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不速之客”
才用过早膳,程晏正翻着账本,玉竹进屋来递了一封信,神神秘秘地。
“小姐您猜,谁来了?”
“瞧你这样子,有好事儿?”
“是栖梧先生!”
程晏猛地抬头扔了手里的册子,“谁?”
玉竹把那信封郑重地摆在桌子上,道:“这是夫人遣人送来的,说是先生下山来,特意通知了府里,这一封是另外写给小姐您的!”玉竹有些得意,毕竟这是府里的独一份儿。
下山?程璟?他明明是过了年才下的山啊!怎么这么快就……
程晏拾起了那信封,瞧见上面写着“玹珘爱徒亲启”六个大字,她不禁在心里呕了呕。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因为这封信感到恶心了。
这老头,还真能整幺蛾子,什么“爱徒”?从前呼来喝去戏弄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掂了掂那信,随意地扔在了一边。
玉竹方才还为这独一份儿的信骄傲着,此时有些纳闷:“小姐您不打开瞧瞧吗?女婢瞧着这信封不薄呢。”
程晏瞧她好奇的样子,“你替我打开看看吧。”
玉竹把信封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撕掉了封口,把里面一沓纸抽了出来。
满怀期待地打开一瞧——
空的!
她挨个翻开,整整五张信纸,一个字都没有。
“小姐,没字儿!”玉竹望着程晏,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失望,“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程晏抬头问:“他什么时候到?”
这时,南星进门来,“小姐,夫人差人来说让您到前厅去。”
宁国公府门前缓缓停下一架马车。
只见那人一袭白衫下车来,白玉为冠,面若不惑之年。
光瞧着这张脸,竟似与程渊差不多年纪,头发却是全白了,胡须有半尺长,竟也是全白的。
程渊拱手作礼道:“见过叔父”,几个小辈则是“见过叔公”。
程璟面色严肃,片刻才一挥手道:“好了,不必多礼。”随后被众人迎着进府去。
程阙与程璟在前,程况与程渊紧随其后,几个小辈则在最后跟着。
程璟边走边道:“我那徒儿现在何处啊?”
程阙道:“女眷们已在厅中等候,叔父稍后便可见到晏晏。”
远远瞧见程阙一行人进了院子,厅中的女眷都站起身来,待得程阙步入正厅,上首的老太太也站起身来,其余女眷们齐齐欠身拜礼。
“晏晏!”
程璟一眼就瞧着了程晏,不顾一屋子的人,径直朝她而去。
程晏被他这么一喊吓了一跳,才抬眼,那通身雪白的老头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恍若无人似的,程璟独独把程晏扶平了身子,拉着程晏唠了起来:“晏晏瞧着清瘦了不少,可是府中吃食不合胃口?“又拽了程晏的手腕闭着眼摸起脉来。
倏而突然睁开眼,满脸惊讶地道:“脉象如此虚弱?”
程晏已经被他这一番操作搞得一脸官司,瞧见门口程阙使着眼色,抽了手装着笑模样道:“先生,大家都还守着礼呢。”
程璟也不瞧一眼,敷衍地摆了摆手道:“行行行,都起来吧。”而后继续讲着程晏的脉象。
“脉迟而无力,律乱而不齐,体弱也就算了,为何平白多了这肝气郁结之象?”这话里带着不难察觉的愠怒,就差讲明了兴师问罪了。
韩氏欠了下身道:“回禀叔父,前些日子,晏晏生了一场病,如今病愈不久,身子的亏损还没补回来;至于肝火郁结,也不过是姊妹间的玩闹罢了,有些气性也是寻常。”
“寻常?”程璟抬高了声调,“在金陵时晏晏在我处可养得好好儿的,怎的回来就生了大病?先不说她丢了半条命,且说晏晏如此娇弱之躯,竟还有人气得她动了肝火,老夫倒不知何处寻常?”
程璟咄咄逼人,一副审犯人的口气。
程晏暗自腹诽,养的好好的?程璟这老头确实是拿她一个人可劲儿捉弄使唤来着。
真是大言不惭!
她悄悄拽了拽程璟的袖子,低声道:“行了,演过了啊。”
不料程璟抬肘一挥,直接甩开她的手,继续道:“谁把晏晏气成这样的?”
程婉在边上时不时偷偷抬眼瞧着,姚氏则是微微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程晏自知已经管不了程璟了,叹了口气,心下暗道:完了完了,这程婉是又要倒霉了,这回可不能记在我头上啊。
程璟听着程晏叹了口气,回头对她道:“你坐着。”
程晏睁大了眼,瞧了瞧韩氏与程阙的脸色。虽说她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可别说程阙和韩氏了,眼瞧着老太太都还站着呢,这场面她要是坐得下,那就是脑子有毛病了。
她赶紧对程璟使着眼色——你差不多得了!
程璟双眼一闭,怒其不争地转过头去,“都坐下说吧。”
程阙引着程璟坐到上首,谁知程璟直接拉着程晏坐在了身侧,坐稳了才道:“门口风冷,晏晏是我徒儿,就坐我身边无碍吧?”
碍大了啊!
程晏推辞着:“我还是——”
“自然。”程阙道。
这下程晏也不好再起身,脸上扯着不大自然的笑,手在桌下死死拉着程璟的衣袖,程璟则是强挣着往上拽。
她趁旁人不注意朝着程璟使劲挤眉弄眼,可程璟像是没看见一般地掠了过去。
程晏心下无法,只得放弃了挣扎。坐在了二叔的上首——这块程璟为她争取来的“风水宝地”。
程婉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程晏排行第三坐在上首第二,她这个二小姐竟几乎坐在了末位。
姚氏按了按她的手,才到罗氏边上坐下。
本以为程璟要告一段落了,众人神色稍缓,却不想程璟这人顽固不已,继续拉着一张脸道:
“现下谁能告诉老夫,到底是何人惹了我徒儿啊?”
姚氏才缓了口气,现下精神又被吊起来了。
迟疑半刻,姚氏有些羞愧,道:“叔父见谅,是妾身没教导好婉儿,冒犯了晏晏了。”
她如往常一般吊着嗓子,一副委屈又顺从的姿态。
程晏眼皮一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