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棋道官道
收好围棋，秦忠明抽出一支烟，把烟盒往谷宇面前推了推，示意他要抽自己拿。
谷宇立即拿起打火机给秦忠明点上，自己并没拿烟，在领导家，不能一支接一支的和领导对抽。
天色已经暗下来，秦忠明眼睛看向窗外，吐了一口烟雾后，沉声道，“最近河阳有什么动静吗？”
谷宇明白秦忠明的意思，“小道消息满天飞。”
秦忠明淡然道，“很正常，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传闻。”
谷宇心想应该是有人跟他汇报过，“主要是岗位空缺多，有想法的人也就多。”
秦忠明看着谷宇抿嘴露出笑意，“有人也找过你吧？”
谷宇当然明白这种事秦忠明不可能不知道，点着头如实说，“是的，不过……”
秦忠明打断他，“没事，可以理解，翎翎每次去都是你接待，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谷宇直视着秦忠明，没说下去。
秦忠明若有所思的说，“我相信一般的人也不会找你，那几个人应该是有能力，就是心里不踏实，是吗？”
谷宇急忙点头，回答道，“是的。”
秦忠明颌首道，“小岩同志去了一个月，前两天向我汇报工作，说市直机关都去过了，接下来要去各区县。”
谷宇听闻立即明白，金小岩元旦过后很快就会到河阳，秦忠明是让自己向金小岩汇报，恭敬道，“金书记到河阳的时候，如果她方便的话。”
秦忠明点点头，“我看你在乡里做的几个项目不错，金小岩同志很感兴趣，可能会去看看，到时让人好好汇报。”
谷宇内心欣喜不已，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好的，我回去立即向主要领导汇报，做好接待工作。”
秦忠明说，“小岩同志刚去，对下面的人还不熟悉，但时间不允许，拖久了人心会乱。”
谷宇明白其意，表态道，“书记放心，我一定如实介绍。”
秦忠明叹息道，“常洛市以前一直排在全省前三甲，三年前却突然滑落到第七第八了，后来调整了班子，情况有所好转，但前面造成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的，金小岩同志去也是任重道远。”
看到秦忠明谈及常洛略显担忧的神色，谷宇恭维道，“您派伊书记去了两年，情况有了很大改观，现在金书记接棒，相信常洛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河阳以前也在百强县排名靠前，因为发展方式出了点问题，这几年都没缓过来。”
秦忠明指了指自己的头，叹息道，“关键还是这里出了问题，没用在工作上。”
确实如此，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半年三起大案窝案，不是一年两年造成的，在经济发达的江南省绝无仅有，不可想象。
话说市长许成国，四平八稳，这两年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熬到安全退休，敬业精神可想而知。
作为一省之首，当然对此一清二楚，从他先后派伊若华金小岩主政常洛，可以看出对常洛的不满，决意要作出彻底的改变，于是谷宇说，“相信这次调整好了之后，情况会大不一样。”
秦忠明话锋一转，“你自己以后也要学会刚柔并济。”
谷宇感激道，“谢谢书记，我一定谨记您的教诲。”
秦忠明接着说，“这次在京城，专门拜访了首长，他对你很关心，有时间和何歆一起去看看，工作嘛，总是忙不完的。”
谷宇解释道，“本来计划元旦去的，何歆说想把房子装修一下，商量春节提前两天去。”
秦忠明点头道，“首长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这几天他确实很忙，我也是好不容易中午利用吃饭的时间向他汇报了一下工作。”
“首长问起你的恢复情况，我让他放宽心，同时也向他道了歉，你的受伤我确实有责任。”
谷宇一怔，急忙说，“不是，书记您别这么想。”
秦忠明摆摆手，“这事确实是我大意了，翎翎也埋怨我，我接受。”
谷宇不敢造次，“书记，其实与您真没关系，即使我不来给您送材料，就凭这些人的胆大妄为，我也难逃一劫。”
