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宋怀玉看着自家妹妹满脸好奇的看向马车外,对她非要跟着出来一事也释怀了些。
“六娘子自从上回落水醒过来后,就变得有几分娇纵,还望大郎君见谅。”茯苓面带歉意道。
宋怀玉摇头道:“不必,整日拘着对她的病情也无益。”
不久前宋怀玉正准备上马车,却被身后的人叫住:“阿兄要去哪?”
宋怀玉一看,是自家妹妹,茯苓手上也拿着一个包裹,这个意思不言而喻了。
“阿兄这一次是有要事,朝朝不要任性。”
宋知朝闻言眼眶瞬间发红:“阿兄要一个人出门游玩,定然是约了嫂子,到时候嫂子入门,阿兄再也不疼阿朝了。”
宋怀玉哭笑不得:“这都是哪跟哪,朝朝乖,阿兄真的有要事。”
宋知朝抬起眼:“什么要事不能让阿朝跟着?”
宋怀玉语塞,好像确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既然是去城郊,为何不能顺带她去游玩一下。
宋怀玉还在犹豫之间,宋知朝已经爬上了马车,嘴里还念叨着:“阿朝已经和阿父说过了,阿兄放心。”
宋怀玉在马车上,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心想,妹妹变聪明了也不是个好事,起码变得不好骗了。
宋知朝演的有些累了,原来装傻充愣居然这么累。都说那九岑先生性子古怪,按照自家兄长这个直肠子,宋知朝很难相信那九岑会同意教他。
宋知朝看了一会,脑子在想如何面对那九岑,想着想着便有些乏了,倚在马车内小憩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那马车缓缓停下,宋怀玉看着沉睡的妹妹,也没忍心叫醒,让茯苓和修策留下照看,自己先行。
一大片翠竹高耸挺拔,随着清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响声,春雨过后,一株株竹笋也冒了头。
幽深的竹林深处,一座竹屋遗世独立,竹屋的主人十分爱护这个竹屋,屋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屋后有一股清泉自上而下缓缓流淌。
屋内,白烟袅袅,如梦似幻,一位青年端坐在书案下首,迷雾中看的不似真切。
只见他缓缓拿起桌上的茶盏,不疾不徐的送入口中,一瞬间唇齿留香他的唇角微微翘起:“老师的茶,还是一如既往的妙。”
青年对面正坐着一位老者,也不能说是老者,只不过他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有些许,可是眼神清明一时间看不出他的年纪。
“你啊你,大老远来就是为了骗这一杯茶罢。”
江翊辞缓缓放下茶杯,道:“若是学生每回来,都能从老师这里骗杯茶喝也是不亏。”
被恭维的九岑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如今竟然也变得如此油嘴滑舌起来。既然爱喝你就带些回去,这竹茶可有市无价,给你阿姐也带些回去。”
提到阿姐,江翊辞身形不可察的微顿,随即道:“这茶还是需要配您这的山泉水,旁的水简直辱没了这么好的茶叶。”
九岑先生刚想说,你不如拿个桶让你身边的随从抗回去,他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那山泉水。
只不过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小书童轻敲门沿:“先生,有客人来访。”
九岑一滞,这年头还有谁会来找他:“请进来吧。”
老师要待客,自己也不便继续留着,向他见礼后从一旁的侧门出去了。
九岑见到来者是一位清俊的儿郎,心中隐隐有了思量:“你是?”
宋怀玉恭敬作揖:“小生久仰九岑先生大名,今日前来叨扰,还望九岑先生见谅。”
九岑面上表情毫无变化,只坦言道:“有什么事你就说罢,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些虚的。”
宋怀玉语塞,随后不顾其他直直跪下,言简意赅:“小生乃长安宋家郎君,拜读了先生的清调赋,为先生的文采深深折服,特来求师,希望先生能收我为徒。”
宋怀玉说出这话,只觉得自己花费了所有的力气,他低着脑袋,上头却迟迟未有回应。
宋怀玉壮起胆子偷偷抬眼,那老者目光带着审视:“宋家,哪个宋家?”
“小生不才,家中做了些生意,乃是民身。”
非官身?那就是为了明年的春闱了。
九岑将茶水一饮而尽,全然没了方才和小徒弟对饮的那种兴致,口中的茶香都淡了几分。
“我不收徒,你回去吧。家中既然做生意必然是不缺找先生的银钱,你另请高明吧。”
宋怀玉虽然早就有所猜想,可是事到如今还是有几分惋惜。
“先生大才,小辈望尘莫及,但深知才疏学浅,先生定然瞧不上,但是只因家中小妹一句‘你若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行。’而来,不过在她眼里向来无所不能的阿兄,这一回…”
九岑双手一顿,这话十分耳熟,曾经在他犹豫是否要去参加科举之时,也有个人在他耳边说过同样的话。再后来,他真的考取状元。
宋怀玉又道:“先生,虽然知道您一定会拒绝我,可我不会放弃,小生真心想要拜您为师。”说完又深深一拜。
九岑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扫落,精致的瓷器瞬间摔得粉碎。
宋怀玉惊骇,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先生,以至于让他发如此大的火。
“你想拜我为师?为何,是听说我以白身考取状元,你以为你是下一个九岑?你想做官,是为了什么,和那些贪官污吏一般得了权便能够为所欲为么?”
