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野心
“我亲眼看见的!”
程家阖荣苑,程婉、程琼和程资来问老太太安,程婉嚷着,“谢家老大把那几个小厮都打倒了,还替三妹把那妇人教训了一顿呢!那场面……也不知道三妹妹是怎么和那风尘女子扯到一起的,才惹上了人家!”
说完,嫌弃地道:“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姐妹几个可怎么有脸见人啊祖母!”
程琼呛声道,“二姐的画本子可真不白看,寻常小事都能讲得如此绘声绘色!我瞧着若是那谢少爷身边站着的是你,今儿唱的就是《西厢记》了。”
程婉瞪着眼委屈着道:“四妹,我这可是为了我们姐妹的名声着想,闺阁女子若是做出什么丑事可是要辱没门楣的!”
程资在一旁坐着,只顾着喝茶,瞧着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敢吭一声。
程琼冷哼一声:“二姐是盼着三姐出点什么丑事啊?”
……
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终于惹得老太太不耐烦了:“行了,瞧瞧你们两个成什么样子。跟自家姐妹急赤白脸的,传出去才是辱没了门楣!”
程婉垂着眼嘟囔着:“我这不也是为了程家好吗……”
程琼白了她一眼,索性把头扭到一边去。
程晏从后门进了府,没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徐嬷嬷在秋园门口踱来踱去。瞧见程晏回来了,徐嬷嬷两步并作一步地到了程晏面前,一副紧张的样子,胸脯起起伏伏地喘着粗气道:“三小姐呦!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徐嬷嬷,您喘喘气儿,别着急。”程晏道。
“诶呦怎么不急呀!二小姐方才到老太太院儿里请安,现在正在跟老太太告你的状呢!”
程晏温声道:“告的什么状?”
徐嬷嬷瞧着程晏不慌不忙的样子,更是一副大祸临头的口气:“二小姐说、说您今儿在街上和、和谢家公子、你们……哎呦!”徐嬷嬷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说你们往从甚密,还说、还说你这怕是要污了程家的名声!”
程晏始终好整以暇地听着,瞧不出半分恼怒。
倒是玉竹在一旁愤愤地道:“二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啊!”
看着程晏的样子,徐嬷嬷有些恨铁不成钢,那北边儿的口音也更强了些:“小姐您怎么也不着急啊!这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要紧,尤其是世家贵女,有些什么传出去可就坏了!”
程晏言笑自若:“嬷嬷不必着急,我与那谢家公子话都没说上一句,也从未报出家门,二姐姐多虑了,嬷嬷只当没见过我,也不必替我解释,随她们去吧。”
徐嬷嬷有些不解:“三小姐不去同二小姐和老太太解释解释吗?依着二小姐的性子,明日府里就该传遍了。”
程晏按了按徐嬷嬷的胳膊安抚着,“清者自清,嬷嬷不必忧心,二姐也是好心,不会胡传的。”
徐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敢说二小姐有什么不好,半天才欲言又止地噎出来一句:“老奴劝小姐您得空还是去解释解释吧。”
“我知道了,嬷嬷,多谢你还想着我,”程晏转头让忍冬拿了一包方才带回来的点心,塞到徐嬷嬷手里,“前日你送的马蹄糕我吃了,这个嬷嬷尝尝,我觉着还不错。”
徐嬷嬷本想推辞,拗不过,瞧着手里的点心,叹了口气,“三小姐可要把老奴的话放心上啊。”才有些泄了气似的回去了。
“小姐,二小姐这么给您泼脏水,你也不去老太太那解释解释?”玉竹道。
程晏边走边道:“让她说去吧,不急。”
“公子,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罗尹在屋外迎着孟淮安,看孟淮安亲自拎着点心,便伸手接边彺孟淮安身后看了看,“公子,舒眠呢?不是跟您一起出去的吗?”
孟淮安进了门,伺候的丫鬟端了水盆来净手。书房的桌案上放着一封信。
“来消息了?”
罗尹答:“是,来人说让公子不必着急,他们已经派人去查证了。”
孟淮安拆开了信封打开,“看来,过些日子,又得故地重游了。”随后将信引着烛火烧掉了。
舒眠从门外进来,拱手道“公子,方才我回来,看见大公子正朝这边来。”
“备茶吧。”
“是。”
孟淮安定定地在椅子上等着。看着那火光将信纸一点点吞噬,直至化为灰烬,在再不出原本的样子。
门外传来罗尹的声音:“大公子您请进。”
他转而看向门外,眸中的焰火化作昏黑的夜。
“忍冬,留意些,院子里谁和我那二姐姐长了同一张嘴巴,若有人传到你跟前,装聋就是,若是母亲和哥哥来问,就照实了说。”程晏翻着忍冬新送上来的册子。
“小姐,容奴婢多问一嘴,您整治院子里的丫头便罢了。但二小姐胡说传开了,你与她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何还任由她编排呢?”忍冬问道。
“为何不好?”程晏一笑道,“我又不指望凭着好名声招婿?名声传成什么样,自有差不多的苦头等着她。而且——”程晏给册子上折了个角,“忍冬,若你帮我整理书册,发现有一页被弄皱了,你会不会把它展平呢”
忍冬点点头,“会。”
程晏把书合上,“那如果你把带着褶皱的书明晃晃放在我面前,那我是不是有理由责怪于你?”
忍冬果然一点就透,若有所思道:“小姐,您是指,三夫人?”
程晏道,“你以为,程姿如此在祖母那大肆渲染,她老人家为何不管?祖母一向重礼数,她定然不会愿意程家名望有损。可若一开始,祖母便出手罚她,这就不同于寻常的小差小错了。”
忍冬说:“您的意思是,老太太在给三夫人机会自己管教女儿,可若这谣言还不止,就是三夫人教女无方了,到时候老太太会连带着三夫人一起罚?可是,”忍冬仍有疑惑,“就算三夫人挨了罚,也不过是斥责,顶多不过罚月例银子,不痛不痒,可小姐怕是会因此得罪了三夫人,日后恐麻烦不少。”
程晏道:“你想得不错,我就是要得罪了她。她若是真明事理,日后必会严加管教女儿少惹事端;若是早存了坏心,即便我今日不找惹她,凭着我这个长房嫡出的身份挡在程婉前面,日后她也不会轻了算计我。让敌人在明处,要比我浑然不知地被人当作靶子好得多。”
当日降罪的圣旨分明写着,“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程晏绝不信程阙会做出这样的事,若证据确凿,必是有内鬼作怪,程家的人口并不复杂,她也只能怀疑到三房头上。程婉这一闹,刚好给了她机会试探。她倒要看看,程家三房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程家长房承袭爵位;程况虽实权不大却也在刑部位从三品;只有程渊,苦苦钻营才是个五品户部郎中,好不容易才够得上朝堂,却只能站在门边的角落里,他会甘心吗?自古以来从未听说一个贪财好色的人不恋权位。
程家门第显赫,又是财力雄厚。爵位是殊荣亦是枷锁,皇帝不会容许程家人在朝堂手握重权,更不可能允许程家出第二个宁公。所以只要有程阙与程况在,程渊就永无出头之日。
程家这样的门第,程晏这个长房嫡女的亲事,必然是高门无疑。程婉与程晏年龄相仿,程婉身为长姐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可若是程晏的名声坏了,有意与程家结亲的人家说不准就看得到这位程家二小姐了,再凭着程渊夫妇的手腕,将女儿嫁入高门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