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深秋,谢成邻回京复命,从皇宫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各种稀奇东西去找宋勒燕。
大半年的治理水利,让邝娆也看清了谢成邻的心意,日日嘱咐给宋勒燕送东西。今日吃的卤肉好吃,去讨一份秘方;明日在路边的花好看,摘一朵夹在书里送过去
从来不把她放在心上。南苗女子爱的快也忘得也快,想明白后的当天邝娆便收拾东西回去了。
临行前,邝娆道:“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和她说?”
谢成邻的表情让别人觉得他仿佛受到了多大的侮辱,道:“我们是朋友!兄弟一样的朋友!”
邝娆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很高,心思却简单地和稚童一样的少年,忽得疑惑自己怎么就眼瞎看上这么个人了,嗤道:“谁家兄弟天天变着花样送东西,关心吃了什么,身体好不好?谁家兄弟见到个好玩的还要留下送过去?你和穆封那样,还是和李公子哪个公子哥那样?”
谢成邻微张着嘴,哑口无言。
看谢成邻这呆傻模样,邝娆更嫌弃了,问道:“你觉得你俩是兄弟?还是谁和你说的你俩是兄弟?你的脑子呢?搞水利治贪官不是一套一套的吗?”
这无数个问句,邝娆走了以后谢成邻还在思考着,他对小五真的只有友情吗?可七哥说他那样不知分寸,会耽误人家啊,七哥说得一直很有道理。
突然,谢成邻意识到:七哥也不擅长男女之情啊。
带着想看明白自己心意的目的,谢成邻一出宫门就先去了宋府。
还没等宋府的管家去通传,谢成邻就遇见了来接他的谢云楼。
谢云楼撩开车帘,看着大半年未见已经脱胎换骨,长成鲜衣少年郎的弟弟,笑道:“一回来就往别人家跑,亏本王还给你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菜。”
谢成邻见到谢云楼气色不错,没有传闻中被贬谪的落魄样,放下心来,笑道:“哥,我处理点事情,马上就和你回去。”
谢云楼垂眸,心思流转,旋即抬眸,问道:“就穿成这样?”
从兖州到京城,谢成邻如今真的可以用风尘仆仆形容,他抬手把衣袖放在谢云楼鼻子前,道:“有汗味吗?”
谢云楼抬手推开他,笑骂:“上车,回去更衣!”
等谢成邻沐浴完,吃完饭,就已经过了正午了。宋勒燕有午睡的习惯,所以谢成邻就先和他的好哥哥叙叙旧。
谢成邻兴致勃勃讲了治水反贪的种种事情,有趣的、惊险的,一件不落。兖州的官员都不能深交,他许久没和人说过心里话了,讲得有些太忘乎所以了,忘了谢云楼这大半年都赋闲在家。
谢云楼还是和他离京时一样,如清风朗月、山间松柏,只是身上的那份报效朝廷的严正不阿,被孤冷代替,不见了踪影。
谢成邻咽下他的事情,愧疚道:“哥,我不该只顾我自己的。”
自小谢成邻的心思就好懂,谢云楼见他这纠结后悔的模样,浑不在意,笑道:“小九,不用管我,若是将来有皇位放在你我面前,我会亲手把你推到那个位置上坐稳。你的成就,就是我的荣耀。”
谢成邻知道谢云楼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便直接道:“我不想当皇帝。”
谢云楼看了看谢成邻,道:“好,先说说你要去宋家处理什么事情吧?”
谢成邻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他专门挑了件紫金蟒袍,问道:“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一个从不注重穿着的人忽然开始注重外在,肯定是有在乎的人或事,宋家还能有谁让谢成邻这样上心?
谢云楼不自觉有些紧张,下意识抿了一口茶,道:“好看,要去见宋五小姐?”
心思被说中了,谢成邻摸了摸脖子,有些扭捏道:“邝娆陪我在兖州的时候,只要她不天天粘着我,我还是很感谢她,有一段时间她不理我,我还挺想和她搭话的。当时我就觉得我可能喜欢邝娆,还专门给你写信问过。”
那封信谢云楼真的是耗费了毕生所学,把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事情说的言之凿凿、字字恳切,一通胡诌让谢成邻以为自己真的喜欢邝娆。
可南苗的州长已经来信给谢云楼了,说邝娆已经往南苗赶了,所以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谢云楼话锋一转,“可我后来遇到了当地刚成婚的一对夫妻。虽然人人有异,但爱慕之感总归相似,可是我对邝娆,与他们口中所说的完全不一样。邝娆走之前倒是点醒了我,我想再去见见小五,认清自己的心意。”
谢成邻有多坦诚真挚,谢云楼就有多隐秘阴沉。谢云楼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计划被谢成邻一一突破,他已经山穷水尽了。
谢云楼看着这个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同胞兄弟,就像是看一面照妖镜,照得自己原形毕露——自私、阴鸷、冷血。
最重要的是,谢成邻是他亲弟弟,他真的要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挖谢成邻的墙脚吗?
谢成邻见谢云楼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便道:“是不是我又唐突不顾小五的感受了?”
“道臻,”谢云楼郑重地拍了拍谢成邻的肩膀,“去确认一下,应该的。只是她如今家里有些事情,你确认完了,若真喜欢,别唐突,回来安排妥当,在和她说。”
“这是自然嗳?宋家出什么事了?”
自然是宋轻鸿内宅的事情,只是现在不便说,谢云楼只道:“内宅的事情,不算大事,但琐碎烦心。”
谢成邻瞥见了桌子上的水钟,赶忙起身,整理了衣服,道:“聊了太久,我该走了,晚上尝尝我从兖州带回来的烈酒啊。”说着就像阵风一样往门外跑去。
谢云楼眼疾手快拉住谢成邻,在他疑惑的表情下,谢云楼再次嘱咐道:“你别给她买太多东西,她贪嘴,吃了难受,小心宋家人怪你。”
听到是这事,谢成邻松了口气,“吓死了,你表情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呢,谢谢哥替我着想啦,等我消息。”
那俊逸开朗的少年走起路来都带着少年应有的朝气,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弯折的连廊尽头。
屋内的谢云楼坐立难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女人而已,若谢成邻真喜欢就让给他啊,一个宋勒燕值得赌上兄弟情义吗?
虽然这样想着,但手中书上的字似乎扭曲起来,个个都开口讥讽着他,忽然,他把书狠狠扔到墙上,道:“备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