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松柏之交
周邶他们正在平整土地，清理碎石杂草，好把营帐拉起来。
“大哥，那边有人在看我们。”崔羽拿过周邶手上的工具，过来帮忙，在他耳畔轻声提醒道。
正在忙活的张斐干得虎虎生风，根本没注意到周围有何异样。
周邶直起腰，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借着手臂的遮挡，在缝隙里看见了那一群人。
腰间佩剑，衣着简单干练，看样貌仪态却多是士子。
有一位方脸虎目，更像是位少年将军。
“二弟三弟，我们去问问。”既然他们看着自己，难道是认识？
可是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周邶摇摇头，让崔羽他们放下手中的工具，按例询问一下来由，然后视情况报告将军。
离得越近，周邶越看得清楚，里面没有自己认识的人。而且联军中怎么会有如此多士子结伴，个个才貌出众，似有经天纬地之才。
领头的一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走近，貌若好女，眉眼英武。
左右两位雍容尔雅的士君，礼态规矩，整然静穆。
还有阔步昂首的少年将军，身姿孔武有力，面带勇武之气。
“几位在凉军帐前，有何贵干？”周邶严肃地问道，虽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危险，但刺探军情也很严重。
丝绢绸缎，潮汐海灵。一泓清澈见底的潭水，虽有奇石交错，不改其澄明透彻。包容万物，上善如水的柔善性子，仁德之表。
“在下荀浟，这是狄校尉，”荀浟拱手上前介绍道，“听闻凉军到，本想来拜访几位将军。可是来到门前，发现军中正忙，不便见客。
正在此踌躇不决，商讨或许改日再来。”
周邶敬重地回了士子礼，“原来是二位将领，将军他们就在帐中，可要通传？”
“不必麻烦，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决战之后，再来拜访。”
荀浟有心先放下此事，来日再徐徐图之。
周邶却认为这是他难得的机会。此时他们三人不过是左彤手下小小的百夫长，就算能声名鹊起，也要被马晁那些凉军压着，没有出头之日。
他也听过荀浟平定芙州的奇事，非常敬佩，“曾经听闻荀兵橼奇谋周全，一举拿下芙州两位圣君，十分叹服。
如今得见，竟然如此俊朗温润，如玉磋磨。”
“机缘巧合，不足挂齿。”荀浟谦逊推辞道。
“我在陈初平先生门下拜读时，常常听闻荀氏高名。还有京城狄孟初鞭笞宦官，一扬天下士子声势啊！”
然后是抬出自己的身份吗？
狄凌敬叹地回礼，他早就听闻陈师大名，未曾有机会拜见，现在却先遇上学生了。“可是陈永陈初平？”儒学大家，门下许多学生，亲传却未必见得。
林蓁不合时宜地插嘴，“听闻陈师亲传只有八位，不曾想能在此处得见，真是幸事一件！
请教高名？”
周邶面色不改，自谦道，“在下周邶周暄德，才疏学浅，未得老师亲传身教，实在惭愧。”
实话实说，是个好德行。
崔羽敏锐地听出了林蓁话中的刺，不满地皱眉，出言反击，“你又师从何处？报上名来！”
宝刀铮鸣，锋芒刺目。一把厚重夺目的宝刀，矜贵骄鸣，通直不屈。刀上龙纹怒目圆睁，利爪鳞片生机勃发，游龙威势，摄人心魄！
“师从圣贤古今之名作，得身天地之造化。无官无职，一介白身，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骄矜造作。”
林蓁挑衅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好想打架！和崔羽打一架简直梦寐以求，美梦成真！
“你！”崔羽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想要上去较量一番，可是手臂被人拉住了。
“二弟，莫要冲动。”周邶把人拉到身后，满脸歉意地朝林蓁赔罪，“士君莫怪，二弟性子急了些，我给你赔不是。”
崔羽在他身后非常不满，又有几分愧疚。明明是那个人挑事在先，为什么要大哥道歉！
张斐在一旁好奇地盯着林蓁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身形柔美纤细，手腕的骨头也不像男人。
倒是没有在意话里的刺，他也是有话直说的直性子，根本不像崔羽那样敏感。
啊！和事佬！坏我的好事！
林蓁也赌气地别过脸去，对周邶的致歉置之不理。
荀浟看林蓁没了兴致，便出面调解，很快场面又和谐起来。
回去的路上，游显出声问道，“为何故意激他？茗贞不是知道他的性子吗？”
“就是为了激他和我动手，早就想着讨教一番。见不到卢骁，先拿他试试手，也不错嘛。”
没想到是这么浅显的理由，连狄凌都大吃一惊，“茗贞竟能匹敌如此勇士吗？实在难以置信？”狄凌看着林蓁的小身板，想到脑中的画面，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可能。
“可是这样做，他势必要记恨你了。”荀浟是谨慎的人，也代表着八面玲珑，都不得罪。
主动惹上麻烦，不是他的性格。
“反正迟早都要对上。居然还大方地用着周姓，不就是明晃晃的证据吗。”
游显赞同地点点头，而且还抬出陈永的名号，显然是想结交他们。
周邶现在有两大名将在手，缺的就是谋士。
可惜立刻被林蓁打断了，如此严防死守，看来周邶真的有点本事。
狄凌听了一路，总算理清楚一星半点。
他们一早就知道这几号人，来这里说什么拜见将军，其实是为了打探这三个人。
而且似乎有什么威胁，是敌人般的存在。
只是三个杂兵，就算有点武力，也不值得这群天下闻名的智士如此设计吧。
到底是有什么不同？难道就因为是萧梁王的后代？
“孟初，在想什么呢？快跟上来！”
原来他想着想着停在原地不动，林蓁他们走出好一段路，才发现他不见了。
狄凌的营帐在他们附近，再怎么走也要同行一段才是。怎么在这里停下了。
林蓁唤了狄凌一声，把他从深思中惊醒。
“来了！”狄凌放下思绪，阔步追上前去。
几人谈笑着回营，背影交织，如同松柏枝叶交缠。虽然根枝不一，仍有互相欣赏之处。
遮风挡雨，相互扶持，是友人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