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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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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的顶端如烟花般爆炸消散,变成一阵光雨。紧接着那些濒死的人族,紧紧抱在一起的夫妻连同孩童也随着光雨消失。

    阎罗殿的阴森气息荡然无存,只有虚无和寂静在记忆空间飘荡。

    空间里还有一名人类,是王平。

    王平挥洒全身气力,只为了打断所有钩爪,结果如他所愿,大殿坍塌。他自己也近乎濒死。

    女子压根不理解王平的做法,可以愤怒可以无力的发泄,拼死拯救已经死在过去的人有什么意义。

    也许吧,鬼族的没有实体,做不到感同身受,停止跳动的心怎么会为了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和物再次迸发出生命的激情。

    女子轻轻抬手,从额头处拉开一道晶莹的丝线,丝线滑落,一直垂到地上。王平跟着丝线的落地,身形演化在了地上。

    女子暗叹,人类真是愚蠢,不及鬼族的厮杀残忍一毫,不过天地间要是少了人族,也当真没有多少乐趣。

    女子指甲轻划,在如皓月般洁白无瑕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小口,一滴血液顺着伤口流出,飞向空中,又诡异的戛然而止停到了王平身体正上方,最后坠落进了王平的嘴里。

    血液是纯黑色的,黑色之间凝聚的水滴有股子白的透劲。

    血液刚进入王平的体内,转瞬时间就流到了四肢百骸之中。王平的身体强劲,但还是稍许稚嫩。

    如果年纪的数字倒转,境界一样,王平就能撑住这一关。

    雨点滋润大地,干涸的土地上不断长出新苗。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王平焕发着新的生机。

    王平的皮肤外表上看,已经干涸的不成样子。是由于气力空虚,血液也填补不了这么大的空缺导致。

    血液如同及时雨一般直接让入土发芽的绿苗,转眼变成了参天大树。

    王平的记忆和意识在一同回归。

    王平做了一个梦,一个永无止境的梦。

    梦里的他就是这被抓来无辜人群中的一人,女子赋予他的这个身份。

    王平有妻子有孩子,干的是庄稼把式的辛苦活。妻子靠给人缝补衣裳赚点手工钱。孩子刚过了贪玩调皮的年纪,早早送入了学堂,王平希望孩子以后长大能有出息。

    飞天遁地的强者梦是不想,孩子去念书去王都考取个功名。做个秀才或者回到老家教书育人也算天大的恩景。

    和和美美的一年,忙忙碌碌的一生。

    偶尔的时候在田间劳作,看到天空中有流星划过,抬起因为经年插秧日渐厚重的脖子,心里只觉得是天上的星星降临凡尘,有好事心愿都可以许下。

    殊不知那只是刚学会飞空的修炼者,在空中比试法术。这个使用雷电神通,那个又降下大冰雹。

    老农王平以为的天灾都是人祸。有些雷电不受控制的落在田地里,导致一年间的辛勤劳作都变成空。

    王平只能去府衙里报告灾情。府衙的大人们忙得很,寻常平民连见一面府衙长的资格都没有。都是让手下的衙役把大情小灾记录一下,让人回去等候通知。

    等了个把月,也没个消息。一家三口的肚子总是要填饱的。王平一连好几天都去府衙问询,得到的答复都是再等几天。

    到底等几天呢,也没人清楚。总不能耽误府衙长带着衙役吃酒作诗的兴质。

    那可是头等大事。

    一边是王平和其他几户受灾的平民哀怨的蹲在府衙门口等候着衙役传音,一边是府衙长大声训斥手下文官把今年一年的政绩写的好看一点。

    文官不解问道,那些受灾的灾民怎么办。王都可是下达过通知,要第一时间抚慰灾民情绪,同时要保证灾民最起码的生活保障。

    府衙长喝了一口酒,就盯着文官看。文官也不知道个所以然,以为大人在想办法。谁知道,下一刻,一个造价昂贵的酒杯就摔在了文官脸上。

    酒杯是用玉石打造,好材料,好坯子。外面的下等人一辈子没见过的绝等玉石,不知道搜刮了多大民脂民膏,就这样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府衙长觉着还不过瘾,又啐了一口口水,啐在文官脸上,接着又是几脚踩在文官手上,才算罢休。

    “灾民,哪来的灾民,你告诉我?我就是灾民,你嘛。”府衙长用力地撵了撵脚边的文官。

    “你自己说,你是刁民还是灾民?”

