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宋谦道：“也罢，不过替朝朝定亲一事上也要上心些。”
赵氏闻言坦然一笑：“老爷放心，交给妾身便是。”
今夜该是留宿赵氏院子的日子，宋谦却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赵氏虽然不舍，但是也没有办法，吩咐宋谦身边的小厮照看好老爷就目送他离开了。
宋谦从赵氏那出来以后，心中烦闷，这才五月的天，怎么就如此闷热了。
晚上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燥意。
宋谦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东西摔落的声音，伴随着一女子轻微的痛呼声。
宋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迈步向前查看。
邱叔见老爷脚步快了几分，连忙跟上。举着灯笼为他照明，前面的女子许是摔得狠了，一时半会还没起来。
邱叔将灯一照，瞬间呆愣，这不是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那名女子么，怎么变成这幅德行了。
只见她双颊微微凹陷，眼下乌青，面色带着几分苍白。可脚上传来的疼痛却让她不禁红了双眼，朦胧之下竟带着几分动人。
见到宋谦，她脸上也闪过几分惊慌：“奴婢失礼，请老爷责罚。”
她想顺势下跪请罪，可是脚踝一动，钻心的痛传来，让她再一次跌回去。
“小心些。”宋谦连忙摁住她的肩，“别动，万一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宋谦蹲下身，只见她膝盖处的衣裙有些渗血。那衣料灰败，像是捡了旁人不要的衣物来穿似的。
宋谦眼神一凝，宋怀歆的院子里不该如此苛待下人才是。
“奴婢不碍事的，就是夜里黑忍不住摔了一跤。”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望向一旁洒落的糕点，惊叫一声，“二娘子的糕点，这可怎么办。”
宋谦更是不解：“歆儿从来没有用夜食的习惯，怎么会在大半夜让你准备糕点呢。”
她低下头，她何尝不知二娘子不会吃这些糕点，左右不过磋磨她，让她在大半夜白跑一趟罢了。
“许是二娘子想留着明日吃。”
“明日要吃为何不明日再拿，非要让人大半夜绕整个宋府去取这些不吃的糕点？”
她一愣，原来宋谦知道。二娘子的彩荣院其实离小厨房不远，也根本不会经过此处。可临行前二娘子特别吩咐要吃的是二夫人院子里那位李妈妈做的糕点。
她只能绕了一大圈，去二房要了这些，还被二房的人好一顿讥讽。
“你叫什么名字？”宋谦道。
她抬眼，原本得他相救，他给了自己一个名字叫菀娘。只不过去了彩荣院，二娘子又会重新给她起名，所以他才会这么一问。
“奴婢，如菀。”
话毕，宋谦将她一把抱起，如菀猝不及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惊的哑口无言。
其实这般对于他们而言不算什么，那时候被他相救，她失去记忆，与他也算朝夕相处多日。
说不动心是假的，毕竟在自己最无依无靠的时候，他一直细心照顾着。后来得知他已有家室，那份小心思才被她掐灭。
这也是为何，那日大夫人提出要让她去二娘子院中时，她一口就答应了。
既然决定收起自己的心思，就该离他远些，最好二人在宋府一日都不要再相见。
可他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方才二房那些婆子说话实在难听。说她与大老爷一路相伴，二人恐怕早就不干净了，如今还有脸皮待在二娘子院中，怕是日后还想着找机会爬上大老爷的床。
她虽屈辱，但是不敢出言反驳。这段时间，她在彩荣院谨小慎微。只因她一介孤女，能有个容身之所已是万幸，还敢奢望什么呢。
一路上她一直这般安慰自己，这才没注意脚下的碎石。
现在她又在他怀中，一抬眼就是宋谦温润的下颌，以及他沉稳的眼眸。
如菀羞的不敢再看，双手环着他的颈更紧了些。
宋谦只觉得她比往日更加单薄了些，抱在怀中好似一片羽毛。
鬼使神差的，居然将她带到自己院子里，将她放置在偏院软塌上。小心的给她剪开粘连皮肤的衣物，行商在外，处理这些小事宋谦倒是比邱叔细致。
二人也觉得没什么，当时在回长安的船上，宋谦也是这般给她包扎伤口的。
如菀冷汗直流，却死死咬着唇，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宋谦将纱布包好，才发现她满脸是汗。
没忍住用自己的汗巾替她拭汗，只不过如菀身子一僵，身子后退了半分，他的手也停留在空中，无法动弹。
如菀抬起眼，立马将自己的额头送上，宋谦才回过神来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如果疼，怎么不喊出来。”
如菀松开了唇，本就有些苍白没血色的唇更是被她深深咬出一排牙痕：“我怕老爷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
宋谦一顿，将汗巾放入她手中：“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娘，自然是娇气的，哭喊两声也算不得什么。”
