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风起
就在谌辞率兵攻城的前一日，宋平发现谌谨被人救走，就知大势已去。
他当即命人将月娘送往南疆。
他早在南疆私下置办了田产，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和月娘去南疆，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闻语笑道:“可不是我找到她的，是月娘自己找上我的。”
宋平摇了摇头，并不相信闻语所言。
月娘是被卖来稷陵的舞姬，此前从未来过稷陵，甚至不曾踏入大夏境内。
“稷陵被攻陷前夜，你命一队亲卫护送月娘离开。”
闻语见宋平脸色愈发惨白，她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你告诉她，你早在南疆置办了田产，让她先去南疆等你。”
宋平眼前恍惚，血和泪混杂在一起，说话声音干涩异常。
“求你，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
闻语手腕一抖，一支发钗落在了她手心里。
“放过她，你，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都说。”
宋平疯了般祈求着闻语，他顾不上肋骨和胸腔中的疼痛，额头一下下撞击着地面，没一会儿就已是血肉模糊。
“不是我不放过她，是有人不想放过她。”
宋平动作一顿，面如死灰的扑倒在了地上。
闻语道:“你派出的一队亲卫兵刚出城，就被人杀死，尸体丢入了河中。”
稷陵同南疆以陵水河为界，早年两地往来都靠撑船，桥梁还是近几年才修好的。
宋平怕桥上有谌辞的人围堵，因此特意叮嘱亲卫，要走水路。
不成想，竟是他自己将月娘送入了虎口。
“当天，我埋伏在稷陵的暗桩，就收到了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就是月娘。
宋平低声抽泣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走到这般田地。
他原本不过是个闲散藩王，他平生所求，不过是富庶一生。
他从来没肖想过皇位，至少在接到圣旨前，他还在犹豫不决。
“是他们来找的我……那人自称是南疆的将军。”
宋平是看不上南疆人的，于他而言，南疆是小族，怎么能同大夏相提并论。
因此那人来找他时，他并不待见。
“那人同我说，稷陵不久会有一场大雨，说这是我的劫。”
宋平擦掉脸上的血泪，匍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
“我不信他，我在稷陵多年，稷陵一直风调雨顺，老天爷赏饭吃，哪里来的劫数，我就让人给了他点钱财，远远的打发了。”
只是没想到，不出几日，稷陵竟然真的天降大雨，一时间淹了百姓不少庄稼。
那日是月娘生辰，他不敢领月娘出门，便从稷陵最好的酒楼订了桌菜，让人送到了他给月娘买的院子。
“那人在月娘院子外等我，见了我，又拉着我说，我若不听他的话，来日怕是性命堪忧。”
宋平不想同他在大街上拉扯，怕被人瞧见，于是只好带他进了月娘的院子。
只是他当日还是想快点把他打发，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至于百姓死活，有各地官员，他自然不必因此去操心。
“月娘看他年事已高，心里起了怜悯之心，便想让我收留他，给他个住处。”
诺大的稷陵王府，自然不会养不起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
于是宋平就把他安置在了府中，平时就让他为府上看门。
“我回稷陵后，那老头又找到我，问我太子是不是提到稷陵大雨之事。”
宋平当时就冷汗直冒，当日在春禧殿外，分明就只有他和谌辞二人，这老头是怎么知道的？
他将此事同月娘说，月娘倒是觉得这老头可能真有些本事。
“月娘说，南疆巫族族长，就有能通天的本事，南疆巫族百年内未受战乱纷扰，也是因为族长能与天说上话。”
闻语神色晦暗不明，如果宋平所说都是真话，那这老头确实有点本事。
不过如今宋平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了上京，可见那老头也不是那么玄乎其玄。
“回府后，我就去找他，问他日后该怎么办，他告诉我，不出几日，皇上就会派人来赈灾，到时就是我被贬为郡王之日。”
宋平苦笑，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荣华富贵，当时听了老头的话，他立马慌了神。
他不是没想过找太后帮忙，可当时稷陵已有不少百姓被官兵打死，宋平知道，太后不会出面保自己。
于是他听信了老头的话，在谌谨来时，将其恭敬的迎入城内。
“他让我趁谌谨放松警惕时，在他膳食里下了药，这样就可以挟持他，以此为要挟，让皇上复我的爵位。”
谌辞嗤笑了一声，挟持皇子堪比谋反，这宋平脑子里，装的怕都是猪油。
“那你手中那些凭空多出来的士兵，又是从何而来？”
宋平看了闻语一眼，问道:“我若是都说了，你能帮我保护月娘吗？”
闻语没答，而是将手中的发钗收回袖中，转身就要离开地牢。
就听宋平在身后喊道:“是晋元！是晋元给我写的书信！”
闻语脚步一顿，神色一凛，吓得宋平缩了缩脖子。
“晋元长公主，谌澄？”
宋平点了点头，趴在地上小声道:“她给我写了信，说我此举犹如谋反。”
宋平那时就知道，他已经无路可退了，于是他按照信上所说，向南疆求援。
并允诺他们，待他登基后，将稷陵和秦淮归于南疆。
谌辞问:“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南疆军队会来的那么快？”
宋平没答，他又怎会没想过，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早就六神无主，眼下只想着保命。
“我知道的，就这些……”宋平疲惫的闭上眼，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大火里，没成想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他努力抬起头，朝着闻语问:“我还能，见月娘一面吗？”
闻语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她把发钗扔到宋平眼前，“她死了。”
“什……什么？”宋平眼睛陡然瞪大，他伸手触碰着冰凉的发钗，那上面好像还带着月娘的气息。
闻语冷声道:“那人送我的大礼，就是月娘的尸体。”
从地牢里出来，天边已是白肚一片。
谌辞捏了捏眉心，一天一宿未眠，精力着实有些跟不上。
再看闻语，她倒是全然没有疲意，一双眼睛仍旧微光流转。
“你信宋平所说的，那封信是晋元长公主写给他的吗？”
谌辞揉了揉肩膀，靠在车厢上双目微阖。
闻语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才道:“晋元长公主是太后一手带大，有此心思，也不足为奇。”
谌辞哼笑了一声，困意席卷而来。
在他睡着前，闻语听见他说:“太子妃，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