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萧咍鳯
“萧咍鳯，你自幼丧父，娘亲疯癫，若不是得我三叔照顾，你早已流落街头。你长大了贪慕虚荣，非要以死相逼嫁与我三叔，三叔心善，为了救你勉为其难收了你，你却不知感激，不守妇道，最后落得这般下场，与我耶律家何干？”耶律亿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
“呸！那老东西贪图我的美色，奈何自己年老体衰，力不从心就打我出气；小东西也贪图我的美色，把我给玷污了不说，还总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拿我做实验。最后我被他玩死了，还落下个荡妇的罪名！我只是想衣食无忧罢了，我有何错？”鳯姑利用月里朵的身体大喊道。
庚辰此刻才了解鳯姑原来也姓萧，和耶律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但和耶律家三叔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也问不出了。
“三叔为人中正老实，怎会行那龌蹉之事？再说就算他们有负于你，你去找他们便是，于我夫人何干？”耶律亿知道很多事情和鬼是说不清的，他们能留在世间都是有所执念，若是能说清就不叫执念了。
“我要找耶律亿报仇，对，我要找耶律亿报仇！我要找耶律亿报仇！”鳯姑的情绪极不稳定，有些疯癫的喊道。
“好，好，你要报仇的人是我，你把我夫人放了，我让你杀了便是。”耶律亿赶紧开口稳定鳯姑的情绪。
“不，我不能杀你，我要毁了你，就像你毁了我一样毁了你！”鳯姑好像又恢复了理智，突然转头看向庚辰道：“你，打他！”
庚辰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鳯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看看耶律亿，耶律亿暂时也没办法。两人对视，鳯姑又大喊，“我让你打他，打他！你不打他，我就杀了她！”喊完又用力将发簪扎向月里朵的脖子，一股鲜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别，别扎，”耶律亿举起双手，焦急的喊道，然后转向庚辰，道：“老六，打我！”
“大哥——”庚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此刻情况危急，但让他打耶律亿，他下不去手。
“打！你不打我，你嫂子就要死了，打！”耶律亿也没了办法，近似疯狂的喊道。
“嘭！”庚辰一拳将耶律亿打倒，耶律亿佯装疼痛，缓缓站起。
“既然你不愿意使劲，那我帮帮你！”鳯姑说着，拿着发簪，对着自己的大腿又是一顿乱刺。然后将发簪又放到了脖子上。
“别扎了，别扎了，”耶律亿的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冲着庚辰怒喊道：“老六，你给我使劲打！”
“大哥——好！”庚辰咬着牙，他没办法，只得出手攻击耶律亿。
一拳，两拳，三拳，拳拳都实实在在的打在耶律亿身上，每一拳都能将耶律亿击飞，周围的家具被尽数砸毁。耶律亿一次次的从废墟中爬起来，拂去脸上的血，刚刚站稳，又被庚辰再度打飞。
月里朵的眼中突然流出了泪水，庚辰知道，那是月里朵自己的泪水，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也只能任人摆布。
在又一次将耶律亿击飞后，庚辰发现月里朵的手上突然用力，脖颈上的血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庚辰一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即听到鳯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庚辰突然想起刚才孩子出现时，月里朵喊出了一句话，说出了鳯姑的身份。然后庚辰向前走了一步，就看到了黑影。他又想起耶律亿来找他是因为他挡了弥里巫师过阴的路，从这两点分析，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克制阴物。但此刻发簪仍在月里朵的脖颈上，倘若自己判断错了，贸然上前，月里朵肯定凶多吉少，那样的结果谁也接受不了。可如果自己继续打耶律亿，用不了多久耶律亿就会被自己打死，怎么办？庚辰焦急的考虑着，此刻去找国师肯定来不及，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怎么办？
庚辰转动的眼神突然定住，有了！
“怎么停了？打啊！继续打！”鳯姑喊道。
