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姜盏是个工作起来不闻不问的人，临近过年，许多进行中的项目需要收尾，也有许多项目需要为开年的启动做准备，姜盏拉着李柯和其他部门的人开了一周的会，确认了明年主投的6部电影，还有一个综艺项目。
以往姜盏是不太赞同综艺这种形式的，他不喜欢片段的、零散的内容，他更希望自己能扶持更多认真表达内容的。
这部综艺是想要和高校合作，通过挖掘不同专业的教学内容，和各具特色的教学方式来记录一下中国文化的魅力。除此之外会找一些人气讲师和相关专业的明星来扩大影响力。
姜盏觉得很有意思，电影专业的人往往需要对各行各业各个学科来融会贯通，综合的知识体系才能构建完整的电影世界，他觉得这样的展现方式也不乏是一个好的途径。
只不过现在嘉宾还都是拟邀，预计在q3上线。
姜盏翻了翻，他的母校也在拟邀的范围内。姜盏很爱自己的母校，因为这里是他人生前进的起点，这个学校给了他太多，知识、成长、自由、友情，和爱情。
他有时候也在想，能通过电影表达的东西太少了，也许延伸一些其他类型的内容也不算坏事。
决定投资这个综艺后，姜盏决定回学校一趟，和自己的老师院长聊一聊。
年前最后一天，姜盏登门拜访了自己的院长，柳和。
柳和不光是传媒大学的影视学院院长，也是许多经典电影的监制。大学的时候姜盏算是那一届的最能折腾的一个学生，老师导员没有不认识他的。
用柳和的话说，大学几年姜盏都要把拉片室坐穿了。
后来柳和让姜盏负责学校的宣传片拍摄，姜盏第一次接到这么高级别的任务，从脚本到分镜，从拍摄到剪辑，天天去烦柳和。最后柳和见到姜盏都绕道走。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姜盏认识了李南风。
随着俩人关系越来越好，姜盏拍东西也会喊李南风一起。因为他总觉得李南风眼里的世界和他的不一样，希望拍一些不同视角的东西，虽然每个人眼里的世界都不一样，但无奈姜盏对李南风滤镜太厚。
李南风只解释说，可能因为我比你高5厘米吧。
大三上半学期期中的时候姜盏要拍一个4分钟的细节作业，那时姜盏刚刚觉醒，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李南风，每天纠结啊，郁闷啊，没完没了地猜，没完没了地试探，李南风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吊着他，抻着他，不理他。
姜盏每天只能在剧本里偷偷放酸屁。
写完剧本姜盏自己琢磨找谁攒个剧组，越看本子越觉得酸，想着想着就跑到李南风那边去了。
他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对我的示好无动于衷呢。
是我给的早餐不香吗？
还是拉片的电影不好看？
难道是因为我老让他帮我跑腿给院长送东西他不乐意了？
被念叨的李南风看着姜盏今天拍了10几个g的空镜头素材等着让他帮忙分类，四、五部没整理截图的拉片作业，还有让他明天帮忙还给院长的书，叹了一口气。
自从姜盏那次别别扭扭在鸡公煲的店铺试探他以后，李南风没再逗他。
只是姜盏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还是又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总是冷不丁地给他折腾一下。
大清早六点半就偷偷溜进他宿舍在他枕头边放了俩大包子。
李南风大四了，同宿舍的要么起早就去考研了，要么已经出去实习了。姜盏总喜欢来李南风宿舍玩，算是编外人员。
放完早饭姜盏就出去拍空镜头了，等李南风睁开眼睛被枕边的包子吓了一跳。
想也知道这种猪脑子才能办出的事儿是谁，李南风缓缓给姜盏打了一个问号。起床洗漱把包子吃了。
姜盏刚刚拍摄告一段落，看见李南风的消息那叫一个激动。
喜欢人可能就是这样。
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意他对自己反馈。
说话了就高兴，不说话就琢磨。有事没事就想见他，见了又忍不住做点傻事儿吸引对方注意。
可姜盏不知道，哪怕他不做那些傻事儿，李南风的注意力也全在他身上了。
只是李南风马上要毕业了，他没法确定自己回应了姜盏后两个人以后会怎么样。所以任由姜盏折腾，想着等他新鲜劲儿过去了。
可李南风越是无动于衷，姜盏越是来劲。他一开始以为是两情相悦，可这大半个月了，李南风一点表示也没有。
