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养伤（1）
楚宁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楚易讽刺道：“当年薛氏连个外室都算不上，便已珠胎暗结。我无端多了个哥哥，已逝的母亲尸骨未寒，便受尽世人议论。楚大人竟没有半分愧疚之心？”
“易儿，你听我说……”
楚宁远明白次子心中所想，可当年他与元氏是毫无感情的联姻，怎比得上一心爱恋的薛氏？纵使有错，也是他的错。
要在此时休妻，如何对得起薛氏？
楚易心中隐隐作痛，可那疼痛也只是一瞬，明了道：“既然楚大人不愿，就当我从未提过。你我二人父子情分已尽，告辞。”
“易儿！”
楚宁远慌忙站起，可楚易已不再理会，想要追上去，彭悟沉默地拦住他，道了声“太守大人留步”，便消失在门外。
楚荣仍跪在地，嘴角却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夜深了。
楚易赶到陆府时，庭院内外仍灯火通明。
彭悟带着贴身侍卫并未进府，但门前那是十来匹骏马及两列玄色重甲的侍卫却让徐氏生了惧意，在里头偷偷望了几眼，便心有余悸地对丈夫道：
“这、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陆建诚迎了楚易进去，转身却听到自家夫人这没见识的傻话，忙打断她：“你小声点。他已贵为同知，远在我之上，休得无礼。”
徐氏还想说。
他又打断：“人家是你郎婿，什么这人那人的。”
徐氏埋怨道：“你这变脸比翻书还快。之前是谁，一听说姝儿与此人纠缠，就勃然大怒，把家里都砸了？如今倒来数落我的不是。”
“你这妇人之见！此一时，彼一时。你看他对姝儿的样子，想必也是出自真心。”想起长女，陆建诚松了口气道，“幸好姝儿没事。”
“不过，太守府怎会有刺客？”徐氏不解。
陆建诚摇摇头，他也不知。
二人低声聊了几句，走到长女房门前，却见白玉守在门口，正和陆墨染说话。见他们来了，墨染有些疲惫地行了一礼：
“爹爹，娘亲。”
徐氏环顾四周，一脸懵：“染儿，楚易呢？”
“在阿姐房中。”陆墨染小心翼翼地答。
此言一出，几人都呆了。
徐氏嗓子眼一窒，追着问：“还、还有其他人在里面吗？”
陆墨染像是早已知道母亲的反应，怯怯摇了摇头，怕她上火，小声道：“阿姐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没醒。方才喂了汤药下去，大概不久就能醒来。”
陆建诚又是尴尬，又是无措，见自家夫人脸色憋得通红，忙扯了扯她衣袖，似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无妨，无妨。既然已经定亲，便是自家人了……”
徐氏颤声道：“夜深露重的，谁许他独自待在姝儿房里的？”
见丈夫要拦，她双目一瞪：“让开！”
“说了让你小点声，莫冲动……”陆建诚正压低声音。
这时，门被悄然打开了，昏暗中慢慢露出楚易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
徐氏立刻偃旗息鼓，仿佛刚刚那个人不是她似的，不敢对视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可又担心这人在长女房内做出些什么，万一他乱来……
“楚、楚……”她结巴着开口，“姝儿还好吧？”
楚易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陆建诚一眼，哑着嗓子道：“二姑娘医术高超，尽力医治之下，已然无碍。”
陆建诚见他没有开门放他们进去的意思，便知再磨蹭也不会有结果，识趣道：“既然没有危险，那我们明日再来。染儿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李琰来了，留他也住两晚，待你阿姐好转，你再回去。”
陆墨染撅了噘嘴：“姐夫能留下照看，我为何要早早回李府？”
“啧。”
陆建诚不满皱眉。
墨染赶紧收敛，挽了徐氏的胳膊，安慰道：“娘且放心。白玉和白绣在门口守着，姐夫有什么需要，一声吩咐就行了。咱们都赶紧回去，若再累病，我可就忙不过来了。”
徐氏被她拉着走，无法，频频回头，心底十分放心不下。
可看到丈夫也跟着来了，便无可奈何，只能离去。
“白玉姑娘。”
白玉忽然听到楚易叫她，赶紧答应。
“夜里凉，你和其他人轮着休息吧。”楚易关上门前，又看着白玉的眼睛，补了一句：“你放心。”
放心什么？
白玉愣了愣，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相信楚易不是乱来的人，可保不准外面的人会说闲话。
转念一想，什么样的闲话难听得过长姑娘走失几日，却被楚易所救呢？
烛光有些黯淡了。
楚易拿起金边小剪，小心剪了剪烛芯，火苗微微弹了弹，重新亮了起来。
床上的姑娘面无血色，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苍白，只余唇瓣一点点红。刺目的白纱布裹住额头，衬得她脸更小了两圈，安静躺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楚易沉默坐在床踏，伏在床沿边上，静静地看着她。
留宿姑娘闺房，自会惹来非议。
可他为她带来的非议，还少吗？
如今她伤重，若不能亲眼看着，又怎能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楚易忽觉自己竟靠在床沿睡着了，掌心握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让他立刻睁开眼睛。
果然，陆凌姝已醒来。
一双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注视在他身上，她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似乎想要拿什么。
“别动。”
楚易轻声阻止，急切地看着她，“是不是想喝水？我马上端来。”
小炉上温着一壶茶水，楚易小心端来杯子，轻轻扶起姑娘，让她身子靠在自己怀中，递到她嘴边：“慢点喝。”
陆凌姝抿了一小口，咽下时，额上伤口竟牵扯得有些痛。她又喝了一小口。
待楚易放下杯子，她开口问：“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
楚易观察她喝水时的反应，担心她还有暗伤，“身上还有哪里疼吗？”
陆凌姝摇了摇头。
额上的剧痛叫她慢慢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心中涌起一阵恐惧，想到薛婳，猛然抓住了楚易的手，低呼道：“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