
谢成邻大拇指暗暗摩挲着那个戒指，前所未有地认真道:“哥，我明白了，我对她的喜欢不是别人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轰轰烈烈之情。我喜欢她，就是喜欢她，不用分什么朋友男女，就是喜欢。”
谢云楼慢慢攥紧了拳，他抬眸看着目光坚定的谢成邻，道:“确定了？”
“我明日就去问她的意思。”
心中波澜不惊江河湖海翻起滔天巨浪，把谢云楼的镇定自若冲得满地狼藉。
他下意识去拿茶杯喝水，紧握茶杯的手因用力克制微微颤抖，迟迟送不到嘴边，骨节也因用力泛着青白。
只是一瞬，谢云楼笑起来，和长辈一般赞许地看着谢成邻，道:“打扮得精神点，记得不能从后门过去找她了，这次要从正厅见面。”
说完自己的事，谢成邻终于注意到谢云楼的沉郁，隐在他邈处欿视的脱尘外表下，不易察觉，但让人心酸哀伤。
谢成邻以为是胡凝入宫伤了谢云楼的心，毕竟胡凝入宫的事情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地下赌场里说书的添油加醋地说着小妈文学。
以谢成邻对谢云楼的了解，这么多年身边走得近的只有胡凝一人，没有感情是假。便安慰道:“哥，胡美人配不上你，更好的在后面呢。”
要不是谢成邻说，谢云楼都不知道胡凝竟然愿意委身老皇帝的事情，他笑着摇头，道:“我对她本就无意，现在人家是我们的庶母，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
见谢云楼回避，谢成邻更觉得他是受了情伤后强颜欢笑，心中不禁埋怨起胡凝来，见人失势就换一人攀附，真是势利至极。
但这是别人的选择，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谢成邻也没资格没立场去教育别人，只能道:“改日一起去庙里拜拜，驱驱今年的晦气，来年一定心想事成。”
谢云楼不在意地浅笑，道:“好，正好出去散散心，在王府里待得都快发霉了。”
见谢云楼不沉溺伤感，谢成邻开心地提议道:“小五给了我一瓶陈年好酒，今日我们喝一杯！”
谢云楼道:“半杯就行，别误了明天的差事。”
谢成邻的酒量很烂，出了名的一杯倒，他笑笑，“自然自然，两杯我人就没了。”
见谢成邻还叫宋勒燕叫小五，谢云楼装作随口一提，问道:“宋五姑娘没和你说她的小字啊？”
谢成邻摇了摇头，道:“哥你知道吗？”
谢云楼摇头，“我与她不熟，小五叫着都别扭，更别说小字了。不过你与她不同，该知道小字了。”
想到以后会更亲密，谢成邻粲然一笑，毫不掩饰心中的欢欣，傻笑起来。
谢云楼看看水钟，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