秦忠明深以为然，长叹一声，“所以我刚才提醒你刚柔并济，你性格直，但这是双刃剑。”
“首长很惦记你们，何歆一直不在他身边，虽然工作很忙，但对她的安危很关注，你现在是家里的一份子，有了你，他对何歆也可以放心不少，所以不希望再有危险。”
正说着，左翎敲门进来，“爸，金书记来了。”
秦忠明“嗯？”的一声，正要说话，左翎就把金小岩让了进来。
只见金小岩笑嘻嘻的说，“秦书记，新年好，没打扰你们吧？”
秦忠明哈哈一笑，“你这人怎么也不经念叨呢，刚我们还说你，你就到了。”
金小岩欣喜的说，“是吗？没说我坏话吧？”
秦忠明打趣道，“尽是坏话，哈哈。”
金小岩也哈哈一笑，“那就请领导当面批评。”
此时，站起来的谷宇主动伸出双手和金小岩握了一下，请她坐下。
秦忠明看着坐下的金小岩，问道，“老妈身体好了吧？”他这次时间仓促，没去拜访金老爷子。
金小岩感激道，“谢谢书记关心，老妈身体健康，所以我就回来了。”
秦忠明微笑着说，“那就好，今年天气反常，年纪大了多休息一下。”
金小岩连声说，“对对对，我老妈平时就是闲不住的人，爱操心，家里的事啥都要过问。哈哈！”
谷宇是聪明人，知道金小岩此时前来不是问个新年好这么简单。寒暄几句后，借口出去打个电话，退出了书房。
看着离去的谷宇，秦忠明满意的点了点头。
秦忠明和金小岩在书房谈了半个多小时，晚饭开始时接近七点了。
秦忠明的新年之夜是在京城度过的，今天也是一家三口新年的第一顿团圆饭。加上谷宇第一次做客，秦忠明拿了一瓶有年份的茅台酒。
四个女士除了秦夫人，其他都要开车喝不了酒，只能由谷宇一人陪着秦忠明喝。
饭桌上不谈任何工作有关的事，家长里短的闲聊，时而说些段子，说说笑笑，开开心心开启了一个新年。
晚餐结束后，稍事聊了一会天，谷宇何歆两人和金小岩同时告辞离开，送金小岩上车的时候，金小岩问道，“什么时候回去啊？”
谷宇恭敬的说，“婶，明天吃完早饭就回了，我中午要赶到庄方村。”
金小岩颌首道，“秦书记跟你说过了吧，上班后我会下去调研，第一站就是河阳。”
谷宇点着头说，“是的，我会做好准备。”
金小岩微笑道，“几个人我心里有数，听听他们的工作汇报情况再说。”
当领导的自然不能说的太明确，集体决定的事，不会做任何的承诺，这样表态进退自如。虽说得含糊，但已经释放了明确的信号，只要几个人过硬，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谷宇去余敏芝家接上父母返回了河阳后，又匆匆赶往了庄方村，时间也来到了十一点多。正好碰到山湾村的一个专业合作社的社长，聊了一下果树种植情况和家畜放养情况。
聊了也就七八分钟，只见刘继明的车来到了跟前，谷宇微笑着迎上去，刘继明放下车窗，笑呵呵的说，“你早到了？”
谷宇说，“我也是刚到几分钟。”
刘继明接着说，“那现在先去庄方村吧，到饭点了，我有点事出来晚了。”
刘老二早就等在了村口，见到两辆车过来，上前和刘继明隔窗说了几句，过到谷宇车边，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今天是刘老二家宴，没在村部。
谷宇车到门口，让他一愣，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门口，心里嘀咕，那不是林雅勤的车吗。跟在刘继明身后，进门一看更是惊讶，肖伟光、欧阳姗、林雅勤和王劲居然都在。
时间不早了，众人寒暄过后，纷纷入席。安排座位时，刘继明是东道主，坐在了主位，肖伟光则坐在主宾位，按照级别，欧阳姗应该坐在刘继明的右手位，可她非说要和林雅勤坐一起，好说话，要谷宇坐在刘继明边上，刘继明肖伟光也纷纷发声，谷宇抝不过，只好坐下。
谷宇和林雅勤开车，不能喝酒，大家都心知肚明，喝酒不是主要的，新年第一顿饭，要的只是快乐。
整个午餐过程中，谁也没提工作上的事，所聊的话题基本都是庄方村半年来的变化。肖伟光他们几个早到，在几个专业社转了一圈，看后非常感慨。
重点是在饭后，几个人都知道，谷宇在江州过的节，见到左翎是肯定的，是不是见到了秦忠明，心里只是猜测，至于金小岩，目前林鹤乡只有谈国林一个人知道谷宇和这位新任常落市委书记有关系。
刘老二知道他们几个有话说，请他们到书房就坐，走进书房，谷宇心里唏嘘不已，别看刘老二以前一直是个村支书，当上副乡长也不到半年，可是书房弄得像模像样的，这可是在农村非常罕见的，谷宇在河阳市都没有一间像样的书房。