    旁边传来了一众衙役,府衙当差的嗤笑声。

    “回,回大人的话。小的是灾民。啊,不对,是刁民。而且是大等特等的刁民,大人怎么说我怎么改?”

    文官跪在地上都不敢看府衙长的脸,连连求饶。

    “啪。”又照着面门来了一脚。文官被踢的口吐鲜血,脸上还是谄媚的神情。

    “我怎么说你怎么改?谁不知道我一直是秉公执法,公正廉明为天的好官。我在逼迫你?”

    府衙长说着话,脚下发力,跺在文官的手指上。

    文官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差直接死在府衙长面前了。

    “是我错了,是我不知好歹。府衙长一直为百姓分忧解难。是百姓嘴里的父母官,哪里来的灾民,没有,一个都没有。是小的嘴贱,府衙长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属下一般计较。属下已经知道该怎么写报告了。”

    一通乱七八糟的溜须拍马,文官总算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对于门外的众人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来这里等候音讯的灾民越来越多,扎堆在一块,约摸着有二三十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陆陆续续的神通境高手被派往一处秘境中修炼。

    门派与门派之间互有争斗这是难免的。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空中出发。大部分都是在法器上休息。

    少部分炫能耐的神通境新人,暗自就开始了彼此之间的交锋。

    花开大地,这是红粉宗的小周天秘术。后来这门秘术被广大门派学去,成了入神通境必学的法门。

    和王平一样的老农,花开大地使用过后,自己栽种的小麦顷刻之间长成一人多高的大小。可把老农给高兴坏了,以为是天神降临,自己许的愿奏效了。

    好戏还在后头。

    红粉宗有个死对头叫枯枝败柳派,专门传习的是和红粉宗相对的法术。

    花开之后,老农乐的嘴巴还没闭紧,也就一天半的时间。小麦全都成了死麦子,还不止,连小麦地下的土地都被污染。

    事情不断在发生,没人在乎,反正凡人的死活无关痛痒,哪来的法术修炼重要。

    一个两个都是如此,恰好今年风调雨顺,老天爷要赏饭吃,农民的收成好,余粮就多,来年的土地会种下更多的粮食。

    全被天上自诩神仙的垃圾给毁了。

    穷人可怜穷人,神仙可没有时间听你诉苦。

    王平和周围相识的老农一起聊天,等到府衙长的回复。

    一条破板凳上,坐着五只屁股,好裤子凑不出来四条,补丁倒是不少。

    王平脚上的草鞋补了又补,就是舍不得买个新的。对面那个老农的帽子,破了个大洞,稻草也缝补不了。

    等到太阳都嫌累,自个回家睡觉去了,月亮没来得及换班,这帮傻子还在这傻等。

    等来了什么呢?

    等来了鼻青脸肿的文官,头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嘴巴呜呜哝哝,含糊不清的开口,还是由旁边的衙役,看口型帮忙念的通知。

    啰里吧嗦一大堆,谁爱听这玩意。王平把头扭了过去,不过后面讲到灾民的安置问题和赔偿,王平又把傲气的脖子扭了回来。

    答案是没有,屁都没有,一帮拦路要饭的乞丐,哪来的回哪去。

    不过文官用了堂而皇之的修辞掩盖了不少。什么府衙长心系百姓,什么府衙长心疼灾民几天几日没合眼,愁的头发花白,眼睛都看不清路。

    说的文官自己都要哭出来了,读到令人作呕的慷慨陈词就得哭,掐了一把大腿。府衙长踢的淤青臃肿了一大块,两根手指这么一用力,哭的怎叫一个惨字了得。

    把王平也看哭了,不过两个人哭的对象不同。王平哭的是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消息,居然如此的虚伪,哭自己不值得。

    文官的哭也是情真意切,府衙长确实几天几夜没合眼,那都是忙着寻欢作乐,小妾不知几何,唱小曲的都得排到东街,能不累吗?