“老六，继续打——”耶律亿坚强的站了起来，看着庚辰道。
庚辰向后退了一步，就在耶律亿和鳯姑都不知道他要干嘛之际，庚辰陡然对着耶律亿，打出一击摆拳，耶律亿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径自向月里朵飞去！庚辰快步跟上，借助耶律亿的身体遮挡，将护体薄雾瞬间放到最大，在耶律亿身体下落的一刹那，向月里朵握着发簪的手肘处击出一掌玄黄之炁。庚辰打定了主意，如果护体薄雾不能将鳯姑冲出月里朵的身体，自己这一掌也可将手肘击碎，将发簪击落，这是代价最小的办法了。
就在护体薄雾将月里朵包围的一瞬间，那股黑气再度离体而出，急速后退，想要逃跑。奈何护体薄雾扩散的速度非常快，在接触到黑影时，并未受到任何阻力而继续向后散开，那黑影伴随着一声哀嚎，黑影在黄色的薄雾中，就那样神奇的消失了，无影无踪。
鳯姑的灵魂被庚辰直接灭杀了。
不幸中的万幸，由于护体薄雾的冲击，月里朵向后倒去，玄黄之炁只是在她身旁掠过，并未击中月里朵的手肘。她不用受断骨之苦了。
然而这却让庚辰害怕万分，如果刚才护体薄雾无效，恐怕此刻自己就已成了千古罪人了。
耶律亿和月里朵抱在一起，两人一会哭一会笑的，互相查看着对方的伤势。庚辰喊来了下人，将二人搀扶着躺下，暂时休息。下人又去宫城喊来了御医，给二人诊治。月里朵身上的血洞虽多，但极少伤及经脉，包扎后静养些时日就好，并无大碍。反倒是耶律亿伤的更重一些，被庚辰打断了两根肋骨……
等御医处理好伤口，庚辰将黑妈妈给他的疗伤药倒出一颗递给给耶律亿，耶律亿也不问是什么，直接吞了下去。
天亮之后，耶律亿将家中所有下人叫到一起，告知所有人，若是胆敢对外说一个字，杀无赦。众人皆胆寒，在他们心中，耶律亿好像从未如此严厉的对待过家人，但他们也不傻，知道耶律亿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人，他根本不在乎多杀几个。
遣散了家中下人，庚辰也要起身告退，却被耶律亿留了下来。
“六弟，难为你了。”耶律亿道。
“大哥，我要是轻点的话，或许你的肋骨就不会断了，是庚辰无能——”庚辰说着，跪倒在地。
“老六，快起来，”耶律亿强撑着将庚辰扶起，想了想问道：“你最后灭杀鳯姑灵魂的时候，早知道那么做可行吗？”
“我也只是猜测我的护体薄雾能够隔绝阴物，但是否能行，并无把握，至于是何原因，我就更不知道了……”庚辰说道。
耶律亿还未说话，月里朵抢先道：“六弟，今天多亏了你了，要不然我和你大哥就要天人两隔了。”
“大嫂说的丧气话，您和大哥福大命大，有我没我都一样，呵呵。”庚辰笑着说道。
“自家兄弟，为兄不跟你客气了，只是那鳯姑的灵魂被你灭杀了，我们没能弄清楚她是受何人指使。怕是以后还会有危险。”耶律亿叹气道。
“大哥的意思是，她是受人指使的？”庚辰问道。
“应该是，她一介女子，没修行过，也不会任何术法，死后能够变成厉鬼本就蹊跷，又懂得利用附身之法找耶律家人复仇，想必是受人蛊惑，施了咒法所致。”耶律亿道。
“大哥觉得是何人所为？”庚辰又问道。
“不知道，觊觎可汗位置的人太多了，指使她行事之人，有可能都不是我们的仇人，没法猜测。不过此事也怪我粗心大意，当初鳯姑死后我并没有安排人去厚葬，而是让三叔家的下人自行处理了。本想着除了三叔，她也就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娘了，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后事的。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如今让我们夫妻二人遭受此罪，或许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耶律亿说完，看着月里朵，两人同时叹气。其实家中事物更多的应该是月里朵来管的，耶律亿这是为了让月里朵宽心，将责任拉倒了自己的身上。
“大哥，那后续怎么办？如何调查？”庚辰道。
“鳯姑这一辈子也是个苦命之人，死了又不得善终，着实让人心酸。现在被你把灵魂灭杀了，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哦，老六，你不用自责，你做的没错，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怪罪于你。这样，一会你带些金银细软，去趟三叔家，打听下鳯姑埋在了哪里，就说我要送一些陪葬品给鳯姑，想办法打开棺材来看看。”耶律亿说道。
“大哥是怀疑她的尸身也有问题？”庚辰问道。
“我猜十有八九，去吧，记得开棺时尽量少让人看见。”耶律亿叮嘱道。
