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打工人的末日
江昭白拿着手机愣愣地站在公司大门口。他左右环顾，周围都是熟悉的景色。
空荡荡的门卫室旁树立着环绕型蜿蜒曲折向上的精神堡垒，黑磨砂石底座，不锈钢钢架加灯带制作，这时正通了电闪耀开吸睛的天蓝色光芒。
灌木丛里红色黄色的薄暮花盛开着，将简单的灌木丛装点得宛若网红花墙。中心的喷泉正兢兢业业地工作，中间呈鱼跃龙门涵义的两尾游鱼雕塑正伴着水花不断顺时针旋转展示……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这里正是龚斐公司的小花园……由江昭白亲自设计的。
场景太过熟悉，让江昭白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他分明记得半路上出了车祸，应该被送上救护车前往医院，而不是完好无损地拿着手机站在这里。
他抬头朝着门口望去，“朝翡”那大大的发光字和logo就直直撞入他的眼帘。夜晚的光线十足，近距离看简直耀花了他的眼。
夜晚？
可他出门的时候还不到正午。
公司大门外笼罩着一层厚重的深灰色迷雾，看着像是什么污染严重的化工气体。浓雾将一切都都裹挟其中，连路灯的半点光亮也不见。
江昭白站在原地没有敢贸贸然进到公司里或者去到大门外，大概是环境对他而言相对熟悉，让他没那么慌张。
大门外的浓雾里出现了几个若隐若现的模糊身影，随着他们的不断靠近，身形越发清晰。
江昭白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门口的距离。他听着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地问另一个：“这踏马得怎么还没有到，这副本是想靠消耗体力给玩家一个下马威吗！”
另外的人没有回答他。
越发粗重的喘气声逐渐逼近，浓雾中显露出他的身形模样。
这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红色的疤痕从颧骨划到了下颚，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厚嘴唇下是一口常年与烟气为伴熏黄的牙。他喘着粗气，粗眉皱紧，似乎光是呼吸都榨干了他的体力。
江昭白咀嚼着他方才说的“下马威”三个字，龚斐的公司周围交通应该很是便利，门口就是公交站，对面就是地铁站，坐地铁五六站就能到机场。看他累得仿佛跋山涉水而来，浓雾里周围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江昭白找到一个方便藏身的地方，偷偷望着门口。他看到门上的红点还亮着，这表示“门”还处于警戒状态，换而言之正通着电呢。
横肉男来到门前，他外表粗狂，行事却相对谨慎，没有直接触碰铁门，而是在门前转悠了一圈。
门上的扫描探头辨识到有人接近立即运转起来，一连串滴滴滴的电子音吵闹不休。
“滴滴滴，外来访客外来访客，信息未录入，不予准入。”
横肉男徘徊了多久，电子音就响了多久。一直第二个人的到来……
“滴滴滴，外来访客两名，信息未录入，不予准入。”
第二个来的男人跟着一愣，皱眉跟横肉男到一边商量了起来。
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第五个玩家是一个小男孩，不由让其他人都多看了两眼。
五名玩家先后来到门口，电子音不断识别播报，左右就是一句话——信息未录入，不予准入。
江昭白记得进门需要在门口刷脸、验证指纹和虹膜，或者提前预约时间，出现在访客名单里由门卫在门卫室内刷卡，门才会放行。
否则，一律拦在门外不说，倘若对门进行任何攻击，系统还会自行报警。这进公司的排面就搞得非常高大上。
曾经被员工在某博上吐槽过，好像不是进一家公司上班，而是进入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基地。
但龚斐我行我素，仗着有钱可劲造。
“搞什么？！怎么会有副本连门都不让进！”横肉男忍不住破口大骂，“这踏马得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弄死我们！”
“啧，你叽叽歪歪个什么！没看见系统面板上写的啊，参与人数六，第六人还没到呢。人没齐，怎么可能开门。”第四个来的大男孩把棒球帽转了一圈反戴在头上，对横肉男这种连任务面板都不看就逼逼赖赖，很是厌烦。
第六人？难道是我？
江昭白想着任务面板是什么，眼前弹出一张蓝色电子屏，上面明确写着：
【朝翡集团·打工人的末日】
【任务内容】：存活五天。
【副本人数】：6
【任务提醒】：被迫上班的副本boss很是不爽，小心周围的同事，或许他们会为了业绩而疯狂。
职场竞争、疯狂冲业绩，浓浓的卷王气息扑面而来，让自由职业者江昭白感到窒息又不适。
他记得朝翡集团去年还上过一个叫做打工人的天堂的热搜。
起因就是作为boss的龚斐起了一个带头溜号的好榜样，其他高管有样学样，公司全体就没有超过六点半下班的。有从分公司调来的卷王初到总部不了解情况，一个人卷到半夜十二点把第二天的活都干完了，结果被龚斐知道后强制人第二天带薪休假。卷王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地把消息发在网上，在这个日益充斥996、007的时代，这是何等的良心企业，于是很快就被转载走红……
可想而知，在看到这个所谓副本名称的时候。