除了一张大吧台，还有一套一大两小的沙发和几把靠背椅，几个人入座后，刘老二把沏好的茶送了进来，还特地拿了一包中华烟和一个打火机，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闲聊几句后，转入正题，谷宇知道大家的心思，也没藏着掖着，“各位领导，这次去江州，得到消息，上班后，金书记要到常洛来调研，通知估计这两天就到。”
在座的谁也不会傻到问哪里来的消息，刘继明沉思道，“那我们得抓紧准备汇报材料。”
谷宇接着说，“听汇报是肯定的，但同时金书记对河阳的几个工程，包括林鹤乡的发展情况比较感兴趣。”
肖伟光严肃道，“那至少应该会在河阳一整天时间。”
刘继明看着谷宇，“那你们乡里也准备一下汇报材料吧。”
谷宇答应道，“我晚点联系谈书记，不过我有个建议，不知道行不行？”
刘继明点头道，“你说。”
谷宇看看欧阳姗，然后又转向看着刘继明，“林鹤乡过去几年一直重点是采伐森林和石头为主，造成了很大的环境破坏，这两年关停高污染企业，注重生态保护，山湾村和庄方村的转变大家都看到了，龙沟村的温泉属于国家自然资源，这些都是国土资源局的职责范围，所以可以请欧阳局长陪同的时候，向金书记汇报一下具体情况。”
谷宇想过，正常安排的话，欧阳姗不会有向金小岩汇报工作的机会。
在坐的人听明白了谷宇的意思，刘继明欣慰的笑了笑，肖伟光更是笑着给谷宇竖了个大拇指。
当然，更激动的是欧阳姗，谷宇这个建议明显就是给自己创造一个在领导面前展示的机会，微笑着说，“那我还得向你请教一下项目的详细情况。”
谷宇笑着说，“没问题。”又看了看其他人，“其他的有些事，我会找机会汇报一下。”
众人都笑意满满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刘继明看向王劲，“王秘书，回头你把金书记调研的事也向书记报告一下。”
王劲规矩的点头答应，“好的。”
几个人商议了不到一个小时，刘继明因为家族还有事要再呆会，谷宇则说要去山湾村看一下，两个村同时启动的项目，不能偏袒一方，哪怕就是过去打个招呼也是必要的。
肖伟光是官场老人，知道谷宇此举不是简单的看看山湾村，更主要的是希望两个车不要一起离开，一起回到河阳，让人看见不好。
谷宇送肖伟光上车的时候，两人握了一下手，谷宇有意识的手上用了用力，就是这一细小的动作，肖伟光也明白了，两人会意一笑，都在不言中。
欧阳姗要和谷宇聊聊项目情况，所以提出坐谷宇的车回去，众人都理解。
谷宇在山湾村也就停留了不到半小时，在村部和村干部聊了聊各专业社的情况后，便告辞离开。
车行驶没多远，坐在副驾驶位的欧阳姗就笑容可掬的问谷宇，“这次去江州你见到金书记了？”
谷宇没有隐瞒，笑笑说，“老姐面前我也不用藏着掖着，我不但见了金书记，还一起在秦书记家吃了饭。”
欧阳姗满脸的惊讶转而又羡慕的神色看着谷宇，“你还说不藏着掖着，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老姐？”
谷宇眼睛看着前方，微笑着把自己妹妹的经历以及与金小岩的关系说了一遍。
欧阳姗感叹道，“你们兄妹两真是不容易，也是你积善积德，好人终有好报。”
谷宇长叹一下，“小妹也是幸好被慕容政委解救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欧阳姗所住的小区门口，谷宇没有进小区，欧阳姗也明白，这里曾经是谷宇的伤心地，韩琳琳一家原来就住在自己一个单元，现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回到父母家简单吃了个晚饭以后，谷宇直接返回了林鹤乡，路上他给谈国林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金小岩调研的事，两人商定明天上班以后开会研究汇报材料。
乡一级政府没有秘书，政府办虽有负责文秘的岗位，但是要找到合适的人员并不容易。尤其是偏远贫困山区，吸引人才更难，所以谷宇每次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跟何歆通了个视频后，开始写汇报材料，一直到凌晨两点才洗漱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