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造纸
小院里浓绿不减，长青的松竹遮天蔽日，素银霜雪点缀其中，喜色雅致。
能在董贵妃面前说的，无非是家长里短。荀坤说着，便提起荀浟的婚事。
芙州士族林立，多是和儒家相关。外儒内法的晏家，外儒逍遥的赵家，都已经派了人来说亲。
家长最看好的还是海内知名的朱家，有一位大儒朱虞坐镇芙州，世族内无不交口称赞。若不是家学不外传，哪里轮得到充州南荣幽州陈永，占据天下师的名头。
不过空口无凭，他们要亲自见过荀浟才会考虑，要不要结下这门亲事。
婚事全凭家长做主，娶妻娶贤。
周堇头皮发麻，在一旁默默听着，生怕母妃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果然，刚起来这个想法，董贵妃就已经脱口而出，“芙州贤德雅望之士众多，女子更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不知有没有合适年纪的，也给堇儿说一个。”
救命。
周堇求助地看向荀浟，虽然自身难保，但荀浟显然对家长做主婚事没有什么意见，还悠哉地在一旁落井下石。
“娘娘心系殿下，天下父母之心，可歌可泣。”视若无睹，荀浟不明白有什么好拒绝的理由。
为了孝道，还是咬牙咽下的好。
周堇明显感觉到了这个意思，再看董贵妃兴致勃勃的样子，突然出声，反客为主，“芙州多君子，母妃年纪尚轻，要是看上了哪位士君，儿臣一定帮您。”
怎么突然说这个！董贵妃掩面羞红了脸，皇家虽然没有守寡的规矩，可是就是很不妥嘛，这孩子！
这事他们不好参与，一言不发，转头装作看风景。
“母妃不是早就说，喜欢体贴温柔的男子？芙州风水宝地，肯定能遇到动心之人。”
董贵妃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脸都给你丢尽。
母妃不提，我不提，大不了同归于尽。
好好好。董贵妃妥协地点头答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抵触说亲，难道是心里有人？
轻轻揭过此事，周堇的身份敏感，住在荀钰家中的客房，平日出门便伪装成林蓁行事。董贵妃住在更宽敞的主客房，就在家学旁边，和两个小家伙离得近。
“本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孩子也那么像。”冬天正合适读书，没有春秋的农忙假，能学很多。
董贵妃出门便能听见朗朗书声，一群半大的孩子认真地举着特制的小毛笔，跟着荀彦一笔一划地写字。
周堇和董贵妃二人站在窗外，“在前面第二个，和你小时候像极了。”
周堇探头看去，只有侧脸，这是怎么看出来像不像的？
教学用的工具反而比较吸引他。荀彦在上面挂着块木板，用碳条写了四个字，“六月栖栖”。
桌上一把铲刀，底下有些木屑。学完这句之后就浅浅铲去一层，洁然如新。
木屑上带了碳，还可以拿去压制成木饼，冬日取暖生火都是很好火的引子。
今日学的是诗三百的六月，说的是征战的故事，与当下正好应景。
孩子们人手一块小木板，沾着水写字。他们用来练手，在哪里写都可以。
滴墨如金，不是写在竹简上，要流传千古的事，基本没有人用墨。
平时他们用来传消息的丝绢，根本不能用墨。丝绢太薄太轻，容易渗墨不说，久久不干，紧急情况下非常不方便。
碳条是最大众的选择，改良流通版已经初具雏形。最简单的是柳碳条，柳木质地柔软，燃烧出来的碳条大小合适，方便使用，制作简单。
问题就是松散易碎，改良版磨成碳粉后加了色石，树脂。不仅有了多种颜色选择，也不易断，自家也能制作。
但由于丝绢的质地，拿笔必须极轻，所以先学毛笔，养成习惯。
既然改良了笔，为何书写工具没人动手？
直至瑨国周堇二人登基前，文人所用都是绸卷一类的丝织品。
有位农家女发明了木浆造纸，改变了底层文人的命运不假，但却久久难成气候。
原因就在绸卷已经形成了产业链，想要分一杯羹，得罪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养蚕的农户，织丝的女工，加工的工匠，贩卖的商人还有清高的文人。
最后造出的纸，很好地成为了练习用的材料。重要的事还是全由绸卷书写，如果有文人去世，看的便是有多少绸卷陪葬。
现在却模棱两可，周堇思索，采用纸这一方案比较好吗？
苏琛苏致远，这人久久不展宏图，赖在京城捣鼓些做生意的小物件。
一开始是他的父亲，出手承包了城郊的租房建设工程。起名时候让苏琛出的主意，一眼就看出来，都是些曲名。
然后现在弄些胭脂水粉，衣服首饰。总之就是赚足了女人钱，盆满钵满。
不过靠着这些，偷得女子芳心容易，刚刚及冠便娶了好几位妾室。
还特意去卓州，求娶天下美人之最的萧窈，为正妻。结果萧家嫌弃他是个商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得了这一遭，终于开始往士子出手，发明了造纸印刷一气呵成，想要惊艳天下士子。
结果根本没人买账。
周堇本来也以为，有了这门技术，大家都会刮目相看，纳头便拜才是。
没想到现实更加残酷许多，士族根本看不上，而且快速地封锁摧毁了苏琛所造的造纸工具。印刷的还好，被没收了。
回头仔细想了想，如此低廉的造纸技术，底层的寒门甚至平头百姓都能读书的话，士族的地位必然会遭受冲击。
说不定连根都要挖了。
现在的文化垄断就是如此严峻，正因为竹简和丝绢的不完善，爱护卷文是所有文人学的第一课，全都供在祖庙里。
就连海内大族都不一定有间书房，超过二十本卷文便称得上闻名州郡。由此可见，卷文是衡量一个士族的标准。
周堇这次倒是想助他一臂之力，士族垄断对士族好，对国家的未来却不好，寒门也能出名士，百姓也能出英雄。
乱世之下，只有唯才是举这个道理。
改日去趟卓州，向萧家讨要方子吧，自己研制实在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