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好嘞好嘞！”
姑娘的声音清脆，听的人心神荡漾，早上与阿母因为学业之事争吵的烦恼，似乎也消散了大半。
本来心情不佳，来这里打套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没想到这小姑娘一来，自己又成了耍把戏的，想到这里宋怀景忽然停了下来。
宋知朝狐疑地看向他：“二哥怎么了，是为什么不开心，是二婶责骂你了吗？”
宋怀景不耐烦的摆摆手：“女人家家的最是唠叨烦人了。”
“瞧二哥的模样，是不是二婶又逼你读书了。”宋知朝道，“现在外头人人都喜欢读书，都说会武功没出息，以后也只能当个守城门的校尉。”
宋怀景脸色越发难看，刚想反驳，就听到小娘子缓缓道：“阿朝可不见得，读书固然是成为大官最快的捷径。可是凭借自己双手打下来的江山，谁又敢小瞧了去。
兵临城破时，还不是要靠这些会武功的冲在最前面。那些成天之乎者也的，倒不如让他们耗费三寸不烂之舌将那些敌军劝降了去。”
听到这，宋怀景不由得想到一群衣袂翩翩的儿郎，对着城门外的敌军，侃侃而谈说着那些趋利避害的大道理。
那场面真是有够滑稽，宋怀景不由得笑出声来。
宋知朝见他笑了，挽着他的手道：“到时候，二哥可要护着阿朝。”
宋怀景第一次与家中的姐妹如此亲近，哪怕是他的亲妹妹见到他都无半点亲近之意。
宋知朝居然不嫌弃他满身汗味，就这般凑上来。
“那是自然，到时候我便保护整个宋家。”
宋知朝对于这般的少年，是最好亲近的。家中兄弟姐妹，能够最大限度的站在她这一边，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能得到家人的关心爱护，说不定也是受了多年委屈的宋六娘子所想的遗愿之一吧。
宋知朝走远了，脸上阴霾少了大半的宋二郎猛然想起，他的六妹妹不是个痴儿么，怎么会知道他拳法的名字呢？
宋知朝准备回思微院，这是她想了许久的院名。原本是思危，可茯苓那丫头非说这危字不吉利，拗不过她，只好替换了同音的微字。
在路上遇见了宋老爷和宋怀玉，二人似乎在商讨什么，想的认真，连宋知朝靠近了都不曾察觉。
“阿朝，给阿父阿兄请安。”小姑娘忽然正正经经的给二人请安，二人脸上都不由得露出几分喜色。
“朝朝怎么在这，是不是又淘气了？”妹妹果真好了许多，自从上次会叫人了，宋怀玉便觉得他的妹妹已经有了好转的倾向了。
宋知朝眼睛一亮：“方才在看二哥练拳，正打算回去。”
宋谦摸摸她的脑袋道：“乖朝朝，你快些回去，阿父让人送你最爱吃的红豆糕去。”
这是要支开她了，宋知朝心中明白，面上还是乖巧点头。
待目送二人走远，脸上乖巧的神色消失殆尽。支开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听到了。
是为了给宋怀玉寻老师一事，宋怀玉也认为东原先生虽然学问可算是南秦屈指一数的，可底下门生众多，就算他拜入东原先生门下，也比不上那些家世显赫之人。
父子俩商讨了一路，很多人都被他们心中否决了。天色渐晚，宋怀玉也只得先回住所去，改日再商量。
刚踏入悦夕院，就被忽然出现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六娘子，您别跑了，被大郎君知道该责备您了。”茯苓在身后追赶着，见到六娘子与大郎君相撞，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
修策喝道：“你怎么看六娘子的，到时候磕了碰了你如何担当的起。”
“奴婢有错，大郎君饶了奴婢吧。”
宋怀玉先是看了看妹妹，见她平安无事，也放心下来：“朝朝要去哪，急匆匆的。”
宋知朝在怀里藏着什么似的，她这幅护食的模样，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阿兄，阿朝什么都没有拿。”
茯苓声音都带着颤抖：“六娘子，您快把东西还给大郎君吧。”
宋怀玉皱着眉看向茯苓，茯苓立马低下头去。
阿朝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好吧，茯苓说了这是阿兄喜爱的东西，阿朝不能拿走。”
宋怀玉哭笑不得，原来这丫头来他的院子只是为了一本书：“朝朝也喜欢看书了么？”
茯苓道：“六娘子并不识得几个字，许是看这本书上的字工整，或是里头的图画好看，便想着拿去看看。”
宋怀玉接过这本书，只见扉页上写着‘清调赋’，字迹豪迈，苍劲有力。
这本书倒是眼生的很，真是他院子里翻出来的么。他随手翻了几页，眼神却再也无法从上面移开了。
一页又一页，直到宋知朝叫他，他才回过神来：“这书朝朝是从哪里寻得的？”
宋知朝眨眨眼，似是在思考：“不是阿兄书屋里的么，阿朝不知，阿朝困了，阿朝要去吃阿父给的红豆糕。”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只留宋怀玉和修策站在原地。