宋怀玉抬起头:“先生,小生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想要考取功名,都是权力的奴隶,都是被权力奴役的狗。滚!给我滚出去。”九岑有些失控,话语变得有些难听。
宋怀玉虽诚心求学,但骨子里也是有不可被磨灭的傲气,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起身告退。
待宋知朝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她急忙跳下马车,嘴里还不停道:“阿兄怎么不叫醒我,怎么不和我一起去。”
修策也在为郎君不带他而烦心着:“娘子别胡闹了。”
茯苓毫不客气回怼道:“我家娘子怎么胡闹了,你这个下人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修策被说的面红耳赤:“什么下人,你自个不也是个下人。”
宋知朝带着两个正在吵嘴的活宝,还没走几步路,就见一黑衣男子缓缓而下。
待宋知朝反应过来想要扭头就跑的时候,身后之人的声音缓缓而出:“站住。”
宋知朝不知为何,居然被短短二字唬的愣在原地,悠悠转身道:“大人怎么会在此,真是巧。”
“方才上去的是何人?”
“是我阿兄。”
江翊辞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人,特别是身边书童模样的男子,心中已有答案。
“别白费力气了,无用的。九岑先生痛恨官场,任何在朝为官之人他都十分厌恶,更别说你们是为了求学入仕。”
宋知朝再次惊讶于此人的敏锐,轻咳一声道:“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江翊辞正想出言嘲讽几句,却听到渐渐有脚步声传来,于是道:“本尉可不费心,此事是否能成,你自己问问你阿兄便知。”
宋知朝微怔,一下子就见到表情蔫蔫的宋怀玉从山上而下,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
“朝朝,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九岑先生很生气。”宋怀玉的声音十分苍白,他人生向来一帆风顺,像今日这般的打击仔细回想还真的未曾有过。
宋知朝扬声道:“阿兄打算放弃了?”
宋怀玉垂眸:“九岑先生好像十分厌恶我。”
“他不是厌恶你。”一旁的江翊辞淡淡开口,“他厌恶所有在朝为官之人,以及…想入朝为官的人。”
“那为何九岑先生愿意接纳你?”宋知朝质问道,“阿兄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大人身上也有而且会更加浓郁,想来在里面待的时间不比我阿兄短。”
宋怀玉吃惊:“朝朝,你……”是不是好了。
后面半句他没说出口,毕竟这里还有外人在。
“走吧,阿兄,阿朝有办法让九岑先生接纳你。”说完便拉着宋怀玉的袖子往山上走。
只留下江翊辞一人,为谨从一旁出现,道:“大人。”
“你上回打听到的消息,说这六娘子是个痴儿?”
为谨汗颜,打听来的确实没错。可是他和大人想的一样,这样刁钻的娘子,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大人,既然已经探望先生完毕,是时候回府了。”
江翊辞挑眉望向他:“廷尉府有大案子等着本尉处理?”
“并没有。”
江翊辞抬起脚就往山上的方向走去:“既然如此,那本尉倒要看看那山人的妙计是什么。”
宋知朝到了竹屋面前,竹屋看着十分雅致上头的匾额上题着四个大字‘念云竹屋’。
那小书童正将方才九岑先生打碎的杯盏清理干净,见到他们折返劝道:“先生脾气越发不好了,两位还是请回吧。”
“师傅只需告诉我们,九岑先生如今在何处,其余的交给我们便是。”
书童摇摇头,既然不听劝,那也无可奈何:“先生去后山的清泉处散心垂钓了。”
“多谢小师傅。”
宋知朝对着宋怀玉道:“阿兄在此等候,千万表现的虔诚一些,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
宋怀玉刚想阻止,这丫头已经带着茯苓跑的飞快。
这座竹山不大,算着时间九岑先生也不会走到太远的地方,于是宋知朝很快就见到坐在泉边垂钓的老者。
宋知朝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九岑先生身边跟着一曼妙女子,体态婀娜,一头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木簪固定,一小缕发丝从耳边垂下,耳上一颗别致的珍珠耳坠显得她整个人温婉极了。
她神情温柔地看着九岑,九岑却置若罔闻,而宋知朝知道,因为那个女子是一只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