江昭白：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怎么回事！红雾出现了，第六人怎么还没有出现！”横肉男骂骂咧咧地在原地徘徊过两圈，不住朝着浓雾深处张望，可半个类人型影子也不见，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抬头就看见远处的浓雾染上了一抹猩红，瞳孔骤缩，往后倒退了两步。
其他四人望去，不约而同地都朝着大门靠近了几步。
江昭白看得分明，脸上是真切不掩藏恐惧的只有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便是五人中最小的那个，看着不过六七岁的孩子迈着小短腿跑的时候还笑嘻嘻的。
他隐约之间明白了点什么，那红雾应该是碰不得的东西。但是，害怕的只有横肉男一个，其他人各有把握不会出事。
他迟疑着要不要走出去，单看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自己作为唯一一个出现就在公司小花园里的玩家，这点“优待”必然会引来其他人的不平。
不患寡而患不均，或许他们会觉得自己是最早到达的那个，而这大门是自己关上的，要不然副本怎么会在一开始就要将他们全都置于死地呢。
不能出去。
江昭白确定下这一点，缓缓挪动步子把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
“咣咣咣！”
顾不上那迟迟不出现的第六人，五人便不再迟疑，突破这扇大门暂时成为了众人一致的目标。
自认身强力健的横肉男上前踹门，他毫不留情冲着大门的正中踢了几脚。
大门上一处蓝色的警示灯立马转红。
“滴滴滴，恶意损坏大门，已报警已报警。”大门不断发出“滴滴滴”的警报提示音，声音之大，门卫室里的声控灯“刷”的亮起。
其他人的注意力被亮起灯来照亮的门卫室吸引过去，只有回头看了一眼红雾又逼近了些的横肉男骂骂咧咧又踹了两脚。“我让你报警，报警，老子倒是要看看哪门子的警察会来。你tmd的倒是给我开门啊！”
棒球帽大男孩懒得跟这人废话，门卫室里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他心中一紧隐约知晓这便是开门的关键，但一时半会儿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若是来不及破门，他攥了攥手中卡片，一开始就用道具还有点舍不得。
棒球帽大男孩眼角余光扫过其他三人，旗袍女人裙摆下大腿外侧别了一把刀，显然也不是个好惹的。那边的阿姨看着像是个家庭主妇，这般情况依旧含着浅笑。最后那个小男孩……能好好活着的小孩，在这个世界都是怪物才对。
横肉男的动作越发粗暴，直到大家听到门传来一声“啪嗒”声。
大家都朝着门方向望去，还以为横肉男真靠着蛮力把门撞开了，横肉男也是这般想的。
他猖狂带笑的唇角已经高高扯起，迎接他的却不是门后的广阔花园，而是从拳头攀延而上的白色电流。一阵火花带电光，呲溜呲溜的电光不断闪烁，他黑色的板寸头被电光梳理得直直竖起，慢慢一股熟肉的荤香升起……
横肉男翻着白眼缓缓倒下，“嘭”的一声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巧合的是他的一只脚抵住了门边，白色的电流不断在他身上流窜，杜绝了任何人的靠近。
保卫室的门缓缓打开了，从中走出……一团空气。
看不见的什么东西走了出来，并未将门打开，好似直接穿了过去，拽住横肉男的一只脚将尸体拖到一边。
余下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已经清楚这门是不能硬闯的，既然这样就只能用道具了。
飞行道具，在副本里也是少见的道具，每次副本还有使用次数的限制，谁能想到他们刚进入副本，在大门口就先用了一次。
棒球帽大男孩的是一块滑板，旗袍女人的是一把红油纸伞，阿姨的是一把飞天扫把，倒是跟每个人的装扮属性很是符合。
只有小男孩，他没有拿出什么的道具卡来。等三人都进了门，他趴到门边朝着门卫室里奶声奶气地喊：“门卫叔叔，来开开门呐。”
看不见身影的门卫哆嗦了一下，手颤巍巍地拿卡打开了门。
众目睽睽之下，门开了一条缝。
小男孩半点不见外地推着半边门，迈着小步跑了进去。他奶呼呼的像个小鸭子一般，冲着门卫室摆摆手：“谢谢叔叔。”
其他几人：……
江昭白看得也有些恍惚，就这么简单容易就进门了。再看那倒在门外的横肉男的尸体，简直像是一场笑话。这死得多冤枉，是怪爹妈没给自己生一张叫门的嘴吗？
几人看着小男孩一阵沉默，都默契地选择离他远点。
他们一个个进入公司，江昭白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突然藏身的花墙旁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漂亮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是方才那个小男孩。
江昭白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他视线下移，对上一个将脑袋抱在怀里对他露出小虎牙笑嘻嘻的小男孩。脸旁是一大朵红色薄暮花，他将几枝薄暮花摘下和脑袋一起抱在怀里，冲他笑得好似捧花的小花童。
约摸是葬礼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