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说服
“我从小被母亲厌恶，我大伯是大队长。”
路辰温声说着两件毫不相关的事，低沉柔和的嗓音似乎能抚平一切不安。
江若渝颤巍巍地抬起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扑闪，狭长明亮的眸子里秋波流转，上挑的眼尾处粉光若腻，在冰肌玉肤的脸庞上宛如朝霞映雪。
竟是可怜地被他逼出了泪意。
路辰又叹息一声，搬来一条凳子，并没有收回那些珍贵的东西，而是要给江若渝讲故事。
江若渝被咔吱的拖拽声吓了一大跳，迷人的凤眸瞪成圆溜溜的杏眼，然后看到路辰的行为，慌的后退一步，眼眸却含着秋水，好奇地打量。
就像是一只受惊的胖兔子，吓得一跳，然后掩耳盗铃般躲在细细的桌子腿后面，好奇地探出毛茸茸肥嘟嘟的小脑袋，红红的眼眸惹人怜。
路辰差点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逗笑了，瞟到江若渝那又瞪圆的眼眸，艰难地把笑声咽了回去，表情扭曲地恢复严肃，残留的笑意却依旧在英俊的脸蛋上挥之不去。
“咳咳。”
路辰干咳两声，在江若渝不满的目光下，把残余的笑意也收回去，然后用很轻松的话，说了一段长长的故事。
“有个小孩，刚出生时被路过的道士批命，天降灾星，克父克母克全家，谁跟他在一起谁不幸。”
“有趣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验证了道士的话，那天之后，小孩母亲摔倒难产，小孩父亲大惊失色，落下的锄头砸掉他一块皮，小孩大哥被马蜂叮咬的面目全非，小孩二哥旧病复发，于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小孩命中带煞。”
“小孩的母亲也确信这个孩子是克自己的，特别是听到自己不能怀孕后，更是把所有的错误归结于小孩，没给小孩喂过一滴奶，没照顾过小孩一秒钟，家里人因为这个批命，也不想沾染小孩一丝一毫。”
“小孩每天就睡在柴房角落的木盒子里，差点饿死，差点渴死，差点被猪吃掉，几次与死神交手，最终还是长大了。”
“长大后的小孩依旧不被家人关心，他在山上扒野草啃树皮，用树藤做衣服，用野草做鞋子，被所有小孩歧视看不起，骂他是个野人是个没人爱的孩子。”
“小孩当然也羡慕那些快快乐乐的小孩，不过小孩不是羡慕他们有父母疼爱，不是羡慕他们能吃饱穿暖，而是羡慕他们有书读，可以坐在教室里跟老师学习，那是小孩从幼时起最渴望的一件事。”
“只是小孩户口都没上，家里人也不出钱，而且他的母亲把他当做是他弟弟的脊髓库，强迫十五岁的他捐赠脊髓。”
“虽然没能成功，而且跟父母断绝了关系，并且之后靠着智力赚了不少钱，但是小孩依旧没有机会上学，没能学上知识。”
“只是在有一天，希望来了，小孩偷听到，村里会来一个大学生知青，大学生啊，那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人，是他多么想成为的人，于是小孩下定决心，要这个知青当自己老师。”
“但是他前面求了学识渊博的教授，教授不答应教他，因为他名声太差了，可是小孩名声差，是因为他被净身出户，又没有太大力气，做农活实在养不了自己，于是只能去干些脑力活儿。”
“小孩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想到年幼时在教室外，站在雪地里听到的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孩下定决心，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那个知青，长久下去，知青一定会被他打动的，于是，”
“我知道了！”
江若渝扑过来打断路辰的话，紧紧抱住他的腰，语气有些哽咽，被路辰这坚定，真诚的求学之心感动的热泪盈眶，路辰之前所有的表现，更是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温香软玉在怀，路辰愣了两秒，然后迅速反手抱住，紧紧抱住。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谁管媳妇为什么抱住自己，总之不能放跑媳妇。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你的，帮助你成为一个大学生，你那么聪明好学，一定可以成功的。”
江若渝以为路辰是激动的，于是没有挣扎，生怕路辰以为自己不愿意。
路辰听到江若渝的话，一时间沉默下来，抱媳妇的欣喜都被浇灭了一半。
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真的不能怪自己啊！
谁看着江若渝越来越动容的脸色，越来越软柔的目光，能忍得住不诉苦，能忍得住不惹他疼惜啊？
而且他就说的惨了那么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
比指甲盖还小！
路辰心虚地想，他不会动时确实差点死掉，只是自己在快要死的时候放声大哭，把那心善的大哥喊来救自己。
他也确实是扒野草吃树皮，那都是六岁以前的事情，六岁以后，嗯～灵芝不是野草吗？当然是啊，都长地上；杜仲树的树皮难道不是树皮吗？当然是啊，这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他还确实渴望过上学，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但是也发生过，不算说谎。
