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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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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谷幽深,不见天日,西瓜虫在潮湿阴冷的土里爬行,带出一阵细密诡异的窸窸窣窣。

    宋勒燕被惊醒,她抖掉身上的各种虫子后,才发现手上的衣带不见了。她环顾四周,终于在下一层的河床上找到了谢云楼。

    她直接割开他的衣服,那箭射得很深,一箭从肩膀斜插入身体,一箭射穿了左手大臂,而且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伤口又肿又白。

    她看了看那两箭的位置,肩上那处实在太危险了,已经伤着肺了,谢云楼的脸色都变得青紫灰白。

    必须快点拔了箭。

    幸亏宋勒燕身体不好,身上总带着各种药,她先拔掉了胳膊上的,然后用牙咬着那背部被他割断的箭身,把箭拔了出来。

    谢云楼被疼醒,他看着宋勒燕染血的嘴唇,道:“小骗子还活着呢。”

    还没等宋勒燕回怼,他又晕了过去。

    “你才小骗子呢!”宋勒燕边说边把药上好,用力拧干裙子给他暂时包扎。

    这四周都是藤蔓植物和湿漉漉的岩壁,岩壁高耸入云,抬头只能看见两指宽的天空,爬是爬不上去了,她只能顺着水流走。

    宋勒燕想把谢云楼背起来,可她真上手时,发现他看着瘦,却真的沉。那一瞬间,宋勒燕直接想把他扔在这儿不管。可想想他给自己挡了箭,还在掉下瀑布时护着自己,要是就这么把他扔在这儿,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这次要能活着出去,以后少在我眼前晃。”宋勒燕愤愤地说了一句,然后费尽全力把他背了起来,往前走着。她边走边摘了些果子,直到看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山洞,她才停下。

    外面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山洞里还挺干燥的,竟还有干草,可她没有打火石,光靠这些干草也不管用啊。

    而且她现在累得,一点也不想动。她把谢云楼放在一旁,瞬间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地上。

    可身上太湿了,在这么冷的地方睡觉,估计真是会死这里。

    理智让宋勒燕挣扎着站起来,去外面高一点的地方找了些相对干燥木头,然后用匕首划石头,点着了干草,无数次之后终于点着了木头。

    宋勒燕不敢多休息,她一停下来就冷,一停下来木头也不够用。于是她出门找起了木头,她慢慢地找,直到山洞里垒起的木头封住了大半个山洞口,她才停下。

    精疲力尽的宋勒燕挨着火堆,躺着吃了些浆果,那些浆果很酸,却酸得她有了些力气。

    有了力气后,她坐起来,想起了在火堆对面昏睡的谢云楼,确认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便小心翼翼脱下了湿衣服搭在火堆旁的木头上。

    她边脱边注意着谢云楼的反应,时不时还叫两声试探一下。见谢云楼始终没有反应,才放心大胆地脱了个精光。

    宋勒燕取下腰封,那腰封里侧竟塞着密密麻麻的琉璃管,她把那些琉璃管一个一个取下,在火焰的照耀下,里面各式各样的药丸清晰可见。

    有药有刀有吃的,宋勒燕终于放下心来,眯了一小会儿。

    等衣服就全干了,她躲在衣服后面,一件件仔细穿上,然后拿了自己最干净的一件中衣,走到谢云楼那边。

    尽管谢云楼离火很近,但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潮的,宋勒燕当机立断,说了句“得罪”就把谢云楼扒了。

    不是精光,还留了个亵裤。

    不得不说,谢云楼的身材确实不错,宽肩窄腰,肌肉均匀,尤其这胸肌和腹肌,再练练都快赶上宋桑东的了,宋勒燕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咽了咽口水。

    谢云楼衣服里的文书掉在了地上,宋勒燕捡起来,发现里面的字和印章被泡得模糊不清,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可还是看不清,但把文书摊开,放在火堆旁的石头上慢烘着。

    宋勒燕给他用自己的中衣重新包扎了伤口,试了试他微烫的额头,找出一瓶药混着外面的水就给他喂了下去。

    不一会儿,谢云楼的脸色就恢复正常了。

    河谷里本就照不见太阳,如今天更黑了,今天就只能在这休息了。宋勒燕看着那一大兜的浆果,想着谢云楼那日只吃了一块酸嘢,似乎是不喜欢吃酸,便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发现了规律,越红的越酸,黄一点的就很甜,于是她把浆果慢慢分成了两堆,顺便打发时间。

    谢云楼醒时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少女认真地分着小小的浆果,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竟然是在数个数,真是够闲的。

    谢云楼想说话,可右边胸腔生疼,他忍不住咳了出来,一咳嗓子里便有丝丝缕缕的腥甜味。

    宋勒燕瞬间放下浆果,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摸了摸他额头,道:“不烧啊,哪疼啊?”