“是，大哥，我这就去办。”庚辰行礼告退，本想和月里朵要些金银细软的，可看着月里朵的伤势，想想还是算了，回家取也是一样的。从李鸦儿那坑来的金银耶律亿都赏赐给了他，他现在可不缺钱花。当然，婢女庚辰只留下了两个，其余都送到了宫中。这两个倒也不是庚辰想要，而是爹娘年龄越来越大了，身边需要有人照顾才行。
耶律家三叔认得庚辰，也很喜欢他这个武艺高强，一身正气的年轻人，但听说他是来开棺送陪葬品的，脸上却挂上了不满。这不符合风俗习惯不说，也是对三叔的大不敬，对逝者的大不敬。庚辰一琢磨也是这么回事，赶忙换了个说法，说鳯姑给月里朵托了梦，在下面日子过得清苦，还总受欺负，需要一些金银细软打点才能安生。这才让耶律家三叔释怀，告诉了他鳯姑的尸身埋在哪里。庚辰又一顿苦劝，说开棺阴气重，老人家去了会伤及脾肺，而且鳯姑对三叔有怨念，三叔不应该去现场的。老爷子思考了半天，还是答应了庚辰的要求，安排管家领着庚辰，去了墓地。
这三叔家的管家也和三叔一样，是个实诚人。他告诉庚辰，鳯姑死后，斯懒在监牢中等待发配，家中无人主事，三叔年龄大了不敢亲历亲为，这下葬之事，都是他在弥里巫师派来的一个徒弟的指导下弄的。庚辰问了那徒弟的样貌，想了想初五那天给弥里烧纸的徒弟的样貌，正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弥里巫师本就是萨满祭司，也肩负契丹皇族的祭司之职，耶律家死了人，他派徒弟来办丧葬仪式合情合理，无可厚非。
简单的上了香后，等到午时三刻，庚辰安排下人开始挖土。庚辰并不懂斋醮科仪的事情，只是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不等到某一时某一刻再去动手，会显得自己很无知。
几个壮汉没一会功夫就挖出了棺材，庚辰拿了不少银钱给他们，让所有人退后十丈，众人拿了钱，皆皱着眉头，没有离开。开棺并不容易，别的不说，单是那几个封棺钉就不是一般人能取出来的。庚辰无奈，只得说是鳯姑托梦说自己尸身腐朽，不想让熟悉的人看到，而且太多男人在一旁会伤了阴气，阴气又会影响众人的身心健康，众人才留下工具，听话的离开。
庚辰拿起工具跳下坟坑，他虽力大，却不了解这棺木的结构，费了好大的劲，将棺材板都翘弯了，才将棺材板打开。一看之下，果然如耶律亿所料，棺材里空空如也。庚辰叹了口气，随便扔了点金银细软进去，然后胡乱的钉上了棺材盖，又喊回众人，将土填回。
再次返回于越府的时候，几个小沙弥正在府上念经，另外几个正在四处撒着五谷，想必是耶律亿找了国师，国师安排人过来净堂。看架势，估计耶律亿也没有实话实说，否则国师也不会只派几个小沙弥前来。
进到后院的时候，耶律亿和月里朵则是刚刚睡醒，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庚辰将这一趟的情况如实告知了耶律亿。耶律亿听后也没了头绪，派鳯姑来的人，显然只是想虚弱耶律亿，并不是想一杀了之，这个目的着实奇怪。可除此之外，实在没有更多的线索可查，只得让庚辰先回去休息，然后加派了护卫的人手。
一天一夜未合眼，庚辰很是困倦，回家和爹娘打了招呼，倒头便睡。
恍惚间，庚辰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境和以往的又有所不同，此刻他是一个郎中，正在药房中冥思苦想，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搬来梯子，去上面的药匣中取了一味中药填入正在熬煮的药罐中。掐指又算了算时辰，控制了下火候，等待药汤成剂。在抬头时，只见药铺中间躺着一个道士，已经口吐白沫，危在旦夕。姬献则毫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装束，也是个郎中。而与庚辰的中正之气不同的是，姬献身上带有一股巫毒之气。
到了时辰，庚辰倒出药汤，给那道士喂服，然后又将他放倒，看着姬献，两人静观其变。半个时辰以后，那道士悠悠转醒，庚辰看着姬献莞尔一笑。
“这次勉强就算你赢了，下次轮到你出题，看我巫家医术能不能解！告辞！”姬献说完，也不待庚辰搭话，径自离去。
庚辰叹了一口气，扶起了道士。那道士谢过了庚辰，又和庚辰研究了半天中药药理，经庚辰邀请，在庚辰的药房里住了下来。然后梦境就这么没头没尾的结束了。
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卯时，庚辰并不知道为何会做这个梦。他自己默默回想多年来他的奇怪梦境。除了小时候的断臂梦境外，之后的几次，好像都是伴随着自己能力的提升而产生的梦境。而这次自己能力并没有提升，只是昨天夜里灭杀了鳯姑，见证了耶律亿和月里朵的爱情，再无他事，为何也会产生梦境，实在没有缘由。那梦中人也是奇怪，庚辰觉得自己好像和姬献是相互对立的，一个从传统中医出发，一个从巫医蛊术出发，两人一直再斗，毫无目的的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