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在大岛家“入汤”

    大岛家也有个小院儿。一点儿不比中京马叔的院子小。风格却完全不一样。龙马公司的小院儿是四四方方的。北方为正房，三级高台阶为地基。东西厢房。院里有树。尤其中间还一个龙叔父子的雕塑作品。

    大岛家的小院儿就不同了。不是方方正正的，院墙是异形多边的。可能是土地分属比较复杂吧，无法获得规整的大块土地。房子方面，住人的只有个二层木结构小楼，其它房子基本上都不是用来住人的。

    院子里也没种树，但是各种修剪精致的花还是有不少。总体感觉就是简单，干净。小院儿这次奇迹般的没有受到毁灭性伤害。住人的两层房子不大。为什么要用木材建房子？有这样几个原因。

    第一呢，是木材容易加工，施工起来比较快。第二呢，是价格适中，只要你不选什么名贵木材，盖个房子还是花不了太多钱的。最后呢，就是别忘了，日本多地震。要是盖个钢筋水泥的两层房子，估计要是震塌了，人也就也压塌了。而且，木头的弹性形变能力再加上比钢筋水泥轻多了，也就没那么容易塌。

    还有三间平房，一间是大岛的瓷器工作室，还有一间是大岛妻子的漆艺工作室。说到这漆艺，技艺的老祖宗是在中国。后来传到日本，反到使技艺流传至今，发扬光大了。中国人已经不习惯花太长时间，太费力的弄个什么东西了。

    不是说三间平房吗？对，最后一间居然是个温泉浴室。佐贺有温泉，而且温度和矿物质含量都不错。日本人又喜欢泡澡。

    他们管泡澡叫做“入汤”，所以到了日本看见“入汤”的招牌千万别以为是个汤水店而进去吃饭。日本人那么喜欢“入汤”，但凡是有条件的都会想办法搞个“汤”。

    大岛老家就是佐贺的。人年轻的时候在大城市打工拼搏，现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五十五岁。妻子贤惠，儿子聪明。随着年龄的增大，大岛越来越讨厌大城市飞一样的节奏，越来越想乡下那个家。在父母去世后，大岛毅然决然的带着妻子离开城市，回到乡村。儿子大了，在大城市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圈子，也就没有跟爸爸妈妈回到乡下。

    佐贺这块地是自家的。原本就是一个院子加个两层木房。房子这东西很怪的，如果常年不住人，很快都会腐败了。大岛花钱买物料，又和自己的几个童年玩伴儿，亲自动手加固了房子。

    看看，有几个童年玩伴儿，还是很重要的。又能帮你修房子，还能帮你接战斗机。除了加固住人的房子，大岛和妻子还盖了一间陶瓷工作室和一间漆艺工作室，打算专心做手艺人。盖了两个工作室，院子里还有很大地方。毫无悬念的做了“汤”房。因为机井打下去三四十米就是温泉了。

    开始的日子真的如神仙一般。大岛从小耳濡目染瓷器制作，自己上手还算很顺利。妻子喜欢漆器。这可是个超级需要耐心的手艺。而且大漆，也就是生漆在干燥之前是有毒的。多数人会过敏，而且是比较严重的那种过敏。症状大多为皮肤红肿，起疹子。有的人过起敏来，脸肿的像猪头，眼睛会只剩一条细缝。

    这么强的毒性，怎么还有人干？制作好的器物也会有毒吗？答案是，接触漆艺的手艺人最终都会和大漆握手言和，最终都会适应这毒性。而且我们不必担心使用这样的漆器会中毒。因为漆器完全干燥后是无毒无味的。

    顺便说一下，大漆脾气非常古怪。你想让它干燥，你越急它越不配合。比如放到阳光下晒，放到干燥通风的地方吹。这么干，大漆永远都不会干，生生的能急死你。怎么办？老祖宗经过常年的一代一代的摸索，摸透了这大漆的脾气，它需要合适的温度和湿度才能干燥。

    这温度、湿度会颠覆你的认知。平时人类舒适的空气湿度是百分之20到40，湿度大了，什么感觉？是不是感觉湿哒哒的像“蒸桑拿”？大漆喜欢的湿度是多少？不能低于百分之75，可以到百分之95。温度25摄氏度以上。这是啥环境？妥妥的湿热环境。

    大漆就只能在这样的环境才能干燥。别说制作漆器了，就算做一幅漆画，还没开始画呢，这处理漆板可能就要花掉1个月。不信？好吧，告诉你吧。比如做一张画漆画的漆板。首先要在木板上用大漆调和“粗瓦刀灰”。

