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宋勒燕看着镜中的自己,问贾晓榕道:“我是不是长高了?”
贾晓榕整理着自己的排穗袄坎,站直和宋勒燕比了比,道:“真的哎,去年你才到我下巴,现在已经到我眉毛了,而且今年我还长高了许多!”
贾晓榕说着不禁打量起宋勒燕,宋勒燕自小长得白净,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个美人坯子,可刚回京时毕竟年幼,大家从不把她当婀娜的少女看。
如今一看,琼花玉貌,纤腰长腿,当真是个可以和宋轻鸿一比的美人。
这样想着,贾晓榕不禁打趣道:“我们释释长大了,以后估计能把二叔比下去。”
听到能把宋轻鸿比下去,宋勒燕来了劲,道:“那必须的!让他尝尝我这么多年被他压一头的滋味!”
忽然,贾晓榕压低声音,好奇道:“及笄就要物色人选了,你看上哪个了?”
谈及婚嫁,宋勒燕也没有半分羞赧之色,认真想了想,“京城中品貌好的公子不少,可若真算投脾气的,我觉得九殿下不错。”
贾晓榕赶紧去捂她的嘴,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埋怨道:“这种事放到心里,不可对外人语!你也真是,不知羞。”
宋勒燕傻兮兮一笑,“你又不是外人,再说你问我看上哪个,就和相中一件衣服一样,又不是非要买下来是吧?”
从宋勒燕嘴里总能蹦出些奇奇怪怪的回答,贾晓榕一怔,小心翼翼问道:“你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
“没有话本里的那种喜欢,就只是朋友。”
宋勒燕的表情太过真诚坦然,让贾晓榕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她蹙眉担忧道:“释释,你爹疼你,你可要挑一个心悦之人,开开心心去嫁人。”
贾晓榕说这话,因为她爹不宠她,她都姐姐们,都被父亲当往上爬的工具献出去了。
宋勒燕一向迟钝,似乎没听懂,她点点头,道:“我们该出发了。”
王府门庭若市,汝王恨不得把全京城的达官显贵都请来参加百日宴,宋勒燕一手拉着贾晓榕一手端了一盘杨梅到偏厅躲清净。
偏厅有处假山,两人躲在里面吃着杨梅玩着抓石子,一盘杨梅吃完,宋勒燕正想出去再端一盘来,便听见一甜美的女声道:“衡王确实站在殿下这边,奴听到好几次他们兄弟与颜嫔说话,殿下可以放心。”
宋勒燕捂住贾晓榕的嘴,摇了摇头。
一男人的声音传来,“知道了,就是母妃总计较那些后院的勾心斗角,你一定要提醒着她,别坏了本王的事。还有你要抓紧,别让胡家的女儿和他走得太近。”
等声音消失了,宋勒燕安慰恐慌懵懂的贾晓榕,“今天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去厨房拿东西吃了。”
两人正打算偷偷溜回去,转身走了几步便撞上了一人。
贾晓榕惊呼的瞬间,宋勒燕捂住了她的嘴。这一嗓子叫出去,刚刚的人肯定也会听见。那时候就不止要对付眼前这人了。
宋勒燕看着挂着一丝浅笑的谢云楼,不确定他听没听见刚刚的话,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后退一步,规矩行礼,“殿下金安。”
贾晓榕跟着行礼,把果盘掩在袖子里。
谢云楼温和道:“宋小姐、贾小姐安,这地上是有什么宝贝吗?”
宋勒燕确定,谢云楼肯定看见她俩弯着腰鬼鬼祟祟走出来了,但听没听见话,还需要试探一下。
虽然还是觉得谢云楼很冷,笑起来也冷,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僵笑道:“刚刚外面有些吵,我们玩抓果核都被吓了一跳,果核散了一地,这不找找嘛,殿下看见了吗?”
贾晓榕没注意到宋勒燕的不对,只要不是批卷子,衡王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便自然顺着撒谎道:“刚刚妹妹赢了十二个果核,一吵发现掉了一个,便在这寻。”
“果核?”谢云楼面露疑惑,“是不是刚刚喧闹之人捡到了?是男是女可听出来了?”
