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外逃
两个月后，腊月深冬，寒风呼啸，清晨依旧昏暗无明。
“快，派人去叫皇后楚襄王，还有朝中大臣，能叫的都叫来！陛下危了！”林威、张凯还有狄清三人急得团团转。
手下的宦官宫女提着灯笼，如一点点火星，慢慢飘散到各宫之中，燃起无数火烛，宫内外一片通明嘈杂。
安泰殿内，素白的帘帐全都掀起，厚重的龙榻之上，躺着一道枯槁的人影。
如同枯枝残叶的手，用尽浑身的力气，抓着他的手腕。死灰的嘴唇一开一合，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是在说着，‘你答应过我’。
四下无人，他俯下身在其耳畔轻声说道，“放心。”
拉着手腕的手缓缓放开，嘴唇颤抖，还未说出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后的问责。
“你们都是怎么当值的！之前不还说陛下大好，现在呢！”真是气势惊人，他默默起身退离皇帝身侧，跪坐在榻下台阶上。
三位宫令赔笑着跟在身后，连连赔罪道歉。
楚襄王周琰睡眼惺忪，满脸不知所措地跟在母后身边，他虽然和陛下不亲近，但敬重之情不减半分。
要是父皇不在了，该怎么办啊？周琰自觉处理不来那些繁杂的政务，也不熟悉大臣们。说不定母后还会逼他做这做那，前途一片黑暗啊！
皇后吴莹跨进门便瞧见周堇，略带恼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看看人家。随后径直坐到龙榻旁，对周堇的行礼视若无睹。
周琰接收到母后的眼神，抱歉地朝二弟拱手。
“陛下，你怎么样？御医！御医呢？都去哪里了，玩忽职守不成！”皇后凤目一扫，当场便想问责诸人。
候在侧室的一群御医连滚带爬，跪在皇后跟前行礼，“娘娘恕罪！臣下都在侧室听候差遣。”
“你说说，陛下他怎么样了？”皇后摆手，不想听他唠叨地解释。
资历最老的一位御医站出来，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回道，“陛下之前病根未除，如今复发，如野火燎原，愈演愈烈。卑职医术不精，实在回天乏术啊！娘娘恕罪！”
“娘娘恕罪！”一群御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这顿板子是逃不掉了。
“一群庸医，自己滚下去领板子！”
上来就是立威，在这威风给谁看啊！
躺在床上的皇帝恨极，吐出一口黑血来，正好污了皇后衣服上的凤头。
“哎呀！”皇后连忙起身后退，几分嫌弃地看着身上的污秽，似乎在说，死了也不消停。
周堇上前用温水湿了帕子，给皇帝擦去嘴角的血污，等他顺气躺下，才规劝皇后道，“娘娘回去换身衣服吧，小心染了病气。”
皇后不甘心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又低头看见满身的血污，黑红的，里面还不知道带着什么。
踌躇片刻，气急地一甩衣袖，走了。
人一走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你们也别去领板子了，娘娘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说说而已。”周堇朝一群还在发抖的御医安慰道。
周琰眼神奇怪，母后可不是说说而已。他看着床上面容枯槁的父皇，双眼通红，“父皇”
“还没到时候呢。”周堇扯扯他的衣袖，提醒他把眼泪憋回去，省的陛下看见糟心。
周堇让出位置，让他跪坐上前。周琰一如既往地升起对父皇的敬畏之心，有些畏畏缩缩的。
靠近跟前仔细一瞧，瘦弱憔悴，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气势。皇帝抬抬手，让他离近几分，宽大枯瘦的手搭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这可是第一次！
周琰惊喜万分，见父皇这副模样，鼻尖一酸，豆大的泪珠瞬间滴溜溜地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朝中大臣陆陆续续来了，安静地等候在不远处。三公只有两位，以沅氏的沅焕补齐，跪在众朝臣前代为领袖。
床上的人挥了挥手，让哭得开始抽噎的周琰先下去，把那些大臣叫过来吩咐要事。
一群发须花白的大臣拥簇着跪在皇帝榻前，仅仅三十五岁，这些老臣已经送走了三位皇帝，将亡之兆啊。
“陛下”大家相顾无言，他们已经得知了遗诏写的是谁。
但是，等陛下一走，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递给他们的，不是遗诏，而是一卷薄薄的丝绢。里面寥寥几个字，瞬间让他们的打算落空。
国玺已匿，何以受命。
皇帝把国玺藏起来了，就算推了别人上位，没有国玺盖印，所有圣旨都不具有效果。
在前周泰武皇帝期间，百官从太皇太后凤印行事，可也是两印并行，缺一不可。
藏在哪里不言而喻。隐晦的目光投向周堇，那么大一块玉，应该不能藏在身上，宫里的可能性比较大。
气氛沉寂而压抑，充满了猜疑不安。
“御医！”周堇察觉到不对，指尖没有再动，表情也没有变化，透着一点僵硬，大概是
同样胡子花白的御医，挤开熙攘的大臣，只看一眼就知道，人没了。“陛下，驾崩了。”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已经早有准备，哭不出来的偷偷低头，在眼睛附近涂了点辛辣植物的汁液。
只要嚎得大声，以表伤心之情。有没有流泪根本没人在乎。
兵荒马乱，等入皇陵之后，尚未有喘息之机，大臣们便赶忙谏言早立新帝，以安天下之心。
皇后纠集了一批亲信大臣，加急开始筹备登基，所有制式按的都是楚襄王的模子。
宦官分流。
原本跟着陛下的，到了宸留王宫中侍奉。跟着皇后做事的，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平时做墙头草那些，都被拉进去干活，不知不觉便成了皇后那边的人。
士族那边已经通告所有人，新朝新气象，等登基过后，必须把宦官势力一扫而空，以正朝纲。
周堇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认认真真地守孝。平时心平气和，气定神闲的董贵妃都有些着急，这不是争不争的问题，而是生死存亡啊！
“兄长在外面接应我们，实在不行，就走吧。”董贵妃素面便妩媚动人，婀娜多姿。皱眉忧愁，更显媚态。
“母妃，没事的。”周堇扶她坐下，轻声安慰，“皇兄想当便随他去吧。”
“可是你怎么办啊！楚襄王他性子软，皇后可容不下你这颗眼中钉！”董贵妃拉着他的手臂，这孩子从没让她操心过。别人都说他不好，她才不信，那些人就是嫉妒她生了个好儿子。
周堇跪坐在地上，心中千回百转，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抬眼看她试探道，“母后，我们收拾行李出宫吧？皇宫太闷，出去散散心。”
“还回来吗？”董贵妃还以为周堇妥协了，和她一起去投靠董将军，立刻兴奋地精打细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