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扉（2）
陆凌姝看着他，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
她在别人面前总是能言善辩，可在这个人面前，却老是像笨拙的孩子，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垂下眸子，陆凌姝轻轻推开他的手臂，准备起步。可脚踝却再次刺痛，痛得她足底一软，不由自主抓住了他的衣摆。
“怎么了？”楚易察觉不对。
陆凌姝面色有些白：“疼。”上次崴到脚的那处，本已好得差不多了，今日怕是还没好全，又触动了旧伤。
楚易紧张起来，扶她站稳身子，蹲下查看她那只伤脚：“方才扭到了？”
陆凌姝蹙眉：“前不久崴了，不是今日。”
“什么时候？”
“就是那次，在南市街上被齐小王爷纵马惊到。”陆凌姝缓缓道，“当时吓到了，没站稳。”
楚易顿了顿，记起那时的情形，他竟没察觉她受了伤？仔细想一想，当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若真崴了脚，疼痛入骨，定有迹可循。
“你为何……”他声音低低。
虽然后半句话没出口，可陆凌姝就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笑了笑：“不想被你发现而已。”
“为什么？”楚易不明白，缓缓站起身。
陆凌姝避过他追随的目光，犹豫一息，才道：“那时我心里只想着，不能再跟你有更多牵绊。否则……”
“否则什么？”
陆凌姝胆子一横，勇敢地说了出来：“否则我不知到底如何面对你。”目光坦荡，说得认真，“楚公子，承蒙厚爱，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怕我对你，终究会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楚易脸上的光芒渐渐消失，眉间淡淡形成一个“川”字：“为何要怕？只因我声名狼藉，人人不齿？”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凌姝道，“我说过，我爹娘不会同意的。”
父亲总是怀着那个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希望，盼她有一日能入宫为妃，为家族带来荣耀。即使不能嫁入皇室，他也不会允许她嫁给楚易的。
“那你呢？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怎么可能？”
楚易反问：“怎么不可能？”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陆姑娘，你要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陆大人，也不是为了陆家。我只要你一个回答，你讨厌我吗？”
看着他急切的眉眼，陆凌姝下意识摇摇头。
“那你，喜欢我吗？”
“我……”
楚易才问出口，却又害怕面对答案，忙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不，还是别说。”
见他这样，陆凌姝也咽回了剩下的话。
楚易勉强笑了一下：“我不想逼你做出什么选择。你现在不讨厌我，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陆姑娘，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但你放心，我有在上进，我会为了你越变越好的。”
他眼底的光坚定而诚恳，“你担心父母不同意，我会想办法，总有一日，让他们放心把你交给我。”
是吗？
陆凌姝在心底升起疑问，也不知是问谁。她没有底气，也没有把握，爹爹真会放弃让她入宫的想法，转而嫁给谁都不看好的楚易？
“走吧。”
楚易背转过身，蹲下身子。
陆凌姝一呆。
“我背你。”楚易轻轻催促道，“就像以前那样。”
陆凌姝低下头：“我自己能走。”
“陆姑娘，你就让我心底安稳些。”楚易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到时摔倒的是你，心疼的可是我。”
陆凌姝被他逗乐，抿嘴一笑。
“上来，反正前面就是竹屋，也没有几步路了，累不坏我。”楚易反手拍拍自己的后背。
他都这么说了，陆凌姝不好推辞，双臂轻轻搂住他脖子。
楚易反手一抱，稳稳托住她，将人背了起来。
双足突然离地，即使做好了准备，陆凌姝还是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楚易的脖子。
楚易双手反过来托住她大腿，察觉姑娘柔软的小手紧贴自己脖颈的肌肤，不由心神俱醉，白皙俊脸一阵发烫。
又害怕她看出来，故意调笑道：“陆姑娘比寻常女子高一些，却这么轻。”
陆凌姝有些窘迫，小声道：“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可我想背你。”
楚易将她往上又托了托，稳稳抬腿向前走去，“即使要这样背着你走一辈子，我也甘之如饴。”
陆凌姝伏在他背上，只觉背脊宽阔结实，令人心安。阳光从密林间漏泄下来，撒在楚易身上，斑斑点点，有些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
仿佛有种不自觉的冲动，陆凌姝悄悄把头虚靠在他背上，唇角微微弯起一丝笑。
“陆姑娘，你睡着了吗？”
这山上路陡，到处都是杂草灌木，楚易却如履平地，还能轻松地讲话。
陆凌姝想着心事，没有答话。
“陆姑娘？”
楚易大步跨过一处泥洼。
背上的人儿依然沉默。
楚易以为她真的有什么不适，侧过脸来，唇瓣却擦过一片绒绒的发顶，霎时，一阵酥麻异样冲上头顶。
“怎么了？”
陆凌姝抬起头。
可抬头瞬间，却和一双深邃星眸四目相对，距离极近。她一怔，身子不由向后仰，双手却仍搂着他的脖子。
这一下，勒得楚易呼吸顿紧：“松……松开点。”
陆凌姝一愣，赶紧松手，又抿唇笑了。
楚易缓了口气，也笑了起来，背上娇躯轻轻柔柔地贴着自己，又软又暖，叫他满心都是喜乐，好想真的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
忽然，一阵婉转悠扬的轻声哼唱，从陆凌姝嘴里柔柔唱出：“宛如幽幽月光，两岸灯影摇曳弥漫……”
这歌声如潺潺流水，缓缓流进了楚易的心田。又像幽谷中的空山鸟语，超越凡俗，柔美细腻。
因为楚易背着脸，陆凌姝渐渐放松，不再紧张。一曲完毕，如绵绵细雨洒落肌肤，叫人浑身舒畅，回味无穷。
楚易停下了脚步。
陆凌姝看看前方，悄声问：“到啦？”
“你给别人唱过吗？”楚易道。
“没有。”陆凌姝道，“不过，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听到这句回答，楚易突然笑起来，笑声中充满快意，背也同时震动起来。
陆凌姝被振得也有些想笑，见他这么快活，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谢谢你。”
莫名其妙的，楚易道了一声谢，背着她加快了脚步，大踏步往前赶去，一口气走到了湖畔，推开篱笆外的小竹门，进了竹屋前的院子。
楚易微微蹲下身，陆凌姝从他背上下来，好奇四望。
这几座竹屋前后花草遍布。正是春季好时候，各色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煞是好看。竹屋附近十分安静，只有最靠湖边的一座竹屋前，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挥着锄头在松土。
楚易打了声招呼，看得出跟他们很熟悉。
那两个小沙弥看见跟在后面的陆凌姝，均是一愣，目光傻傻地盯着她，脸色竟不由红了。
楚易介绍道：“这位是陆姑娘。”
两个小沙弥大概没怎么见过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低头合十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纷纷避让：“女施主请自便。”
见他们慌忙走了，陆凌姝也有些尴尬。
楚易道：“这两个孩子就住在这里，平日帮忙打点竹屋。”
“是你安排的？”
“我每年给兰山寺进贡香火，主持主动替我安排了人手照料。”
竹屋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屋内摆设虽简单，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座古琴，音准、材质都是上品。
陆凌姝忍不住轻轻抚了抚琴身。
楚易微微一笑，目光询问。
陆凌姝便知他意思，也不推辞，坐下后试了试琴音，便随手弹奏起来。低眉敛目，纤纤玉指拂过古琴弦柱，指尖翻飞若舞，舒缓的琴声如流水般静静流淌。
“陆姑娘。”
楚易满眼含笑，坐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