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龚斐的惊喜
江昭白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才怪。
身边没有龚斐的骚扰,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怪来烦人,剩下的几个玩家也没有来找他,但江昭白依旧没能够睡到自然醒。
甚至江昭白被熟悉的铃声惊得从床上挺直坐起身,宛若垂死病中惊坐起jpg。不怪其他,这个铃声实在是太像是他高中那会儿的早上起床铃声了,简直是刻进基因里的下意识反应,让他瞬间梦回高中,“嘭”地就掀被子准备下床了。
脚尖踩在地砖上之后,冰凉的触感冷得江昭白一个机灵才醒转过神来。
什么鬼起床铃,他都已经大学毕业好几年了,高中的起床铃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那只伸出被窝的脚又刷得缩回了被窝里,掀开的被子也又重新盖回了身上。江昭白一套动作又躺回了床上,只把方才那一切都当做是自己还在梦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起床铃,他也压根还没睡醒。
只是手指摩挲床单……江昭白蓦地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起自己现在身上身下盖着的床单被褥,真是再熟悉不过的布样花纹。他翻过身再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确实是记忆里熟悉的宿舍。
他高中宿舍四人一间,没有什么准备好的桌子,宿舍里除了床就是柜子和四把椅子,确实就是眼前这些。
他伸手去够自己床脚的那把椅子,住在他上铺的那个兄弟是个二次元,在椅子靠背上贴了满满一层跟糊墙一般的厚度的老婆贴纸,全校独一份。
椅子翻转过来,青蓝色干干净净的靠背,连一道划痕也没有,干净得好像才买回来似的。
江昭白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起身,他透过宿舍门上的小窗看了看外面,能够窥见的小窗一方的走廊安安静静的,没有亮灯,没有人走动,门上挂着的门牌让江昭白觉得有些眼熟。
江昭白坐回床上,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实是自己高中时候住的那张床。他特别怕蚊子,用上蚊帐不说还特意找老中医配过一个驱虫药囊,放在枕头旁边的时间久了,床铺被褥都染上了味儿。
这味道他很熟悉,确实没有错。
江昭白抿着唇走到窗边,往外望出去是一片银杏林。正是清晨初露未散,银杏林里如同黄扇的叶子散了一地,在地上铺就黄金地毯。一阵微寒的晨风吹过,簌簌飒爽中又拂落片片黄叶。
只是天一直阴沉沉的,只有早风没有初日。
江昭白“刷拉”拉上窗帘,这是怎么回事?
宿舍里是他高中时候的样子,除了他的床位以外,其他都像是新的。
门外却不是高中,而是美术集训时候的宿舍,他高中艺术生宿舍在五楼,门牌号是50x而不是20x。
楼外那片银杏林则是他大学时候经常去写生的一个小公园,那么大一片银杏林怎么可能出现在宿舍楼外,对于高中生来说也太耽误学习了。
明明是熟悉的三个地方,明明分别在三个城市,却那么奇怪地组合出现在自己眼前。
江昭白想到昨天睡前那左右逼问不出来的“惊喜”。
大抵是能够猜出几分了,只是到底是什么给了龚斐错觉觉得重回记忆里的这些地方,对于他而言是惊喜的啊。
尤其是早上那个起床铃,当初可是被他们吐槽是“猝死在耳边低吟”的可恨存在好吧!
江昭白还是很谨慎的,眼下龚斐一时半会儿不见人,他最好先从这里离开,至于去哪里等离开了再说。
由于环境跟记忆里差不多,他想要找寻什么东西也能够很轻易得寻到。
江昭白握着藏在宿舍抽屉里的铁榔头,目光逡巡过几遍宿舍的边边角角后,终于迈出了宿舍门。
走廊里是惯常的安静,像是无数个集训宿舍的白天。
路过的每一扇门上还贴着每个床铺对应的人名,有的是两三个名字,有的则是连纸上的表格都模糊了。
江昭白路过时看见,皱眉细思,确实已经不记得当初集训时这个房间住着的到底是谁了。
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声控灯随之亮起。
身后是一片黑暗的走廊,走出去几步后身后的灯暗下,原先走出来的那个宿舍似乎就此被这方黑暗所吞噬。
江昭白眼角余光瞥到了一眼消失的门牌,他朝着记忆里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栋老楼,没有电梯,两边墙壁还算规整,空档处挂着画室老师的许多作品。
大概因为美术生集训压力都很大,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学生画的各种小涂鸦,从蓝胖子猫到自画像不一而足,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表情包。
江昭白脚步匆匆,身后的黑暗让人心生不安是一回事,还有便是他当初也有在这走廊留下过“大作”。
声控灯亮起在头顶,随着他的脚步宛若光亮为他铺路。江昭白却并没有这种感觉,那些灯给他的感觉反而像是在为这些作品打光。
他视线扫过一幅幅熟悉的画作,荷马、小卫、塞内卡、水粉花、阿格里巴、伏尔泰、水彩风景……直到马赛的石膏像素描画。
江昭白的脚步一顿,画框角落里还能够看见他老师龙飞凤舞的签名。他视线下移……
在画框的右下角有一个拇指大的q版小人。头顶三根毛,夸张的手部透视,让整个画面呈现一个歪斜的三角。感觉就像是小人用了吃奶的力气想把画从墙上抠下来。
小人满头大汗,咬牙切齿,旁边配字一行:说好了送给我的,大骗子!
