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美人之贻
安春禾起身看到一旁的榻上放着孟景淳的那件银黑色斗篷,昨晚应该是他把她抱回床上的吧?他昨晚在这里歇息的?这个贵妃榻对于他那七尺之躯来说属实小了点,给他换个大的?睡榻还是不舒服,直接睡床好了……
打住打住!安春禾你在想什么?
洗脸后坐到妆台前的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脸上浮起的红晕,胭脂都不用抹了。
贞儿替她梳头。她以前在镖局的时候,梳妆打扮都靠自己,要么是马尾辫,要么是丸子头。
在贞儿的巧手下,上半部的头发挽了几下,挽成短的垂挂分肖髻,插上两三支碧玉发钗和一支白玉红珠的步摇,下半部的头发拢起,在后背处用绳带扎起,看着好看多了。
天寒地冻,她抹上了羊脂膏做的护肤霜,再上妆。
梳洗完毕,她出了里屋,看到堂屋已经收拾干净了。
聪哥看到安春禾来了,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安春禾摸摸它的头:“怎么了?新年第一天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想着不会是孟景淳欺负它了吧?
她披上大衣,出了房门。
阳光刺破晨雾,洒在了院子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上。他手持长剑,横劈、突刺、回旋、转身、腾空……动作潇洒飘逸,刚柔并济。
她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孟景淳走到她面前才回过神来。
“将军,新年好。”她努力挤出一抹笑。
孟景淳似笑非笑:“昨晚还在称兄道弟,今日怎么这么生分了?”
啥?她昨晚有那么丢脸吗?
“那……小女子要如何称呼将军?”
“随你。”
安春禾忽的生出捉弄人的心思:“那就叫‘孟贤弟’。”
孟景淳眼角一抽,竟然顺着她喊:“安姐姐~”还带着小尾音,使得安春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莫名觉得挺受用的。
“今日街上有庙会,可想去?”
“想。”安春禾点点头,又转身去屋里,“我去拿外衣。”
“等等。”他说着,就从旁边柳儿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一黑一白两件加厚的缎面披风,并把白色的那件给安春禾披上。
“嗯,真不错。”安春禾赞叹着,然后又要转身进屋。
“你不去吗?”
“我去把聪哥叫上。”
孟景淳有些不悦:“它去,我就不去了。”
安春禾有些无语,他怎么跟一只狗较劲呢?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出了门。
通天寺在比较靠外的城西偏北的位置,因着寺庙里有一座九层高的通天塔而得名。这边地势更高,去寺庙需拾级而上。
庙会主街从通天寺一直延伸到皇宫,道路周围多户商家纷纷参与,还有许多别处的商贩挑着担子、摆着摊子都来凑这热闹。
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有卖小工艺品的、有卖汤圆饺子等小吃的、有杂耍卖艺的,还有扮成大头年画娃娃踩着高跷游街的。
安春禾左手拿个麻团,右手拿个凤凰造型的糖人,吃得满嘴香。天知道她转了多少次都没转到凤凰,还是孟景淳一发入魂给她转到了。
她边吃边说:“孟哥,你多少还是有点锦鲤体质的,以后我得多吸点你的欧气。”
孟景淳虽然不懂她这些不知所谓的话,但抓住了一个重点——她愿意与他多接触,心情很是愉悦。
可是这份愉悦没有维持多久。
前方正迎面走来几个公子哥。
“陈兄,你说庙会上有美貌的小娘子,本公子怎么没瞧见呢?有这工夫还不如回家睡大觉去。”说话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浪荡公子刘俊才。
姓陈的公子回:“刘兄你别急嘛,这才哪儿到哪儿。”
另一个公子指着前方说:“刘兄快看快看,前边那不是就有个吗?”
刘俊才拍拍他:“嗯~还是李兄靠谱。”
他们几人到了孟景淳面前。
刘俊才言语轻佻道:“哟,孟将军,这位小娘子看着眼生得很,是你收的暖房小妾?”
孟景淳冷沉着脸:“收起你的心思,你若敢打她的主意,本将军不介意让刘大人送你进宫。”
“别啊孟将军,我不就开个玩笑。”
“你开玩笑?你看我笑了吗?”安春禾也不客气地回怼。
最后孟景淳不耐烦地下逐客令:“立刻消失!”
刘俊才赶紧绕过他们跑了。
安春禾安慰他道:“好了,不用为那种人生气。”
“我没有生气。”说着,他轻拍了拍她的肩。
“话说……”她支吾半天,才嘟囔着说,“你没有暖房小妾吗?”
他耳力极好,思索着她这话的意图,又见着她羞得通红的脸,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没有。”
“啊?”安春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话。
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她心虚地四下望去,突然像看到什么宝贝似的,三五下就把麻园和糖凤凰吃完了,不假思索地拉着孟景淳的胳膊到了前边摊位处。
他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就如冬日的暖阳。
这是家卖玉饰的摊位,有各种各样的腰挂和摆件。
安春禾选中了一块长约两寸的长方形的小牌子,没有任何雕刻,碧蓝色透亮的玉质,里边散布着雪花般的絮,上疏下密。
“老板,就要这个了,多少钱?”
“姑娘,这个平时要卖八百文,今天庙会就卖六百文了。”
挺贵的,她知道古代开采玉石不容易,贵也有道理。
付了钱,她才发现这个牌子只有絮少的一端有个孔。老板解释说这是做项坠用,如果要做腰挂可以再打一个孔。她说:“不用了,就当项坠吧。”
老板给了她一根用黑褐色丝线编成的脖绳,她用绳中间的细绳穿过牌上的孔,打好结,献宝似的拿给孟景淳看:“好看吗?”
孟景淳笑笑:“好看。”
“低头。”
他低下头去,她就把无事牌戴在了他的脖子上,说:“你在外打仗,生死由天,戴上这个能保平安。”
孟景淳绽开笑颜,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眼角弯弯,一刹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唯有他是鲜活的……看得安春禾移不开眼,心里如小兔乱蹦。
完了完了,妈妈呀,他持帅行凶。
他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犯花痴:“禾儿妹妹都送了,我也当还礼才是。”说完,从摊位上拿起了一支红色的雕有一朵祥云的玉质发簪,给她插在了头上。
老板称赞道:“将军好眼光,这发簪可是从南境来的,寓意鸿运当头。”
“多少钱?”
“将军来光顾小摊,小人哪敢收钱?”
“多少钱?”他再一次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问。
“就……五百文。”老板只好说了一个五折的价。
孟景淳也不再为难老板,给了五百文。随后,他们离开了玉饰摊位。
安春禾加快速度跟上孟景淳问:“你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吗?”
他放慢了脚步,轻笑着回:“我不用问都知道。”他们一到摊位时,他见她的目光在这簪子上停留得最久。
“你快问嘛。”她撒娇。
“好,你喜欢吗?”他浅笑。
“喜欢。”
他突然靠近,认真地问:“喜欢簪子,还是人?”
这……这是在向她告白吗?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中。
白衣小人:这剧情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红衣小人:这还叫快?现代社会一分钟认识,半天定情,一天滚床单,一个星期分手的多的是了。你跟将军都认识多久了。
白衣小人:可是……
红衣小人:可是无效,消失!
最终,安春禾决定用几句诗来回答:“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不作过多的解释,孟景淳明白了一切。似乎人生有了意义,就仿佛游子归了乡,游船停了港,内心从没如此安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