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幻境遇险

    第二天一早，庚辰按照昨天晚上的设想，先将駮马用长绳套住，放入阵中。和庚辰的推测一样，駮马虽灵智较高，但心性纯洁，并未受到任何影响。那也就是说，这致幻的臭气主要是引起有灵智动物心底的恶。庚辰不敢说自己没做过恶，跟随耶律亿这段时间以来，他造成的死伤也不在少数，尤其那桃山之战，庚辰不敢说那五六万的亡魂跟自己毫无关系。可大哥耶律亿毕竟对自己抱以厚望，自己总要试试才行。

    “贤弟，若是感觉不对，定要先拉动长绳，让大家先拉你出来再做计较。”耶律亿看着阿辛将长绳绑在了庚辰身上，说道。

    “大哥放心，没有十足把握，我不会贸然深入的。”庚辰答道，他并不是敷衍耶律亿，到现在为止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和战场打仗完全是两回事，鲁莽就是蠢。

    庚辰骑着駮马，用湿布掩住口鼻，缓缓走进了臭气之中。起初庚辰觉得这臭气对他好像并无作用，而且好像有点怕他一般，在他周身的气雾比其他地方要薄一些。他也并未有任何幻觉产生。随着庚辰进一步深入，大约走出了几十丈后，他发现身后的耶律家兄弟逐渐变得模糊，再走几步，就彻底看不见他们了。庚辰镇定了下心神，继续往里缓缓行进。周身的气雾越来越浓，虽然现在是辰时，庚辰的视线仍是被局限在三尺以内。既然看不见，庚辰也不强求，他慢慢的闭上了双眼，用双耳倾听周围气息的变化。任由駮马带着他继续前进了几丈后，庚辰忽然听到右侧有动物跑动的声音，从声响落地的轻重判断，这动物应该不大，但数量很多。庚辰脑子里想着向右侧去看看，駮马心领神会的带着庚辰向右转向。在庚辰觉得离那声响已经不足三丈，睁开双眼，想用玄黄之炁击打下试试时，那动物也感知到了危险，四散开来。庚辰一个愣神的功夫，只觉得周围的臭气气雾瞬间便更加浓厚了。除了駮马前行踩踏树叶的声音外，四周一下又变得寂静无声。

    人对黑暗有天生的恐惧，主要是在黑暗中人看不见周围的景物，无法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做出预判，心中就会忐忑不安。若是黑暗中再没有任何声响，恐惧的心理会更加严重。心中期望有点声音，又害怕有什么声音。任何一个地方传来的任何一点声响，都能将这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庚辰虽然自负有玄黄之炁护体，加上有奔跑速度不知道有多快的駮马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仍克服不了这种寂静无声的恐惧感。他觉得自己张开了每一个毛孔等待攻击的降临，哪怕这臭气中突然冲出来一个赵霸那样的彪形大汉，挥着巨斧要砍他脑袋都好，他也可从容应对。可这危险就是迟迟不来，这种等待让紧绷的精神异常难受。

    想起赵霸，庚辰觉得他确实被自己坑惨了。可转念一想，两军交战，本就是尔虞我诈，大家各为其主，自己并没有错。只是自己拿了人家两本不知道从哪得来的秘籍，确实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庚辰心底稍稍有了一点歉意，忽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进来之前耶律亿并没有让其他人进来帮忙的安排，那身后就肯定不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就先当敌人处理，保证自己不能吃亏。

    庚辰毫不犹豫的转身送出玄黄之炁，只见赵霸提着巨斧径直向他冲来，玄黄之炁并未能阻止他的冲势。庚辰心中一慌，刚才自己只是想到赵霸拿着巨斧来砍他，这马上赵霸就拿着巨斧来了，他没记错的话赵霸的武器是一把大刀，这巨斧仅仅是自己的幻想，那么眼前的赵霸肯定也是幻象，看来自己还是没能抵抗臭气，进入幻境了。

    意识到这是幻境，庚辰开始仔细观察周遭事物，试图找出幻境中不合理的地方。这也是他昨天晚上自己准备的方法，不合理的地方就是阵眼的可能性很大。然而扫视四周，仍是臭气一片，看不出三尺，并无其他景物可以供他辨认。他控制駮马躲开了赵霸的攻击，然后反手扔了护住口鼻的湿布。既然已经进入幻境，这湿布也就没必要了。