江昭白站在画框前,因为灯光的原因,他的一半身影被映照进了画框的反光里。
江昭白沉默地看着这幅当初他一气之下的激情创作,越发不明白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小细节都有,难道是真的截取了空间和时间?
这样的铅笔画很容易被消磨掉,不说用橡皮擦擦了,集训的地方本来就在南边,夏天黄梅雨季墙壁跟泡了水似的时候,这画十有八|九就糊得连他都认不出了。
头顶的灯光熄灭了,江昭白跺跺脚,声控灯却没有再一次亮起。
他再次跺跺脚……依旧是一片漆黑。
仓促降临的黑暗让江昭白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三次跺脚,停下时没能等到头顶的光线亮起,反而听到从走廊尽头响起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就像是集训时半夜十二点,查房的老师发出的闷响。特意换上的棉拖鞋,轻微细碎的脚步声,在刻意放轻之下几近于无。
然后,脸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外的小窗里,打量宿舍里哪个没有乖乖睡觉。
江昭白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漆黑他没能捕捉到奇怪的东西,反而是视线收回时不经意看见了几个宿舍门上的小窗。
一张张扭曲的脸贴在玻璃上,那层薄薄的玻璃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两个空间分割开来。
他们的脸紧贴在玻璃上,压成一个个肉饼,扭曲了五官,让人无法识别。
江昭白隐约能够从中挑拣出几个自己略微有些印象的脸,更多的脸孔抽象成了怪诞的生物,拉长得比“呐喊”还要呐喊。
江昭白不由在心底感谢一下老师,因为老师的画正对着的就是通往楼上楼下的楼梯。
他不再迟疑,大跨步往楼下冲去。
黑灯瞎火间看不清楼梯的具体台阶,幸好当年摸黑打水的次数不少,身体还保留着些许的记忆。
做好每一步都可能踩空摔倒的心理准备,江昭白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三两阶地往下跑。
扶手是铁质的,冰凉刺骨。
他隐约感觉手上沾到了什么黏腻的东西,却没敢松手甩甩,就担心手一旦离开扶手便因黑暗摸索不回了。
好在江昭白就在二楼,从楼梯逃下,门口近在咫尺。
冲出门外的那一刻,天光大亮,黑暗宛若醉死在昨夜,而此刻是隔夜的清晨七点。
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铺就满地。
江昭白却一眼看到了倚靠在一棵枝干虬结的大银杏树下的龚斐。
龚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他们高中的校服,有些丑丑的校服硬是被他穿出了高定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气质,不能说不像个学生,只能说跟学生完全不沾边。即便他穿着这一身,那做惯了上位者而散发的气势,给人一种他是校方求来的金主爸爸的那种感觉,需要全程陪着笑脸,等他大笔一挥砸下千百万资助学校。
江昭白偷偷把左手握紧了藏在身侧,一脸高兴又惊喜地跑了过去。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身让龚斐脚脖子还露在外面的校服,露出一个笑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你故意安排的吗?”江昭白假装激动地小脸粉扑扑的。
龚斐自然点头,翻起自己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情话:“当然了。宝贝,我就想,你的过去没有我的参与,即便未来都属于我,但我仍旧希望也能给你过去的回忆。”
江昭白感动不已,上前就给了龚斐一个大大的拥抱。双手搂住他的腰,直往他怀里贴。
龚斐自然受用不已,只觉没有浪费自己的一番准备。
就听到怀里的人咬牙切齿:“我可真是感、动、死、了。”
抱住腰的左手狠狠地在龚斐的衣服上擦了几下,几下又几下,掌心指缝一个也不能少。
突然被“摩擦”的龚斐不明所以:“宝贝,你在干嘛?”
“没事啊。”江昭白扬起和善的笑容,“就是太多年没有看见高中的校服了,没忍住摸了两把。”顺带把左手上粘着的恶心东西擦了一下。
龚斐的脑回路显然这会儿正离家出走到一个遍地是涩涩的世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复了一句“校服?”
“校服是不错啊。”
“要不,我们改天找出你的校服来试试吧。”
江昭白:???龚斐你还是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