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府新妃
宗洺国,萧王府。
端肃的大堂中,十几个容貌姣好的宫娥恭敬地低垂着头,手中捧着各色珍宝呈上。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场面,却因上首之人周身气息沉凝,无端地显现出些压迫来。
一旁侍立的礼官战战兢兢地上前:“禀王爷,这些都是陛下的赏赐,恭贺王爷新婚之喜。”
上首之人,正是如今整个宗洺国最不能招惹的萧王。传言他自小就在久墨国为质,养成了冷血嗜杀的恶习,后来在战场翻身,由无权无势的四皇子变成了呼风唤雨的萧王爷,如今更是连陛下都要让他三分。
礼官暗恼自己贪杯误事,竟被同僚塞了这么个差事。这门亲事萧王分明是不愿的,王府未有喜气装饰便罢了,王妃更是刚来便被打发进了普通客房,这分明是王爷与陛下之间的较量,何苦要让他一个小小礼官夹在中间难做?
“陛下念及王爷未有房中人,特意为您择了丞相府的嫡长大小姐,王妃端庄娴淑,与王爷乃是天作之合,下官在此恭贺王爷——”
礼官意有所指,大有让王爷放过自己去折腾那位王妃的意思。
郑君临面无表情,他倒是没想到,那位九五至尊竟能厚着脸皮做出直接将人送上门的行径。
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没被他抓到什么把柄,此刻若是拒婚,治罪便顺理成章;若妥协成婚,便是和丞相府扯上了关系,这固若金汤的王府便被扯开了一道口子。更何况,这位大小姐自小养在别院,京城内鲜少有人见过她,是不是安排进来的杀手细作也未可知。
他那位血缘上的父亲,终于……要出手了吗?
郑君临执棋不语,手中捻了许久的莹润黑玉棋堪堪要放下,忽地抬头望向一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身后侍立着的两名守卫立刻动作,礼官眼睁睁地瞧着他们朝动静之地奔过去,又战战兢兢地转回来,心中暗骂:自己还没走呢,谁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摸过来了?
有眼下这一出,萧王怕是更不会应下婚事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秦安予醒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是换了时空。
随着病情不断恶化,她早已习惯了突然晕倒再在不知名的地方醒来,没在大马路上醒过来就得感谢好心人出手帮忙了。因此这次也没多想,直起身子后摸了摸口袋,打算先吃一颗特效药,再找找路回去。
说起眼下这处境也是蛮悲催的,秦安予自小就没见过父母,寄居在伯父伯母家,受些委屈也是常事。在她憋着一口气打算借助学业逃离这样的处境时,又在高考前的体检中被查出了不治之症。
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
伸手并没有摸到药,秦安予疑惑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是一身红嫁衣。
……汗。
门外忽然传来一些响动,秦安予不知自己是不是拐到哪个影视城了,听到人声就立刻凑过去,打算问个路。
“分开走,萧王发现了!”
“若被抓住立刻自戕,不得暴露出主子半点消息,切记!”
“……?”
在她疑惑的间隙,那些声音已经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过来了:“那位王妃如何了?”
“是秦丞相养在别院的长女,萧王应当是不想与她扯上关系,刚才探子去看,人已经断气……”
秦安予猛地推开了门。
“……”
几人大眼瞪小眼,正在说话的那人即便蒙着面也不难看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而秦安予也在此刻终于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这些人黑巾蒙面,周身尽是冷肃杀意。黑衣上有些许颜色更深的地方,在她开门的瞬间顺风吹过来,那气味似乎真的是……血。
为首之人反应极其迅速,伸手一捞就牢牢地钳制住她,另一只手顺势捂住她的嘴巴。
“唔……”
“闭嘴”
秦安予想到了古装剧中被刺客随手杀了拖进假山里的宫女。
mmp……
她自然不能与这些人抗衡,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往后退,到最后似乎被拖进了一个山洞。一大群护卫迅速闪过,阵势严整又悄无声息,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藏身之地。
待他们走过,身后捂着她嘴的人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秦安予好不容易压下心慌,眨巴了下眼睛,飞快地瞄了一眼周围,分析了下自己的处境。
黄昏,假山,有备而来的刺客,宛如智障的自己。
完美!
太特么完美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穿越了,只不过为什么刚来就遇到了被绑架的戏码?
不对,好像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秦安予努力回想着方才听到的信息,自己现在的身份应当是丞相府的小姐,然后出嫁成了王妃,然后……这些人不会是来截亲的吧?