看来谢云楼真的是恰巧路过,宋勒燕道:“无事,一个果核,不敢劳烦殿下。”
贾晓榕也恭敬道:“玩的东西,不打紧,就是关系输赢,我们先行告退,殿下请便。”
宋勒燕赶忙行礼,专门绕到贾晓榕远离谢云楼的左手一侧,不动声色绕着谢云楼离开,还没等走开,就被谢云楼叫住。
宋勒燕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难道刚刚的密谋和他有关?可听那女子的意思,衡王并不知情。她转身,不失礼仪道:“殿下吩咐。”
谢云楼扬起温和的笑对着贾晓榕,“本王与宋小姐有点私事。”
贾晓榕被那笑迷得七荤八素,乖乖地站在远处。
谢云楼一针见血道:“宋小姐很怕本王?”
面对聪明人,千万别自作聪明,宋勒燕讪讪一笑,“也不是,主要是我没规矩惯了,在殿下这样博文约礼的君子面前,难免紧张。”
对于这样的自知之明,谢云楼失笑,正准备说些场面话,一低头,发现她今天的妆比平日艳丽。明眸微抬,挑起夏花绚烂,眉梢清远,取几片花瓣悠悠落在湖面,在樱唇上留下倒映着花色的潋滟波光。
谢云楼的视线最终落在她那潋滟的唇色上,让他忽然想到了画上迷人心魄的鬼道妖女,大概那些妖女,也是这般容貌吧。
因这微微愣神,那妖女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坦诚、无暇,像是照妖镜,照出了自己心中的算计。
到底谁才是妖?
到底谁披着人皮?
谢云楼收起被轻易动摇的心思,垂眸,用他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遮住他对宋勒燕的审视,“本王的规矩都是在人堆里学的,倒是宋小姐洒脱,本王心生羡慕。道臻都不怕本王,宋小姐也不必忐忑。”
宋勒燕点点头,行礼恭送这尊大佛离开。
贾晓榕见这边终于说完,迎上来打趣道:“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么到衡王殿下面前就把尾巴夹起来了?除了在学堂上,全京城的女子都笑着和他说话,也就你这样!真是奇了!”
宋勒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除了她,所有人都不怕衡王,可她一看见他,就觉得冷,冷到浑身打颤。尤其是他笑的时候,那感觉尤其诡异,就像,就像
就像是冬日里结冰的沼泽,看着很安全,一脚踩下去,就被混着冰渣的泥吸住,越挣扎陷得越深,最后连命都搭进去。
正想着,宴会乱了起来,说是皇宫里出了事。
宋勒燕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云楼和谢成邻就冲出了王府,汝王安抚完宴会众人,也紧随其后。
众人也没了赴宴的心情,说了吉祥话后就纷纷告辞了。
宋勒燕坐上马车,贾晓榕凑过来,道:“颜嫔早产,说是小公主生下来就没气了,浑身红紫,可吓人了。”
宋勒燕不禁佩服贾晓榕的消息灵通度,“这你什么时候打听到的,你不是一直在我旁边吗?”
贾晓榕挑眉,笑得得意,不过片刻后沉下脸,道:“这事不简单,像是人为。”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今晚听到的那话,对视一眼,贾晓榕道:“咱们与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听听就行,你可千万别去和九殿下说。”
宋勒燕点点头,想起谢成邻一开始高兴的模样,她叹了口气,难得得一句话也没说。
一进门,她就抱住边看文书边玩九连环的宋轻鸿。宋轻鸿一脸淡定,虽然自家妹妹很少撒娇,但一撒娇肯定是冲他撒娇,他道:“我家小美人怎么了?”
宋轻鸿把脸埋在宋轻鸿怀中,闷声道:“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做梦都想来京城,觉得京城肯定什么都有,什么都好,现在倒是想回去了。”
这么感伤的话,不像是出自宋勒燕之口,宋轻鸿拍着宋勒燕的背,“释释,旁的事不要想,都交给哥哥。”
宋勒燕又往宋轻鸿怀中拱了拱,噘嘴道:“这什么香,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