    赵霸一击不中，挥斧再砍。庚辰再次躲避。在他看着刀锋从自己身边滑落之时，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这是幻境，自己的身体会真的受伤吗？他不知道，但他想试试，或许这就是破解幻境的方法。

    庚辰用护体薄雾护住周身，面向赵霸，准备硬接他一招。赵霸也不客气，面无表情的回斧再砍。庚辰将玄黄之炁化作两掌，在斧子砍来的一瞬间，夹住了斧刃。一股巨大的力量由双手上传来，庚辰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斧子下劈带来的杀气，看来这幻境中也可杀人！

    庚辰不明白幻境的原理，他也没时间去弄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击败这虚幻的赵霸。他开始想着和赵霸交手以来赵霸的各种弱点。庚辰想到全盛时的赵霸，那赵霸的能力恐怕在庚辰之上，上次能生擒他全是因为赵霸已经打了一天一夜，而自己看了一天一夜。现在的赵霸虽不是实体，却胜过实体，他并不知劳累，斧头越来越快，一下一下的劈向庚辰，庚辰只得尽量的闪转腾挪，拉开距离再做计较。

    庚辰又想到平州城前，自己用弓箭捅了好几下赵霸的屁股，让他的屁股多了几个血窟窿。想及此时，庚辰突然感觉赵霸的动作变慢了，好像屁股疼一般，用不得全力。

    莫不是这幻境会因为他的想法而有所改变？

    庚辰再次躲开后，一直想着赵霸屁股流血狂暴的场景，然后想到了自己不断的提出要求，最后赵霸气馁的叫他小祖宗的场景。再看这幻境中的赵霸，竟也跟着萎靡了起来。庚辰看准时机，驱駮马快速上前，双手玄黄之炁化作两把手刀，径直从赵霸身体穿过，駮马也未曾停止，跟着穿了过去，然后庚辰就看着那虚幻的赵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气雾，融在了这臭气阵中。

    庚辰觉得自己找到了这臭气阵的弱点，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又是大功一件啊，得先返回去告诉大哥一声，或许大哥会给我升官也说不定。想到耶律亿，庚辰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耶律亿的声音。

    “贤弟，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们恐怕很难破这阵法，怕是这次又要无功而返了。”耶律亿骑着马，缓缓的走向庚辰。

    “大哥，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你们在阵外等我消息的吗？”庚辰皱着眉说道。

    “我们在远处看到了你的所作所为，能打败赵霸，破了阵法，确实是我等做不到的，贤弟天赋异禀，真乃老天助我契丹啊，我定要禀报可汗，给贤弟加官进爵！”耶律亿笑呵呵的说道，和庚辰靠的越来越近。

    庚辰突然一个激灵，那赵霸本就是自己的幻境中的人，昨天听耶律亿他们说过，每个人在幻境中看到的都不一样，那大哥怎么能看到自己幻境中的赵霸？不对，这还是幻境！

    “你不是我大哥，你——”庚辰话还没说完，耶律亿突然拿出一把匕首刺向庚辰，庚辰护体薄雾蓬勃而出，抵挡了匕首，也在瞬间将那虚幻的耶律亿击散，融于气雾之中。

    庚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家伙，一个不小心差点着了道，看来这幻境会随着人的思想变化而产生幻象。若是寻常人在刚才那样的幻境中，四周无声，目不能视，心中自然会生出恐惧，恐惧之时想到了什么，自然眼前就会呈现什么，然后就是恶性循环，怕什么来什么，最后将自己困死在这幻境之中。好在庚辰的感官要较一般人敏锐，且有护体薄雾保护，自认为没有什么能伤了自己，所以并未产生过于恐怖的东西。

    “不对，有东西能伤到自己，那刺杀耶律亿的巫师用的木杖就能伤了自己，不行，不能想，只要自己不想，就不会产生危险。”庚辰在心中自顾自的跟自己说着，可人的思维是很奇怪的一种逻辑，自己越是不想一样东西，那东西越是会浮现在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比如你告诉自己不要想猪，脑子里一定有一个猪的形象。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四面八方无数的木杖犹如弓箭般，快速向自己飞来。庚辰无奈，只得再次将护体薄雾破体而出，将自己和駮马保护在内。这次和上次逃跑时不同，上次是第一次，自己也是无意识的释放，这次自己是有备而来，就像刚才击碎耶律亿的幻想时那样，虽然抵抗一个点和四面八方差距很大，但庚辰还是控制了力度和释放的距离。在所有木杖都撞上护体薄雾变得粉碎以后，自己并没有再度晕倒过去，但仍觉得身心俱疲，伸手扶住了駮马。

