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鹰暴脾气
牧子昂这几句话一股脑泄出后，饶是刚刚夸赞过他的人都僵住了嘴角，面露难色。
就连身旁的乌四长老都被呛得连咳数声，赶忙用骨杖敲了敲他的鞋履，示意牧子昂闭嘴。
不过，白絮和秋酥虽然能忍，但那只三足金鹰就不一定了。
这只灵宠脾气暴躁是清风宗人尽皆知的，不仅如此，它的修为还要比白絮高上几层，即将攀至炼虚期。
而且，它还是上届清风宗宗主钦定的镇宗圣使，代表着清风宗的门面与排场。
毕竟，千百年间，清风宗内连一个炼虚期的人都未曾出现过。
可这金鹰自幼时便被白絮救下，养在身边不过数百年，便已如此出色，纵是唐明轩也要顾忌几分的。
只是……白絮通过血契传音都没法阻止金鹰的行动，更别说乌四这状似警告，实则柔若无骨的敲打。
瞬息间，那浑身金鳞的雄鹰敛下嗷嚎，张开利爪便冲向牧子昂，将他抵在身前那柄本命剑一把拍飞，直直扣住了对方的脖颈。
裹挟着寒风的厉啸划破天际，那金鹰气焰嚣张地吐出几个字，甚至还有许多唾沫随着热气溅上牧子昂的脸。
“你小子没长脑子是吧，到底是谁看管不力才导致我家主人峰下弟子误闯禁地入了邪？！你弄明白了这因果没有！”
“老子还没找你们算账呢，现在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哇，到底是父慈子孝啊，你想替那老头受罪的话，我不介意送你去地府走上一遭！”
金鹰陡然冷哼一声，浑身金鳞逆翻，磅礴灵气中氤氲着股股强压。
“来！说说看，你喜欢挑破这血筋……还是一刀割断这细颈！”
秋酥目睹此景，一时失语。
她与白絮对视一眼，瞧见了对方眸中的无奈与宠溺。
……也好。
这金鹰的莽撞举动，倒是在无意间为她们两人解了围。
果然，没过多久，乌四长老先认了输。
他自知理亏，只得颤颤巍巍地拄着骨杖迈步上前，朝白絮郑重作了一揖，哑声为自家儿子辩解。
“白长老，是老身教导无方，才致使犬子这般口无遮拦，说出此等荒唐话……请求您让金鹰圣使手下留情，放他一马吧……”
闻言，牧子昂紧咬下唇，愤愤不满地撇开头。
却不想，在他转头的瞬间，鼻子恰巧撞上金鹰的逆鳞，擦出了丝丝血痕，嘴里随之兀自溢出一声哀鸣。
此举惊得乌四慌了神，骨杖仓皇戳入青石板缝，整个人蓦然踉跄数步，差些就要跌倒。
“白长老！老身……老身求你！”
只是，现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搀扶。
他们都在等着白絮开口。
秋酥亦冷着脸，目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只觉得此情此景，同前世经历过的桩桩件件，毫无二致。
如今全场一片死寂，只余下孩童们在不远处相伴而眠的呼吸声。
那些曾经对乌四或牧子昂表达过敬仰之情的弟子们，此刻正低着头，搅着手，一副缩头乌龟的模样。
饶是重活一世的自己，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清风宗的诡奇门风持续至今，在修仙界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宗门人数众多，资源丰厚，加上桃花露盛名远传，使得凡间有许多不知情的人慕名而来。
踏入这山门后，虽然屈居人下，但竟连一个愿随心而行的弟子都寻不见。
这样下去，他们何时才能清醒。
“桑环。”
一声清脆女声响起。
众人目视金鹰圣使放开牧子昂，收回利爪，也跟着捂住胸膛松了口气。
只是白絮的余音还未彻底消散，便紧接着再次开口。
“既然乌四长老也承认了秦良平一事是自己的过错，那么……你打算作出什么赔偿。”
话音刚落，牧子昂倏地厉喝一声。
“你别欺人太甚了！”
但就在金鹰的利爪重新抵上牧子昂的咽喉之前——
下一瞬，他肩前的碎发被一柄细长的利剑削下几厘，伴着长剑与骨杖嵌合的吱呀声，随风坠落。
牧子昂望向出手的父亲，面露震惊，最终被那只独眼狠厉一瞪后，彻底噤声。
乌四携着虚弱的身子拄杖靠近，垂首在袖间摸索的同时，压下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回应。
“……老身这里还有些许银两，和一颗清殊灵珠，不知白长老可满意？”
一只满是皱纹的苍老大手里朝白絮递去一个上品储物袋。
白絮召回金鹰桑环，接过袋子的同时，几条流苏在晃动间划过秋酥的手腕。
她趁机展开神识，窥探其中的内容。
里面沉甸甸的，装着数十两银子，足够一家普通民户安安稳稳地生活半辈子了。
其中还有一颗流光溢彩的白色皎珠，正是乌四长老口中所说的清殊灵珠。
秋酥敛眸沉思，有些不敢置信。
这几样物什加起来，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特别是这颗清殊灵珠，更是不可多得的稀有灵物，她记得在藏书阁的灵宝百鉴上见过。
被魔气或邪息侵袭的人或物只需与此珠相贴，其身上的秽物便会被尽数被它吸走，而且此物能够存储的秽物不少，一般来说至少用上三五次，才会彻底废弃。
它的售价，抵得上清风宗半年的收入。
心中猝然轻嗤一声。
她还记得一年前，唐明轩和乌四在秦良平被判下死刑时，连这颗灵珠的影子都未曾提到过，便催促着白絮作出决断。
现在人没了，倒送上这么一颗稀有物什。
不是讽刺，是什么。
秋酥按捺下几欲漫出唇边的冷笑，望向白絮，但同时，她发现对方拧紧眉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显然乌四此举已经超出了白絮料想的赔偿范围。
但是，她在白絮脸上……瞧不见想象中应有的气愤或悲戚。
到最后，只听见白絮幽幽张唇。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着白絮松口，周遭的弟子们也跟着展露笑颜，重新攀谈起来。
而牧子昂仍然气鼓鼓的，捂住流血的鼻子脱离队列，走到某处角落里疗伤去了。
之后，白絮和乌四两人忍伤指引弟子们清理好地上的妖兽残骸，将孩童们送回父母身边，并留下一些有过留守经验的熟面孔安抚镇民们。
处理好这一切后，已是第二日早晨。
一行人收拾好行李，浩浩荡荡地准备回清风宗。
临行前，白絮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次，秋酥没有躲开。
清晨的湿冷薄雾漫入苍穹，一张塑音灵象符再次泯于天光洒落的飘扬尘埃中。
「秋酥，辛苦你再撑一段时日，现下——」
「你秦良平师兄那边，更需要我。」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