    文官哭自己的命苦,为了生活就得这样苟延残喘,被人打的半死,还得替那人说好话。狗吃剩饭都比这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不止。

    都是为了生活。

    府衙门里的当差的,府衙门外的受灾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一帮看起来像人其实已经不算是人,一帮已经不是人还在努力着让自己的一家老小像人。

    糊弄人的说法显然没人买账。

    “我们要见府衙长,你算什么。牙尖嘴利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对,我们要见府衙长。”

    “我们一年忙到头的劳作,最后什么都没了。”

    “府衙长,做主啊。”

    “青天大老爷,为我们一家老小做主啊。”

    压压麻麻,数不清的你一嘴我一嘴。文官听的直打哈欠,又抠了抠耳朵,示意旁边的衙役一个眼神。

    旁边的衙役早就心领神会,刁民嘛,打一顿就好了。不行的话,就打两顿,看他们谁敢吵吵。

    毕竟人都有牢骚,文官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民间疾苦,毕竟自己也是苦日子走过来的,谁能不懂呢?

    牢骚发过之后就行了,哪能一直在府衙门口吵闹,吵到府衙长喝酒怎么办,玉石的酒杯可价值不少钱呢。

    这帮刁民的良田作物又值几个钱。

    “散了吧,府衙长会给你们答复的,等王都大臣给我们拨款赈灾就行了。”

    “放心,别盯着我看。府衙里面也没什么钱财了。一旦上面派人下来,我们会第一时间就送到你们家去的。”

    “放心,真的要放心才是。府衙长的为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全都记下来了,不会少你们一口吃的。”

    “可是”人群里有人压根不相信。

    “怎么,你质疑府衙的权威还得质疑我的能力不行。”文官开口道。

    巧的很,文官此时脸上的神情和府衙长之前威胁他的神情一模一样。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竟能有如此相像?

    可没人管像不像的事情了,人群里不服的声音越来越多。

    “他们全都是骗人的,上次也是这样打发我的,每次都是这样。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猴年马月。”

    “对,当差的哪里管我们的死活。”

    “大家齐心,使劲发狠,就在这不走了 不给我们一个确切的说法我们就赖在这,吃上王都饭了。”

    文官下令,衙役的棍子如同雨点般打来。嘴巴再硬的,也吃不了两下棍子。

    王平头上挨了几棍,想要还手,看到衙役恶狠狠的表情有些害怕,跟着人群逃跑。

    刚才还要齐心协力讨要说法的人群,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回各自的家中。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粮食怎么办,只能再挨饿。孩子和妻子不能饿着,抢也要抢些吃的。

    隔壁的田间地头有几块红薯,王平留了张字条,就捡了回去。

    拾上几根破柴火,架着火,红薯扔到火堆里烤熟。

    火堆忽亮忽暗的,风有些急躁。夜晚,有些冷了,王平靠着火堆差点睡着。

    毕竟火堆可比人情暖和。

    王平打着颤,真的睡着过去,身体没有支撑直接压在了火堆上。

    “噌”地一下,王平就被烫醒。第一时间没有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去扒拉着火堆里的红薯。

    红薯烤的有些焦了,大部分还是好的。王平跑到一条小溪旁,就着几口冷溪水把烤糊的部分吃掉。

    回到家里之后,王平把怀里的红薯交给妻子和孩子,还特意找了个几年前府衙长大发慈悲发的包装袋,包起来。

    美其名曰,今天一天没白忙,府衙长特地为大家烤的红薯。

    孩子也不嫌烫嘴,囫囵吞枣的吃进肚子,红薯渣在嘴边,小舌头也要不断舔到肚子里去。

    妻子把一半红薯分给了孩子,看着王平,让王平把剩下的吃掉。

    王平推脱着,笑了笑,再假装努力打了个饱嗝,说今天大家在府衙里吃的很饱,让妻子快吃掉,以后还有。

    妻子会心一笑,没急着吃。

    一夜无话。

    王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自己枕头下发现了妻子没舍得吃的红薯。

    “唰。”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连庄稼被毁都没哭的男人,看到半块红薯后,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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