也不是说没有表示，对他还是一样的好，一样的体贴入微，有求必应。
但也没有更多了。没有肢体接触，没有暧昧言语，规规矩矩的好兄弟。
姜盏辗转，姜盏反侧，姜盏坐立难安。
本就是个急性子，也刚变成同性恋没几天，既没有技术指导，也没有剧本围读，姜盏自编自导自演，实在是有点难以下手。
姜盏打给李南风，问他要不要来一起看拍摄，李南风说今天要回家一趟，姜盏有点点失落，但也不好太粘人，委屈巴巴地说了句好吧。
姜盏那一天在最后修改期中考试的剧本，剧本很简单，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个男生站在帷幔后静静地写着书法，一开始写得缓慢，一笔一画，写得是杜牧的《江南春》。
修长的手指捏住笔杆，毛笔在白色宣纸上来来去去，欧体字的七言绝句现于纸上。
而后镜头转换，一人研墨裁纸，遍地宣纸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板，暖夏的阳光照进屋内，依然看不到帷幔后面这个人的脸，镜头扫过宣纸上的《山亭夏日》。
一叶知秋，叶子落下，最初站立写字的人坐在桌前，前面铺着准备去装裱的字，手上刻着印章，红色的印泥蹭了满身手，最后印章落在了“此时此夜难为情”一列字的左侧。
暖炉傍身，一人背对帷幔，顾身站立在墙上挂的一幅字前，身后是被寒风吹起的《点绛唇·咏梅月》，凌乱的狂草像是这人的心。
里面这些诗词，全都是姜盏想着李南风写进去的，春夏秋冬，冷热酸甜尝了个遍。
男主角姜盏根本没和李南风商量，全是按照这个人写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傍晚李南风回了学校，姜盏拿着本子就去了，不知道李南风回家去做了什么，整个人显得很疲惫，姜盏给他看了剧本，李南风没说什么，强打起精神看着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李南风笑了笑。
伸手捏了捏姜盏的后脖颈，和姜盏说：“知道了，回吧。”
姜盏不想走，挤在李南风身边哼哼唧唧不动弹。
李南风知道姜盏什么意思，也没催，俩人又坐在桌子前看了个电影。
李南风该递水递水，该帮忙记笔记也一点不含糊，后面姜盏饿了，李南风有给姜盏泡了碗泡面。
算是把人伺候好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准备回去了。
李南风觉得姜盏很可爱，是有时候你知道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拍电影的时候雷厉风行，但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又扭扭捏捏。
每每姜盏显露出这种分寸感，李南风就在心里喜欢得要命。
李南风坐在椅子上，养着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姜盏，伸了伸手，说：“过来。”
姜盏走过去看着李南风问：“怎么着？”
李南风两手一插兜，看着姜盏，一挑眉，“别琢磨了，我没事儿。”
姜盏感觉肯定不是没事，就是不想和自己说。
忍不住呛了一句：“也没人儿问呐！”
李南风早就料到了姜盏得这样，压根儿没想搭理他。
“嗯，我自愿的，小姜导演满意吗？”
姜盏这下开心了，笑嘻嘻地说：“小李同志觉悟极高！”
李南风站起来，走到姜盏对面，两人距离近极了，姜盏绷着劲儿努力和李南风对视，这种好机会姜盏不能错过！
李南风仔细看着姜盏。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一头小卷毛，因为刚刚吃泡面热得还梳了一个小揪揪，鼻尖还有一点汗。
姜盏的脸慢慢红了，在李南风把双手放在他肩上的那一瞬间，红到了顶点。
李南风微微低下了头，姜盏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疯狂搜索：
确定关系前能接吻吗？
哪个电影是两个人在一起前就亲嘴了的来着？
我刚吃完泡面，不会真要亲我吧？
救命，李南风果然喜欢我！哈哈让你给我装！
看着姜盏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转，就知道他在那没想什么正经事儿。
谁知，李南风只是低下头，吹了一下姜盏的小揪揪，把着他的肩膀将人转了个圈，面冲门口送了出去。
