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献首
晚夜半子时，隐约听到嘈杂的人声。
城墙上火光连天，呼声四起。砰！城门被放下，一支小队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
“戒备！”林蓁高喊，让人去把狄凌他们都叫起来，时机到了。
小队举着火把，越来越近，马匹两侧鼓鼓囊囊的，看不清是什么。林蓁提着长刀骑在马上，身后众军环绕，静观其变。
“将军！我们是咸峰县守军，求将军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小队远远下马，没几步就跪倒在地，涕泪满面。
“起来把话说清楚。”没头没尾的，林蓁可不会轻易相信。
守卒从马上拿下来几颗脑袋，“这是武充王，不！是叶郑的亲信部下，他们在城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众人义愤填膺，纷纷表达对周朝的忠心，“太守挂印而逃，我们两千守兵被叶郑队伍收编，有不服的兵卒、平民，当场被五马分尸，还有人被活生生制成了人旗，遍布城中。”
适逢狄凌几人赶到，闻言眉头紧皱，手段竟如此狠毒。
“我们假意顺从，但心中仍记挂周朝。朝廷来军如同天降甘霖，救大家于水火之中！今夜恰逢时机，亲信们饮酒作乐，醉倒不省人事，我们砍下头颅，特意来献给将军。求将军饶恕大家性命！”众人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城里日日都传来烤肉的香味，却令人闻之作呕，那是焚烧尸体的味道。亲信们还想熬一锅美人汤，抓来上百年轻貌美的处子，扒完后丢下去煮。
好在大家故意打湿柴堆，到远处挑水，这才有机会拖到今天，彻底除去了这群为非作歹的恶人。
“既然贼首已除，朝廷自然会记得你们的功绩。”这句是安抚他们不必担心从贼造反的事，“不过，夜深军严，你们先回去好生休息，待明日我军入城，再来论功行赏。”打发他们先回去，林蓁可不想单凭几个人头就放人进军营。而且深夜入城也不好，万一有埋伏看都看不清楚。
游显在一旁赞同地点头，他本以为林蓁会立即拔营入城，没想到关键时刻还能沉住气。
要是这些守卒继续咄咄逼人，就有点问题了。
“多谢将军，明日我们一定开城迎接御军。”守卒们喜不自胜，他们原本想着没落到罪名便是大好事，现在居然还有赏赐。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林蓁看了眼游显，游显轻轻摇头，这些人没有问题。
次日一早，拔营入城。
地面石砖的缝隙里，隐约还能看见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道路两旁，林立着人皮晒制的旗帜，肚皮上写着‘叶’字，头颅钉在其上，双眼空洞，腐烂的血肉翻腾着孵化的蛆虫。
城中较为空旷的地方都燃着火堆，夜以继日地焚烧尸体。现在轮到了这些人旗，没有亲信们监管，他们终于敢拔下来，让其体面地安葬。
烹煮美人汤的大锅已经被打破在地，终日躲在山林和地下的百姓，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观望来救他们的御军。
为首的将军，好生年轻俊俏。旗下军队，列队井然有序，甲胄凛凛，有如天兵下凡。
“威以德立，民以仁从。胁专治暴，惧极生怨。”游显左右环顾，感叹道。不过反倒是件好事，“叶郑人和已失，此战必败。”
“传染疫疾就不好了。”林蓁面不改色，要把焚烧残留的尸体放在首位，特别是那些生蛆流浆的，更要快速处理掉。“孟初，带队人小心处理，不要上手。去查看河里有没有，全部焚烧，不得隐藏掩埋。”
狄凌也知道瘟疫的严重性，领命之后就要点兵前去，“等等，”林蓁叫住他，“充州有位疾医游历四方，医术高明，名叫柯苓。要是碰见，请他随军一趟。”
意思就是绑都要绑过来，派狄凌去正好，他会自觉先礼后兵，礼贤下士。
但是林蓁不太记得这人具体是在哪里遇见的了，反正就充州这块地界，人杰地灵，南珺和云谏的老家就在这，本来此战想叫上他们，可惜被政务绊住了，脱不开身。给了一堆家书让他们顺路带去，似乎是明水县，不知道有没有被叛军摧残。
看如此惨状，十之八九已经…
林蓁对此不抱期望，叶郑手下残暴，他本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会留些士族办事，但不会尽数留下。
南珺他们听闻叶郑自立后，却表现得毫不担心，“父亲他们都是老狐狸了，要是出事，肯定跑得比太守县令还快。”
希望他们真的跑得掉吧。
安达带兵暂时驻扎在军营里，林蓁和游显得去县令府，安排下去一些事宜。
昨夜来报信的守卒们，在县府门口迎接他们，“将军！”
几人匆匆坐下，林蓁摆手不必行礼，大刀阔斧地坐上主位，“汇报一下城里的大致情况，官员还有多少在职，百姓损失的人口数，城内的粮草等等。”
“官职全部空置，”守卒犹豫地说道，那些大人大多都跑了，有一两个坚守的也被首先砍头，实在是没有人在职。“伤亡人数还未统计出来，粮草一直在被亲信糟蹋，没人敢管。”
所以就是都不清楚？林蓁叹气，“志才，你先带他们去把赏领了吧。”她去抓几个士族帮忙，争取三天内恢复正常运转。
咸峰县的世族只有一户陶家，出仕的人都在卓州和靖州二地任职，算是逃过一劫。
不知道人还在吗？林蓁朝守卒打听了一嘴，陶家养的家卫多，足有上百人，全都是勇武志士。亲信们本来想打下来，接连损失，生怕残余的士卒不够他们作威作福，便作罢了。
而且士族最宝贵的都是竹简，家中一个比一个清贫，打下来也没有多少金银，直奔商户才是正途。
人还活着就行，林蓁领了队人马往陶家去。
陶家乡里整然有序，如世外桃源般毫无被摧残的痕迹，看来陶家仁义，不仅是保护了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