他起身，将药箱整理好，手上的动作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慌乱。
“今日多谢老爷了，只不过我一个婢子，借宿在老爷院子着实惹人非议，我还是回彩荣院为好。”
她有些艰难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裙被剪破了。
“老爷，可否为奴婢再准备一身换洗的衣裙，如今这般奴婢可能不好从老爷院中出去。”
宋谦才想到，问道：“你这衣服是谁给你准备的。上头那些补丁是你自己缝的？”
方才到了有光亮的地方才发现，这衣服何止是旧，简直是破。
如菀惭愧低下头：“奴婢不善女工，让老爷见笑了。”
“什么善不善，我只问你，为何你的衣服会破成这样。”
如菀抿抿唇，因为她被二娘子身边那些婢子妒忌。不仅给她穿旧的衣物，甚至还趁她不注意将她的衣物剪破。
甚至她都不确定是不是二娘子授意的。
见她不说话，宋谦也猜到里头有猫腻，如今也晚了，不适合讨论这些。
将她摁回床上道：“好了，你有伤在身好好休息吧。明日的事明日自会解决，你先养好身子。我来长安的路上好容易将你养的丰腴些，你又给自己作回去了。”
如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极快，仿佛马上就要冲破她的身躯跳出来一般。
本就闷热的夏日，只教她浑身置若火海中，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好，奴婢都听老爷的。”
东苑，一阵瓷器碎裂声从屋中传来。伴随着女子猛烈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午夜，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你说老爷亲自将那贱人抱回了院子？”
一旁的夏妈妈不敢多言，原本只是奉了赵氏的命，要亲眼看着老爷回院子，确保他安然无恙才可回来复命交差。
谁料中途居然遇上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在老爷面前扮柔弱装可怜。
“回，回夫人，确有其事，路上许多人都瞧见了。那如菀的手环着老爷紧紧的都不放开。”
赵氏发怒地又将梳妆台上的物件统统扫落在地：“贱人，在歆儿院子里还不老实，一日日净想些歪门邪道的路子。”
夏妈妈闻言，立马添油加醋道：“谁说不是呢，我瞧着那如菀就一幅狐狸精模样，这男人啊最喜欢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
赵氏狠狠一瞪，夏妈妈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过头了，立马噤声。
赵氏看向铜镜中，自己扭曲狰狞的脸，指甲深深掐入肉里：“你且给我等着瞧。”
第二日，宋谦抱着一个婢子回院子的事情，整个宋府上下都传遍了。
宋知朝刚醒，茯苓就和她说了此事，宋知朝还略微想了一会，那位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子长得是如何模样，好似长得比赵氏美。
“秦姨娘，您不能进去，六娘子还在梳妆。”
山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夫人就从门口进来：“什么梳妆不梳妆的，我是她亲母，还用得着在意这些。”
宋知朝瞥了一眼，山岚壮实的身躯才从秦姨娘身前让开。
“姨娘怎么这么早就来阿朝这了？”
山岚也为六娘子变脸的绝技感到赞叹，站在茯苓身后不敢说话，毕竟方才她拦的可是六娘子的生母。
秦姨娘接过茯苓手里的梳子，替她一下一下梳着头发，一副慈母做派：“我们家朝朝生的真是好看，把父母样貌的好处继承了十成十。”
宋知朝自然知道她不会一大早过来表演一副母女情深的戏码，果真她下一句就道：
“这生母定是比养母亲的，我家朝朝也离不开娘亲的是不是。这阿父也是，朝朝要多去阿父那坐坐，阿父最喜欢朝朝了。”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宋知朝展开笑颜：“姨娘说的没错，阿朝正打算吃完早膳就去找阿父陪阿朝玩。”
“阿父那的早膳可比朝朝的好吃多了，姨娘也许久没见阿父了。姨娘带你去见见阿父好不好？”
想要去查探情况，又不敢越过主母，倒是想着拿女儿做挡箭牌，这个秦氏还真是愚蠢。
这就耐不住性子了，且不说还没确定宋谦是不是收用了那婢子，就算是真的，她一个无权无宠爱的姨娘，又能做些什么呢。
上头还有老夫人，再不济还有当家主母，轮得到她一个姨娘操心么。
“好啊，姨娘带阿朝一起去找阿父用早膳。”
见她答应了，秦姨娘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连连吩咐道：“快把六娘子的衣裙拿来。”
茯苓无奈，娘子在府中要扮演懂事乖巧的女儿，面对生母的要求也没有办法拒绝。
其实，阿朝心中想的是，是该去会会那个如菀了。
毕竟她入府的当日，宋知朝可看见了她身上的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