    “伤口。”谢云楼虚弱道。

    宋勒燕坐一边往他嘴里喂着浆果,一边道:“这我没办法,疼肯定会疼,不过我已经给你喂了药,好在肺没淤血,你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估计一觉醒来就能结痂了。”

    谢云楼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就那样大喇喇地躺在那儿,宋勒燕倒是浑不在意,还把他的头放在她腿上,一颗颗地给他喂浆果。

    多情儿女也是这般情景。

    谢云楼感觉脸上渐热,索性篝火照着,一切都是暖橙色,看不出他脸色潮红。

    浆果很小,谢云楼的唇舌经常碰到宋勒燕来不及收回的手指上,他觉得面上更热了。

    可宋勒燕却大大方方看着他,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等甜的喂完了,宋勒燕下意识舔了舔蘸着果汁的手指。

    冷静自持如他,谢云楼此刻别过眼去,看也不敢看她。

    明明是亲密风情之举,可她太坦荡了,坦荡到旁人但凡生出一丝旖旎,都是对她的不尊重。

    宋勒燕见谢云楼不说话,以为他吃不惯这些果子,道:“你还要吗?还有酸的。”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经过这么多事后,吃掉一整只鹅都不在话下,更别说是那一把浆果。

    见谢云楼点头,宋勒燕给他喂了一颗酸浆果。

    谢云楼差点没把牙酸掉,他蹙眉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道:“你把甜的都给我了?”

    宋勒燕点点头,但怕他误会她为了她牺牲奉献,立刻补充道:“前几日我看你只尝了一口酸嘢,猜你大概不喜欢酸味,我正好喜欢酸的不喜欢甜的,也不算让给你,只是正好不冲突。”

    这么多年,即使是最亲近的谢成邻,也不知道他喜欢甜的,即使得了冰酥酪那样的东西,也会觉得他不喜欢,去分给别人。

    父皇偏爱成王,母妃偏爱谢成邻,他躲着贵妃的魔爪,拼尽全力的活着,才没有人在意他的喜好。

    后来有了君子雅号,与他结交之人开口便是聊诗书礼义,伸手便是送古书画卷来讨好巴结他,从没有人问他想要什么。

    世人总想当然,把别人框在应该的样子里,而不是不带先见,了解这人是什么样子。

    长得凶的人,别人就会觉得他不好相与。长得温和俊美的人,别人就会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就是谢云楼披着君子皮示人的原因。

    他也应该承受相应的后果。

    可宋勒燕就像是看不见这层皮一样,她发现他是个喜欢吃甜食的骗子。

    谢云楼嘴中甜甜的,身上也暖洋洋的,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宋勒燕。火焰照耀下,宋勒燕身上多了一层血色,多了一分真实。

    谢云楼抬眸看着她,道:“多谢。”

    宋勒燕扶着他的头,小心翼翼地给他喂了点水,道:“你也救我了,我也救你了,有什么可谢的。”

    沉默了一瞬,谢云楼这才想到了那个文书,他挣扎地坐起来,道:“你看见我衣服里的那个文书了吗?”

    见他这么紧张,宋勒燕心里也有了底,知道那文书肯定是重要的东西,便道:“你别动,我去给你拿。”

    宋勒燕把烤干的文书拿过来的时候,谢云楼脸都黑了。

    宋勒燕安慰道:“泡得太久了,已经看不清字了。我们先活着回去,肯定还能找到其他的东西。”

    这么一个多月来,他打点颍州小吏、地头蛇,打听各种消息,截买私盐的商队,用各种手段刑讯逼供,才能看起来如此轻松地拿到证据,结果证据没了,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

    宋勒燕见谢云楼冷冷看着那张纸,一言不发,眼睛像是漆黑的深井,将所有坏情绪都压在井底。虽然有些担心,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往火堆里加了几个木头,道:“赶紧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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