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流容
原来是商人。江雁略微皱眉，往来无白丁，荀浟怎么带了这种人进来？
“他是殿下的私商，此次随殿下入留州，得见朝鹤所开设的酒楼，赞不绝口，新奇万分。想要虚心上门来学习请教，又担心冲撞了士族贵人，特意求我来引荐。”
先摆出身份让他不敢再得寸进尺，然后吹捧几句，让其飘飘然。最后解释缘由，表示没有不尊敬的意思。
苏琛脸上明显就写着，也没有很新奇吧？荀浟快速用眼神示意，噢！原来是在演戏！
“不仅制式结构，还是菜单酒水，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士君居然能想出如此新奇的酒楼，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有点夸张了吧，荀浟难以言喻地看着他的表演，转头看了眼江雁的反应。
得意洋洋的笑在嘴角不停抽搐，压下又不自觉扬起。
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这两人配合得真好，荀浟稍微掩面，掩饰自己的羞耻感。
“实在过誉。”江雁假意举杯饮酒，遮住嘴角的笑。
言语间却没有太过推辞苏琛的恭维，看起来很是受用。“其实我也只是在同门里听到的主意，算不得什么新奇事。偶然得了场地，便想着试试看能不能成。没想到能做到如今这种程度。”
“朝鹤可是陈师的得意弟子，在同门里也有极高的声誉。却能不耻下问，亲力亲为，实在令人钦佩！”荀浟继续哄着他，让他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不敢当不敢当！哈哈哈！师兄弟多有卧虎藏龙，深藏不露。我只不过是运气好，遇上先生好脾气的时候，顺口得了句夸奖。”江雁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了，苏琛什么都不是，但荀浟的赞美可不一样。
“陈师弟子遍布天下，得一句美言何其艰难。要我看，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朝鹤吧？”
“哈哈！怎么可能！有几位师兄成名比我早多了，他们侍奉先生左右，是先生最信赖的人。
流容师兄奇思妙想，新颖独特，每每读及经文都能提出别具一格的观点。我这酒楼的事，就是他随口抱怨，每个人分桌而食，每个人都要洗自己的碗筷，不如聚桌，每人轮着洗。”
去求学哪里有那么好的待遇，只不过因为陈师的学生多，离家又远，特意建了厨灶给学生们自己动手。
一般都是煮得最好的师兄弟下厨。但是碗筷，那么多人，一个人用上三四个，当然没有人给洗。大家约好了自己洗自己的，导致天天都得洗碗。
“流容？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从未听过。”
江雁虽然夸奖此人，实际上却是借机打压。他话里话外都看不起这些师兄们，第一句摆明了说，这些师兄们得陈师赏识，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拜师早，又常常跟着陈师，指不定谗言媚语，和宦官没什么两样。
然后抬出流容此人，不夸才学德行，只说新颖，说明江雁觉得才德根本比不上自己，也就新奇拿得出手说一说。
举的事例也非常微妙。既表现了流容此人懒惰不堪，嘴上多抱怨，又展现自己善于学习，流容只是随便说说，他却能果断地付诸行动。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江雁顺坡下马，继续滔滔不绝道，“他名叫梁洧梁流容，寒门出身。他来求学的时候拖家带口，整整十个兄弟，就他一个成了先生的亲传弟子。
而且他家外传的弟子还到处在外声张，自己是先生的弟子。让先生好生烦恼，在外的评价都降了降。先生一气之下，把他们全都去除了徒籍，只剩他一个。”
得到了需要的消息，苏琛眼神示意撤退。荀浟几句摆脱江雁道，“竟有此事！陈师收徒良莠不齐，出现势利之人也是有可能。
在下公务繁忙，就不多叨扰了。”
两人连连告退，惹得江雁一口气下不去，他还有好多故事要说呢，他们走这么快做什么！
与此同时，前来登门拜访的程颐，惴惴不安地在王府门口整理衣着，抬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身着青黑长袍，流云金纹样式的年轻男子，负手绕院子转圈。洒扫落叶的侍从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默默避开他要走的路线。
程颐不是很确定，犹疑地走上前去行礼问道，“在下程颐程初微，前来王府应召，请问”
“边走边说。”周堇拉着他的胳膊，一起绕圈。
程颐踉跄着跟上，他身姿矮小，迈出的步子也小，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绕院子呢？”
“因为他们不让我出去绕城。”周堇调笑道，“开玩笑的，我是宸留王周堇，久侯初微多时了。”
程颐又想停下来恭敬地行大礼，根本没有机会，周堇走得太快了。他几步追上去，只来得及说句，“殿下万安。”
“不必拘谨，要是累了就先去厅里坐坐，我还要走一会儿。”周堇正在提速到最高峰，然后再慢慢减速停下来。程颐要是跟着，不一会就要开始小跑了，让来客跑步，怪失礼的。
程颐不想刚来就表现得一无是处，坚持说道，“在下不累。”
周堇挑眉，默默加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程颐咬牙坚持，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了两圈。周堇终于渐渐放慢步伐，担忧地说道，“没事吧，要不还是先去休息一下？”
“没事没事。”程颐已经缓过气来，大汗淋漓，看起来狼狈极了。一早上精心打扮都付诸东流。
“留州如此潮湿，多出点汗也好。”周堇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热手帕，给程颐擦了擦额头上滴落的汗水。
“不敢劳烦殿下。”程颐慌乱地接过手帕，生怕自己弄脏殿下的手。
初次见面就如此失礼，早知道就听殿下的劝告，坐着等好了。程颐悔不当初。
“要去洗漱一番吗？黏糊糊的很难受吧。”周堇善意地提议道，他自己也要去洗漱，正好顺路。
程颐不再继续嘴硬，恭敬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