许久后，修策叹口气，自家郎君这毛病又犯了，见到好书便走不动道，若是自己不开口，他能站在这里到日薄西山，东晞升起。
“郎君，这书若是真的如此吸引您，何不如进屋再看，这外头渐黑，仔细伤了眼。”
宋怀玉只点点头，抬脚迈入院中。
茯苓跟在宋知朝身后问道：“娘子为何让奴婢与您演这出戏，那本书究竟有何用处。”
“阿父和阿兄正在为寻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而苦恼，我这不是一下就给二位解决了么。”
茯苓还是不解，宋知朝接着道：“那本书乃是一位状元所写，那位状元因不喜朝廷尔虞我诈，辞官隐世。虽然不似旁的先生出名，可是能在那样激烈的春闱之中以平民身份一举夺魁，可见他的本事。”
只不过这样的读书人，自有自己的傲气，看不惯那些臣子们的所作所为，不想被那些污臜事沾染自己，而选择隐居。
“那样的人物，虽不屑混迹官场，总归是有些雄心壮志的，要不然为何会写出那样好的赋。”
茯苓看着自家娘子，眼里的崇拜溢于言表：“姑娘，如今你变得和从前可一点都不一样了，看着满腹诗书，比二娘子她们好上不知多少。”
茯苓是个小丫头，很多华丽的辞藻她也许说不出来，但是这句夸奖是她发自内心的。
宋知朝跨入自己的思微院，道：“傻姑娘，日后可要做好心里准备，你家娘子的变化可不止这一点。”
果真不出所料，翌日清晨连早课都未来得及去上的宋怀玉直接到了宋谦院里。
正巧六妹妹也在阿父院子里，宋怀玉不顾其他直言道：“阿父，儿子知道谁最适合当我的老师了。”
宋谦抬眸看向他，眼中有淡淡的疑问，昨日还未这件事纠结许久，怎的一夜过去，儿子就想明白了。
“如何，是否认为阿父选的顾廉先生可当此大任啊。”
宋怀玉脸上的兴奋难掩，双手呈上那本清调赋：“这位九岑先生，阿父您看看。”
翻了几页手中的赋，宋谦脸上的表情有所改变：“这位九岑先生是否是那位辞官隐世的状元爷？”
“没错正是那位，在一众官家子弟，以平民之身一举夺魁，惊艳众人，就连先帝都对此人赞赏有佳。只不过辞官隐世后，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只知道他如今住在长安城外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之中，以写词著赋为生。”
宋谦点点头：“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他犹豫了一瞬道，“此人既然辞官，就不想再与朝廷之中的人有所联系，你要参加春闱，九岑先生未必会收你。”
如同一盆冷水倾盆倒下，宋怀玉瞬间熄了方才的兴致：“父，父亲说的对，我资质平庸，九岑先生知识渊博不一定会收我为徒。”
宋谦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儿子的痛处，忙道：“玉儿，阿父可不是这个意思。”
“为何不试试呢？”不远处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宋知朝刚塞了一口糕点，脸颊鼓出一个小包，眼神却格外真诚。
“朝朝？”宋怀玉轻喊了一声。
宋知朝咽下糕点，唇边还带着些许糕屑：“阿兄可从来不是那等轻言放弃的人，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你自己不行。九岑先生还未否决你，你却自己先否决了自己，这样可不像我的阿兄。”
宋谦赫然看向自己的女儿，只见她又拿了块糕点塞入口中，神情专注在糕点之上，仿佛刚才那句如此激励人的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一般。
“朝朝？”如今是宋谦低声喊了一句，这女儿莫非已经好了？
宋知朝抬起眼，将那被咬了一口的糕点递给宋谦：“怎么啦，阿父也想吃吗，阿朝分您一口，只能一口哦，其余的阿朝要分给阿母，姨娘还有姐姐们。”
宋怀玉深呼吸一口道：“我竟然还没六妹妹看的通透，朝朝说的对，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阿父，我这就出门，请九岑先生出山。”
宋谦看到儿子志气满满的模样，忍不住拍拍他的肩：“去吧，路上带的东西一定要一应俱全。”
得了父亲的首肯，宋怀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修策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大郎君向来沉稳，难得遇上如此着急的时候。修策片刻也不敢马虎，等东西都收拾好，搬上了马车，修策还感觉自己晕乎乎的。
所以看到身边坐着的茯苓，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大郎君去求学，为何六娘子会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