等等——她忽然想到自己穿越了,既然身体都变了,那困扰了她许久的病痛岂不是也没了?
秦安予眸中顿时迸发出兴奋的色彩,这感情好啊!
再等等——思绪回归现实,自己现在正在被劫持,就算是健康的身体也马上就要死翘翘了啊!
随后躲进来的黑衣人正对上人质喜忧参半的目光,一会儿摇头摆脑一会儿又愤愤跺脚,一副精神不太正常的模样,便以眼神询问其他同伴,这是发生什么了?
秦安予定了定神,她从不否认自己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必死之局被突如其来的穿越改写,那自然是要好好抓住机会活下去的。
她立刻“真诚”地向那黑衣人眨巴了下眼睛,又伸手指了指东面。
这是……在给他们指路?
秦安予坚持不懈地比划着,试图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这群黑衣人约莫也是初出茅庐,彼此以眼神交流片刻之后,确定了她弱到不必在意的程度,才警惕地放开了些许,一把长剑依然虚虚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得了些自由,立马压低声音,竟是比他们还谨慎:“这位大哥,你们往这边走,不久就能出去了。我保证,我今天晚上一直待在房里,没出来过,也没遇见你们,打死都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堂堂王妃,若是被人知道跟你们待在一起这么久那必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你们放心,为了我自己我也绝不会说出去的。”
“你们就当日行一善放了我,我也给你们指了条出路,大家互利互惠,佛祖一定会保佑你们的,好吗?”
黑衣人:“……”
他们怎么没发现,现在的人质都这么贴心这么配合?
也罢,反正他们也不过是打探打探情况,杀了她平添麻烦,更何况主子有交代……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萧王的抓捕,这女人给他们指路,放她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黑衣人互相以眼神示意,秦安予也跟着胆战心惊地看来看去,不知自己的话发挥了几成作用。好在他们也算听进去了,收起长剑不再理她,足尖轻点,无声地掠过夜空,向东奔去。
果然,上天让自己来到这儿肯定不是为了开局就送人头。
秦安予扶着假山站定,好不容易才平息下过分激烈的心跳,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辨了下方向,便飞奔着往黑衣人的相反方向跑。
因为、因为……她不认路啊!
身为一个资深路痴,这人生地不熟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敢相信她指的路的,那群黑衣人还是头一个,这点秦安予还是十分感动的。
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逃命,她也愿意替小黑们祈祷一下,但愿他们别因为自己指的路撞上王府侍卫了。
然而,事与愿违。当黑衣人迎面撞上黑压压的一大群王府侍卫时,眼角狠狠地抽了抽,心里恨不得把刚刚那女人给千刀万剐了!
……
那边发生的事几乎是同一时刻就被禀告到了郑君临处。
礼官正战战兢兢地等待审判,忽然听见上首似乎传来了一声嗤笑,不由得面色一怔,暗自思忖活阎罗也会笑吗?
该不会是被来的那些人蠢笑的吧?竟然被王妃两句话给骗……
“大人可以回去了。”
低沉的声音在史官听来宛如天籁,他立刻喜上眉梢,连连称是:“是,下官多谢王爷体恤,恭祝王爷王妃恩爱和睦、早生贵子!”
郑君临并未理会这些奉承之言,拿起桌上一卷文书在膝上摊开,支颐细看起来。
其中一名近侍很快便回来了,禀告着此事的可疑之处。郑君临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划到文书上“秦安予”三个字时,忽然顿住了。
在得知皇帝择的人是谁之后,她的所有信息便被查了个底朝天,从这些文书上看,这是个极其麻烦的人。郑君临约莫也猜出了皇帝的意图,怕是要以夫妇同进共退为由,借这女子的漏洞来惩治自己。
却没想到,这女子先是在府上吐血濒死,后又能在刺客面前镇定自若,看起来倒完全没有棋子的自觉。
陆夏道:“属下去查看了客房中的血迹,像是中毒所致,恐有人准备了第三手:若王爷不同意亲事,人就会死在王府,届时依旧是泼到王爷您身上的脏水。”
郑君临神色未变,问道:“她人呢?”
陆夏反应了下,恍然悟到王爷问的是谁,连忙回道:“王妃自院中假山离开,现已回到后院西厢房休息。”
西厢房……
陆夏的一句王妃听得郑君临略感不适,眉头皱了一半又想到这么个问题:他当时给秦安予安排的是客房住处,为何她此刻去了西厢房?
即便她先前表现得不像是合格的棋子,可说到底,她身上的细作之嫌也并没有完全洗清。
“去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