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地下无极城
高正越推开前面挡着的人，踉踉跄跄地扑到担架边，却迟迟不敢掀开那一层希望与绝望的白布。
半跪着，颤抖着双手，眼睛不敢眨动却也不愿直视，眼眶中未溢出的泪水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倔强。
在视线被彻底模糊之下，终于面对了赤裸裸残忍的真相，掀开的一瞬间，现场唯一的女性，高影的妈妈忍不住惊恐地叫出声来，在意识到之后立即伸手捂住自己嘴，把剩余的惊骇悉数咽回去。
高正扬把她的头揽入怀中，安慰着被吓得战栗的妻子。
而另一个男人却是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看着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女儿，现在宛如一个被粗糙拼接的人偶一样一样躺在这里。
心脏，好像被揪住了！呼吸，好像被掐断了！理智，已经空白一片！记忆，一边是女儿活泼开朗，对自己露出明媚笑容撒娇的样子，一边是被人随意拼接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尸体碎块！
他的手，甚至不知道应该触摸高雅哪里，摸哪里她才不会感到疼痛。
那个平日里被他宠着的小公主，妻子离开后他的全部寄托，今天，在这里在这一刻消散了……
“呜呃……啊啊啊！！！”身体里似乎住进了一个恶魔，在他心底深处低吼，高正越终于压抑不住，撕心裂肺的吼声直破天际，
“阿雅！！”一个父亲的呼唤和谴责，换不回凶手的惩罚！
“你！你们这群畜生！禽兽！她还是个11岁的孩子！你们怎么敢！怎么能下得去手！！！”这一幕，看得所有人抓心挠肝，尤其是在场的人，他们都是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长大的，高影妈妈最先忍不住，开口就骂，然后掩面呜咽，哭得泣不成声。
“女士，我们很抱歉，高雅同学的血样是正常的，是我们的失误。但是高雅同学是自己在研究室里不配合，而且损坏了许多东西，才触发了防卫系统，她强行冲进过道的生物激光刀。说一句很抱歉的话，她走的时候并不会觉得痛苦……”负责人或许也看不下去，说话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公事公办，也变得底气不足。
再次听到女儿如何惨死的高正越彻底疯狂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弹射起来，直接扑到那个说话的人身上，一顿拳头发泄似的往他身上脸上送。
拳拳到肉，高正越歇斯底里的吼叫道“畜生！畜生！！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一句疏忽就把我的女儿带走！一句失误就让她变成这样！你们把阿雅还我给！还给我！！”
对方被突然袭击，一时没有防备，待高正扬和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盛怒之下高正越一顿。
动完手他似乎有些脱力，被高正扬架着，而其他人则是赶紧带着这人上车离开，甚至连准备的补偿方案都还没讨论。
望着匆匆离去的人，高正越再也没了力气，瘫跪在地，一点一点挪到高雅身边，轻轻抚摸着已经变得冰凉的脸庞。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高影走到另一边，他没有去看高雅，或者说他不敢去看她。
“叔叔，为什么……今天会有研究所的人来我们学校抽检？”
轰……
他的话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在众人头顶。
对啊，为什么突然去学校抽检？
阿雅他们才小学而已，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人举报才可能有专门的部门去筛查。
“呵呵……哈哈哈哈……”高正越疯魔一般笑起来，带着血，带着泪，带着无尽的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被带走的不是你？为什么是雅儿！为什么是我的雅儿……”他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喃喃，一会咆哮着瞪着高影。
“正越！你……是你去举报的！你，你糊涂，糊涂啊！”高正扬听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当然，高影也明白了。
研究所派人去筛查，高雅使了一点小聪明把他们两个的血样和名字调换了，这样变异感染者就变成了高雅，被带走后很容易就发现高雅并非感染变异者，但是血样的结果却没有出错，只要一查，他们一定会发现有问题，只有毁了她和高影的血样，才有了她破坏研究所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触发安全系统……
“那她死后不也可以与原来那份检测结果对比吗？”高影质问他们，可那不坚定的语气，更像是在质问自己。
回答他的是所有人的沉默，似乎他碰到了他们的禁忌，没有人愿意解答他的疑惑。
高影左看看右看看，从高正越，爸妈脸上一一扫过。
“回答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又愤怒，手一挥，帽子就这样掉了下来。
一瞬间，空气再次凝固，他的额头上本来能被帽子覆盖住的两个小小的凸起，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对尖角，从耳朵后面开始，片片细鳞向脖子处延伸，瞳孔也变成诡异的针状菱形，充满了的诡异气息，本来就阴沉的高影此刻带着森森的噬血感，引得旁边的三人一阵寒噤！
“小，小影……”高影妈妈试图靠近他，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嘶……”高影从喉咙发出类似蛇类警告的“嘶嘶”声，她下意识往后撤一步。
“哈哈哈……怪物！你这个怪物！你是个恶魔！当初就不该把你留下！你当初害死了乐儿，现在又害死了雅儿，你这个魔鬼！为什么还不去死！”
“呜呜……为什么死得是我的雅儿……”
高正越站起来，几近癫狂地指着高影，时哭时笑。
他猛地朝高影扑过去，引得高正扬夫妇惊恐连连，跟着扑过来想把人拉开。
耳边也听到了高正扬担忧的声音：“正越，快起来！影儿现在不太正常，我们先把阿雅安置好，你快起来啊……”
而高影没有躲避，没有还手，任凭高正越把自己按在地上，在他头顶上涕泗横流，狂哭狂笑，咒骂不止……
“怪物！”
“为什么不是你去死！”
“你还我雅儿！”
雅儿……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黑暗来临之时，一点微光是照不亮整片世界的。
我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我也有一束光……
没想到，极致的黑暗，连光都能割裂！
……
“喂，高影，醒醒，快醒醒了！”
是梦里还是现实啊，貌似有人在叫我。
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女声。
“啊！你吓死我了！又做噩梦了？每次看你这个样子都能把我吓个半死，快把你的形态收一收，有任务了。”
位置：东经104°21′、北纬26°37′。
地下·无极城。
高影恢复了常态，不过他身旁的女生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在梦中异化，很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说，你都来五年了，天天做噩梦，就没有失眠过吗？”
“真好奇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让老孟给你用药！”女生还在一旁嘀咕。
不过高影没有理会耳边的喋喋不休。
最后惹得女孩子不快，愤愤地吐出一句：“哼，哑巴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