    庚辰在脑海中告诉駮马要先回去，駮马感知，转头向后，刚要奔跑，又被庚辰的思绪打断了，站在原地。庚辰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这声音如此熟悉，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谁。

    “辰，是你吗？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那声音轻声问道。

    庚辰一个激灵，这是那青衣女子的声音，那个在他的梦中，和他无数次并肩战斗，生死以沫的女子。

    “你是谁？你在哪？”庚辰喃喃的问道。

    “辰，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姬献啊。”那声音说道。

    “姬献，姬献。”庚辰皱着眉，神情激动，他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他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他并没有想起关于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关联事件，但这个名字却如同有魔力一般，让庚辰一遍遍的重复，好似千百年来就刻在他的心头一般，让他感觉如此亲切。

    “姬献，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庚辰有些激动的说道，话语中充满了颤抖。之前都是在梦境中梦到那青衣女子，自己也只是跟随梦境变迁，从未有过自己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与她沟通的情况发生。突然间能够和梦中人说话了，庚辰激动的有些颤抖。

    “辰，我在这，在这——”庚辰循声望去，他的心一下就被锁住了。只见那青衣女子自气雾中缓缓走出，还是那身熟悉的青衣，虽不华贵，却仍掩饰不住身材的玲珑有致；还是那熟悉的面容，柳眉凤眼，红唇皓齿，肌若凝脂，气质天成。远远望去，那女子如出水芙蓉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姬献，我——”庚辰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紧张的看向四周，赶紧跳下了马，向那青衣女子走去。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想拥抱这女子，就像多年未见的恋人一般，要将所有的思念都化作这一个拥抱，将对方紧紧地，永远的拥在怀中。

    庚辰向前走，却觉得这几尺的距离好似天涯海角般遥不可及，迈出这几步的时间犹如跨越千年般绵长。那青衣女子见庚辰张开双臂前来，也慧心的笑着，张开了双臂，站在原地等待庚辰的拥抱。

    “将军，不可，危险！”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庚辰所有美好的思绪。他一愣，本能的举目看去，只见姬献的身后赫然站着一个黑衣老妪，正在焦急的冲庚辰摆着手。而和自己仅一步之遥的青衣女子在听到了声音后，面露凶相，刚刚还柔情似水的眼睛里瞬间便充满了杀机。她右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蒙古刀，挥刀便向庚辰砍来。距离太近了，庚辰根本无法躲闪。那蒙古刀直接砍中了庚辰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庚辰吃痛，大喊了一声，捂住胸口赶忙后退。再抬头看向那青衣女子，却早已变了容貌。此刻站在庚辰身前的，是一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头脏辫的小个子男人，一身兽皮衣裳盖不住的五短身材，手拿蒙古刀，咬着牙，恶狠狠的前后看，显然他在犹豫，是继续上来攻击受伤的庚辰，还是回头去攻击那提醒庚辰危险的老妪。

    庚辰看着他，也在思考如何对付他。此人看似功夫不弱，且可以幻化他人容貌，庚辰并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异能，所以并不敢轻易上前。那老妇人见庚辰脱离了危险，双方僵持不下，并没有继续停留，趁着脏辫男看向庚辰的一瞬间，伸出三个手指，冲着庚辰指了指天，然后转身就跑。虽然年老体衰，跑的却不比年轻人慢。

    脏辫男子见老妇人逃跑，选择了攻击愣在原地的庚辰。庚辰刚想回击，只觉得腰间的长绳一紧，差点摔倒。马上反应过来，是耶律亿他们拉动了绳子，要将他拉出这臭气阵。庚辰踉跄了两步，赶紧喊駮马过来，飞身越上駮马，快速逃离而去。那脏辫男子追击不上，气急败坏的直跺脚，却也不敢追出来，回头向那老妇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