王爱平对自己怎么样更是全村有目共睹的，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当然他也美化了一下自己的名声，这是很有必要的，虽然他做的事见不得人，但是也没有什么错处，不能被小知青误会。
唯一撒谎的是，他被老教授拒绝这件事了，蔡教授可是想收他当关门弟子。
不过问题不大，赶明儿找老蔡串一下口供，也能瞒过去。
而且他这是为了让体弱的小知青收下他的东西，这东西对小知青贵重，对他却是毛毛雨，所以这是善意的谎言。
这么一想，路辰毫不心虚，甚至理直气壮。
把毛茸茸大脑袋埋江若渝漂亮的脖颈间，路辰轻嗅一下江若渝散发的清冽的体香，然后故作开心又激动道，“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江若渝很不习惯和一个男人靠那么近，身体僵成木头，不过心软，没有推开路辰。
无缘无故帮助他的人江若渝会警惕会考察，但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江若渝心防破解的很快。
他自认为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绝对不会有这么强烈这么坚定这么赤诚的求学之心，这是一份伟大的意志，拥有这份意志的人，值得他赞赏学习。
江若渝心底是已经接受路辰了，所以对路辰很宽容。
路辰可不知道江若渝把他想的那么伟大，当然他知道的话更会得寸进尺，而不是抱了短短三十秒，就放开了江若渝。
“这些是拜师礼，老师就不要拒绝了，都是老师应得的。”
路辰可惜地捻了捻手指，三十秒还是太短暂，抱一辈子都不够，不过那纤细柔韧的触感，够他回味无穷的了。
江若渝暗暗松了一口气，听到路辰情真意切的话，又皱了皱眉头，为难轻声道，“可是太多了。”
收这么多东西，他心里过不去，就是教一下知识，他自己是乐意的，哪需要那么多拜师礼。
而且这人喊他老师……
江若渝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漂亮的凤眸羞涩地垂着，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因为觉得自己不配当老师，还是想到其他地方而羞涩。
“这对我来说不多，”路辰见江若渝态度软化，立马劝说道，“用这些不值一提，对我来说唾手可得的俗物，换取无价宝贵的知识，那太值了，我简直是感激涕零，而且我看老师身子骨有些瘦弱，必须要补一补，不然老师您累倒了，谁来教我呀？”
老师和学生，他可真会玩儿，嘻嘻，路辰心里不正经地想。
这先进的觉悟，钢铁般的意志，又一次让江若渝为之动容，把路辰喊老师的羞涩一扫而空，对路辰带来的东西接受度也高了很多。
路辰暗喜，再接再厉道，“老师真的不必担心我没钱，我给县里的厂子开货车，把他们的产品运出去，那路只有我一个人能开，所以都对我好着呢，这些都是他们送我的，我又不喜欢这些东西，吃不完就过期了，只能丢掉，就麻烦老师帮我解决了。”
“而且别人不知道我有钱也是我特意瞒着的，毕竟我那娘，见不到我好，觉得我好就是吸食他们家的运气。”
江若渝听完，爱怜地看着神情低落的路辰，看他确实不勉强，这才答应了。
“好，我收下，我一定会把我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你，而且我觉得不会永远这样，国家人才缺口太大了，等以后，高考可能会恢复，这样你可以凭自己努力考上大学，就算没有，你也可以努力当生产标兵，争取成为工农兵学员，这样也可以上大学。”
江若渝全心全意为路辰做打算。
而路辰听到高考，高大威猛的身躯就僵住了，回想一下他说过的话，好像对外宣称都是自己偷听加自学，只会写字和算数，就只有个小学水平。
如果他说他在三年内学完初中高中的知识，在高考前通过推荐上工农兵大学，会不会让人相信？
路辰一想都知道不可能，别说其他人，最起码就瞒不过江若渝。
所以他必须得高考了。
哦不～
高考简直是所有国人的噩梦！
他已经快四十年没学习了，所有知识都已经还给了老师，这又要他学一遍，那不是要他的命吗？路辰痛苦地想。
上赶着读书考试的，他还真是第一个！
“这么高兴？那我也不能辜负你的期待，从今晚开始学吧，我过目不忘，记得所有的教材，不用担心没课本。”
江若渝没看出路辰的痛苦，以为路辰是太过高兴激动，脸部都扭曲了，于是为了满足路辰的愿望，决定今晚就开始教学。
“什么？今晚开始？老师你这么累，还是要休息好，身体为重，我随时都可以学的。”路辰急忙劝道。
江若渝看路辰这么关心他，更感动了，坚定拒绝休息的提议。
“一寸光阴一寸金，我身体不差，就今晚开始吧！”
路辰眼看说不动江若渝，再说就崩人设了，内心绝望到极点，干巴巴道，“那老师今晚来我家吃饭吧，虽然简陋一点，但是我的厨艺很好。”
江若渝沉吟一秒，然后就答应了。
路辰看着眼前像是注入了活力，变得光艳逼人的小知青，内心沉重地叹息。
唉，算了，只要小知青高兴，学习算什么？
只要他能追到媳妇，再来一次高考又有什么？
再来一百次都行！
路辰内心哭唧唧地咬帕子，泪汪汪地鼓励自己道，他真的很行！他可以的！
不就是高考吗？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