“回吧！”李南风说完便把宿舍门关上了。
气得姜盏转身冲着李南风宿舍的门大喊一声：“李南风！！！！！！！”
没再继续想，柳院长邀请姜盏进了书房。
柳院长又提起当年姜盏的那部短片，还很感叹地说道：“当年你的那部短片，每年上课都会放给你那群师弟师妹看。谁知道你大四以后却没再继续拍了。”
姜盏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茬。拿出了那个综艺的项目书，递给柳和，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柳老师，我看到这个综艺还有跟我们学校的合作，想问问您的看法。我的初步想法是，咱们学院的创作能力是最好的，可以配合其他学院，将各个学院的特色拍出来，到时候应该会有其他明星来驻场，感觉是个不错的机会。”
柳和戴上眼镜，翻了翻项目书，他知道姜盏上学的时候就爱拍一些偏门的题材，书法、篆刻、胶片修复，包括最近他那部风波四起的《野草》，也是冲着粤剧去的。这是他当年觉得最有天赋的学生，如今带着项目上门，也是为了提高青年导演和青年电影人在当今社会的关注度。
柳和没说太多意见，只说他会再看看，两个人一起吃了个晚饭，姜盏就准备回去了。
明天和耿凡顾诗尧他们三家就要一起飞海南了，他得抓紧回去收拾东西。
到家收拾了一半，忽然一拍脑门。
完了，他把去广州这事儿给忘了！
马上过年了，姜盏猜剧组也放假了，虽然上次口头和李南风说自己会去，但也没说死。
想着这大过年的，早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姜盏倒是也没太纠结，反正过年回来再去也是一样的。
剧组确实已经放假了，李南风今天中午到的北京，左右没等来姜盏。
回来路上听顾诗尧说他们三家明天要去海南过年，心下了然。
姜盏刚收拾完行李，洗了澡准备早早歇了，李南风的电话打了过来。
吓得他以为兴师问罪来了，犹豫半天才接。
“睡了？”李南风看姜盏半天才接电话，以为他睡了。
姜盏听着电话里还有汽车的声音，以为李南风刚落地就要来追杀自己了，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李南风也没废话，跟姜盏说了句：“下楼，来你小区门口。”
姜盏害怕极了。
这都找上门了？套上羽绒服踩着球鞋就下楼了。
到了小区门口，看见李南风的车敲了敲窗户，李南风落了锁让姜盏进来。
姜盏也不敢说话，李南风也不说话。俩人沉默了一分钟。
李南风回身，在后车座拎过来一个纸袋子，里面的东西套着黑塑料袋。黑灯瞎火的姜盏也不知道是什么。
把东西往姜盏身上一放，李南风说话了。
“拿着赶紧回吧。”
姜盏“啊？”了一声。
李南风侧身看着姜盏说：“我在广州，某些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还得我收了工回北京亲自找来，姜盏，成心的吧？”
姜盏这次自知理亏，只好狡辩：“李大明星，我是真忙，本想年后再去的。”
李南风不依不饶，“前脚说着我们真的很有缘，后脚直接查无此人，这几年你成长得挺快啊。”
姜盏直接忽略了那句阴阳怪气，只顾纳闷，我什么时候说我们真的很有缘了？
李南风拉了拉姜盏羽绒服的拉锁，指了指姜盏怀里的袋子说：“新年礼物。”
姜盏转过身，重复了一遍：“新年礼物？”
“嗯。”
“可我什么都没准备。”李南风看着姜盏有些局促的表情，给车解了锁，说了句：“没事儿，回吧，玩儿得开心！”
姜盏拎着袋子回了家，把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摘开黑色的塑料袋。
里面是一盆含苞的茉莉花。
茉莉花在北方的冬天是活不了的，可在广州却刚刚好，温度适宜，花期也比北方要长。
这盆花，是李南风在广州带回来的，也许之前他等着他去了广州给自己的。
当年，他和李南风一起在宿舍看电影，那部电影影响他很多，也让他彻底知道了电影的魅力，电影的力量，这些年每当他迷茫的时候都会翻出来再看看。
现在回忆里的姜盏听见了手机消息的提示音，打开看到李南风的消息。
佚名：如果真的有缘，就让它开的时间久一点
姜盏摩挲着手机屏幕，回了卧室。关上灯，打开投影，片头闪过“献给母亲”四个字后，在绿色图案点缀下，白色的片名显示在幕布上：
《茉莉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