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朝鹤
菜单上简单地画着菜色，旁边写上菜名菜价。都是些家常菜，看起来就有点食不下咽，味如嚼蜡。
“给我来两个招牌菜吧。”反正殿下交代过不能吃，给的银钱也就吃得起两道菜。想想他在家里是如何豪横奢靡，现在为了两个铜板抠抠搜搜的，太惨了。
“这是小店赠送的酒水。”小二摆下酒杯，为苏琛斟酒。
苏琛拿起来一闻，又酸又腥，还带着股血味。
“客官不尝尝吗？”
“抱歉。”苏琛尽量委婉地拒绝。要是在京都他就直接开骂了，什么破酒也好意思拿出来卖，怕不是里面有只死老鼠吧。
小二看他好说话，得寸进尺地劝说，“您别看它不怎么样，这可是卖的最好的酒水，只要一入口，保证您明儿还想来喝。”
“你们老板是谁？”
“您这是什么意思？”小二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赔笑着说道。
果然找领导的手段一直很有用，苏琛笑道，“我看看你们老板有多大的面子，能让我喝下这杯酒？”
“我们老板是鼎鼎有名的江士君江朝鹤。”
谁？苏琛尴尬地笑笑。
“您看看您是外地来的吧？江君他是留州士族之最，有玉树琼花的美誉。六岁拜入天下之师陈永门下，曾得先生同门赞叹，鹤有仙姿，卓尔不群。是我们整个留州人的骄傲！”
苏琛下意识反驳道，“天下之大，又算得了什么。”
真正算得上闻名天下的，一个是王佐之器荀钰，一个是非梧不栖南珺，其他都称不上天下知的名号。
苏琛连在京都认识个士子都得死命塞钱，别人还不一定正眼看你，所以不是很明白士子之间的美名、老师的含义
老师地位越高，起点越高。天下最多徒弟的两位天下师，则是靠亲传与否分辨才学高低，要是得了老师称赞，那可是能炫耀一辈子的事情。
美名一般反映人的前途和品性。比如荀钰王佐之器，便是说他有辅佐王公的本事。南珺非梧不栖，说明其性格高洁不屈，傲骨无双。荀浟识人之明，看人看得很准，小心谨慎，善于察言观色。
卓尔不群有两个含义，此人鹤立鸡群，才华极其优越。但不屑与他人为伍，特立独行。
不群与郭奉有异曲同工之妙，难以合群，为了与人争出个高低，自损八百都不在话下。
苏琛根本不清楚里面的门道，跟他炫耀这些虚名，无异于对牛弹琴。
“您看不上我们老板？这可是奇事，”小二摇头感叹，不愧是外地来的，见识就是多，“这酒我还是放在这，您要是改主意了就尝一口，我去给您上菜。”
打听到消息，苏琛留了铜板在桌上便走了。
他得回去拉个士子帮忙，不然孤身往江氏去，一介商人，指定会被笑话。
谁知刚好撞上了从主厅出来的荀浟，“诶！先生先生！求你助我一臂之力！”荀浟步履匆匆，心思忧虑，低着头没看见苏琛。
“原来是苏君，刚刚没注意看路，实在抱歉。”荀浟客气地行礼，他连这人的字都不知道呢，或许是商贾不注重这些？“请问有什么事吗？”
“殿下先前不是托我去查人吗？我找到点线索，是留州江氏士子，我一介商户，不怎么会和士子打交道，正想请先生帮帮我。”苏琛有样学样地行礼，他之前在家里学的和这有点不一样。
苏琛刚来时以为是种田剧本，没怎么刻意结交文人。后来黄浩找上他，他又以为是权谋剧本，想要往文人那边靠靠，谁知道完全融入不进去。
然后看到萧葭，十分肯定是个后宫本，开始放飞自我。被文人无情嘲笑又怎么样，总有一天自己会打脸报复回来，到时候这些人都是炮灰，要匍匐在他脚下求饶。
结果形势越来越糟，到现在他终于认清现实，什么是阶层，什么是利益。商人再怎么有钱也是布衣百姓，纸再怎么好用也只能一把火烧掉，苏琛经历过生死劫难，已经不想着怎么逆天改命，能苟活于世便可。
“此时上门不太好，我们明日出发，如何？”日落西山，是家中晚饭炊烟袅袅的时刻，此时上门一般是打秋风的地痞，士子间绝不会挑这种时候上门。
上门的时间都有讲究吗？苏琛深受打击，他之前还想偷前人的诗文令所有人倒头便拜，谁知道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诗词，全是文章。
名句也出自文章，会念几句就像烂尾，没有上下文，引人倒胃口。就算只是感叹几句，也会被追问是何心境？为何生此感概？跟做阅读理解似的。
“麻烦先生了。”
“正经敬奉茶水，登记在册的才能唤老师先生。对不知姓名的士子，唤士君便可。”荀浟耐心地纠正他，一边偷偷打量此人。
殿下说他有可取之处，到底是什么呢？经商的能力吗？
“失礼失礼。”苏琛懊恼地道歉，连连行礼。
“没关系，江家我已经去过了，到时候你跟着我就行。不过，你要去打探谁？说不定我知道一点。”荀浟反过来先打探了他一手。
苏琛还毫无察觉，随口说道，“那间酒楼的老板叫江朝鹤，我想问问是谁给他的想法，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朝鹤是他的字，他名叫江雁。以我看来，”荀浟轻声提醒道，“只要多加吹捧，保证他滔滔不绝。”此人包囊了沅邵和郭奉两人的缺点，耳根子软又不能容人。
有才无德，自视甚高。
“原来如此。”说起来他好像也有字，不过已经忘了，他以为根本不重要来着。
“殿下还在里面，你要去告诉他吗？”荀浟好意提醒他。
结果把苏琛吓了一大跳，“不不不！我先告辞了。”蹒跚的背影如同被恶鬼追杀一样，发挥出最高的速度水平。
殿下到底做了什么？不知道兰舟知不知道，改天去问问。荀浟继续沿着小路，往自己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