    啥是“粗瓦刀灰”？就是研磨的砖头瓦块的粗糙颗粒。调和好刮到木板上，送到恒温恒湿的“荫房”，也就是那个湿度大、温度高的小房间。等吧，没个一周左右是干不了的。那么这层粗瓦刀灰干燥后，先要用水砂纸放水打磨一下，干了再准备第二道“中粗瓦刀灰”，一样进“荫房”一星期。再水磨，晾干。最后再来一道“细瓦刀灰”。

    如果觉得不够厚，或者版面不够细腻，就还得再刮一道“细瓦刀灰”。怎么样？光听我说刮这三道“粗灰”、“中灰”、“细灰”就够累的吧？这还只是打了个漆画的基础，做张漆板而已，还没开始正式画漆画。

    不过，大岛的妻子就喜欢大漆的慢性子。凡是对一门艺术或手艺能够深入进去的人，都值得敬佩。

    大伙儿参观完日式小院儿，龙叔让叶子翻译，向大岛家发出了邀请。邀请大岛家在行动胜利之后能去到中京，让他体验一下中京的小院儿。

    昨晚还在中京西州机场坍塌机库的一角，设备间里踌躇。今天已经来到了异域国度的小院儿。肖健用短波电台联系了“水煮蛋”，龙叔让抄手用短波电台给中京的小院儿报了平安。

    “入汤”。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泡澡了，而且还是温泉。大岛看出抄手和叶子是一对儿，问了叶子这几个中国人是否能接受日式“入汤”。叶子害羞的都没有给龙叔和抄手他们解释。原因是日式“入汤”是男女共浴的，人家从小就这样，社会风气也如此，是见怪不怪的。这点中国不能接受。叶子也就没好意思翻译，直接把男士推去“入汤”了，自己则帮助大岛两口子准备晚饭去了。

    龙叔心比较细，他感到日本受灾可能会非常严重。大岛这个素昧平生的热心人，突然要接待这么多中国客人，他怕大岛家吃不消，到底现在是特殊时期。

    所以他和肖健、马叔及宋爽商量，除了必须的工具设备和电脑什么的，尽量多带生活物资，只要塞的下。因为歼80的起飞重量没问题，半航油，没挂弹，重量上十分富余。

    这生活物资里有：大米50公斤、面粉50公斤、午餐肉罐头100盒、干菜10公斤、盐10公斤、糖10公斤。当这些东西说明是给大岛带的，大岛感动得要命，两口子不停的90度鞠躬。弄得龙叔一行都不好意思了。

    在机组的男人们尽情“入汤”的时候。在叶子帮助下，大岛两口子给大家精心准备了欢迎晚宴。备饭的间隙大岛还不忘把泡软的干艾条送进“汤”去，给大家比划着拍甩后背的动作。

    出奇的解乏。“出汤”后，大家都感觉饿了。也难怪，一早就出发奔波，还遭遇了特情，中午时间都在忙着销毁飞机，连饭也没顾得上吃。吃饭就在一楼。榻榻米上大家盘腿坐下。日本人是跪坐在自己脚跟儿上，咱中国人不见得受得了，那就盘腿坐下吧。

    两个矮桌拼在一起。精致的碗碟摆满了两个桌子：味增汤、天妇罗、腌萝卜、蛋羹、烤鱼、拌海带、寿司、米饭团，还有龙叔他们带来的午餐肉。

    大家夸赞了这一桌子丰富的食材。抄手因为是学美术的，特别称赞了食材的容器。这些容器小巧精致，有瓷器、有漆器。造型别致。斗笠碗、莲花瓣碟、笔洗汤盆，个个有腔调。还有些有手绘图案。

    听抄手夸赞饭菜的容器，还有专业的点评了造型、釉色、画功，大岛夫妇高兴坏了。比夸赞食材要高兴百倍。原来，这些容器都是这夫妻俩的工作室出品。每一个都是尽心之作。

    通过叶子的翻译，大家还了解到大岛夫妻还特别想去中国考察学习。抄手也热情的答应大岛夫妇，有机会带他们到中国的瓷都景德镇和以脱胎漆器闻名的福建福州。

    日本普通老百姓最常吃的饭菜其实很简单，但是不管是丰富，还是简单，饭团、味增汤和腌萝卜，这老三样几乎是每餐必备。今天显然丰富的多。但是大岛一郎的妻子和叶子姑娘没有坐过来。

    这日本的传统和韩国及朝鲜的传统差不多，就是女人不上桌，尤其是在有客人的情况下。中国人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了。大家执意反客为主，坚持让大岛妻子和叶子一同上桌，否则谁也不动筷子。

    大岛最终拗不过，只好招呼妻子入座，不对，应该叫入跪。叶子也客随主便，坐在了抄手身边。

    叶子一半血统是日本，又在日本工作生活了很长时间，还真是有点儿想念地道的家乡味道。尤其是这个蒸蛋羹。在中国日式餐厅也经常点这个蛋羹，但就是没有日本本地蛋羹这个味道，可能是水的原因吧，这是温泉水蛋羹。蒸出来像果冻一样丝滑有弹性，而且没有一点点气泡和蜂窝状。

    这个道理其实也说得通。比如你去青海、内蒙、新疆吃的羊肉就觉得好吃，千辛万苦把羊肉带回家，制作方法一模一样，也吃不到当地的那个味儿了。这恐怕就是一方水土，一方味道吧。

    让大岛心心念念的拉面上桌了。当然用的是我们中国带来的面粉。只是这“豚骨拉面”，改成了清汤拉面。现在“豚骨”不好找啊。不过这清汤拉面，让大岛妻子料理得味道也是相当的好。

    大岛还给示范了标准日式吃法，就是要用力吸出声来。据说吸的声音越大越香，而且声音越大，说明主人家做的好。大家听了，都卖力的使劲吸着吃着，吃饭的欢快气氛一下子拔高了不少。

    看大家吃得开心，大岛拿出来两瓶清酒。这酒瓶跟我们的白酒瓶不一样，很大，一瓶足顶咱们两三瓶。也可能是清酒度数比较低吧，所以整那么大瓶子。大岛妻子给大家斟酒。懂事的叶子抢过来给大家倒。大岛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叶子一翻译，大家才明白，大岛是怕大家饿着肚子喝酒不好，才晚一点儿拿出了存货。大家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家人的善良和细心。

    没有什么能比喝酒更能快速让人熟络。开头儿，大家还文质彬彬的相互敬酒，嘴里满是感谢的客套话。可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加上一天的惊心动魄也被这“入汤”泡软泡化，大家真的太需要放松一下，甚至放纵一下啦。这酒，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尤其是对这几个远道而来的中国人。原本中国人喝白酒，度数都不会太低，五十度六十度都是起步度数。可这清酒也就十几度，比咱质量好的料酒高不了几度。但是，就是这样度数低的酒往往醉人，因为是在不知不觉中喝高的。

    高就高吧，大伙儿难得放松。老爷们儿都又唱又跳尽情折腾，还唱了不少日本歌和中国歌。最后也都七扭八歪睡倒一地。反正整个房子都是榻榻米，日本人也很少睡床，都是把壁橱里的被褥拿出来一铺就可以睡了。

    老爷们儿都撂倒了。还是辛苦了大岛妻子和叶子。当然，她俩也没怎么喝。俩人手忙脚乱的把桌子收拾了，再把壁橱里的被褥拿出来，给一个个老爷们儿盖上，熄灭汽灯，也上楼休息了。

    睡之前，大岛妻子谢了叶子，说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这一切让大岛妻子觉得活着，真好。

    日本女人是很内敛而又隐忍的。她们尤其是结婚后就会全心全意的相夫教子，做个好家庭主妇。男人呢？在外拼命工作还不算，日本社会还有个习惯，就是男人下班后会三五成群的约到小酒馆聊天儿、喝酒。

    不这样的话似乎这个男人就是不合群儿、没朋友、没出息。往往下班必有酒局，有酒局必尽兴。这个和日本社会强调合群文化有关。日本人普遍有“公司荣则我荣，公司损则我损”的思绪。他们大都把公司当做家，甚至自己的后代也以进公司接班为荣。

    日本小酒馆儿特别多，有些甚至小到只能接待两三个人。但是不管再小，小酒馆儿也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厨房设备和餐具擦的锃亮。

    小酒馆儿外面往往都有“趴活儿”的出租车。出租车上往往是俩人。这是怎么回事呢？主要是出租车上另一个也是司机，是帮酒醉的人开车回家的，把别人车开回家，司机也得回家啊，所以出租车跟着。这个不像我们，单打独斗，代驾拿一折叠自行车就自己干了。

    就这样，天天日本男人被出租车司机连人带车送回家。日本女人擦洗伺候，再把第二天丈夫上班穿的衣服洗干净、烫平整准备好。有孩子的家庭主妇就更忙了。即使再忙再累，日本女人也会对回家的丈夫、孩子，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