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撩
纪斯然没说“可以”或者“不可以”，他垂着眼，视线落在她脸上沾到面粉的那片皮肤。
看不清情绪的眼神，仿佛在空气中具象化成一片轻薄柔软的羽毛，轻轻挠着那块被他凝视着的位置。
生出不知名的痒意。
在沈茉颜以为，纪斯然的无动于衷就等同无声拒绝时，看见他抬起右手，这个动作带起微小的风之后，宽大手掌停留在空中，距离她脸颊只剩下几毫米空隙，大拇指轻抚，揩掉面粉。
好奇怪。
纪斯然的手掌没有碰到她耳朵，她的耳垂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总是这样。
纪斯然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轻易牵动她的心绪。
而她，无法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里，窥探出一二。
“继续。”
纪斯然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轻声唤回她的思绪。
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纪斯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在他的视线里，忍着发烫的耳朵，继续手里生涩的动作。
“放糖。”纪斯然提醒她，旁边就有摆好的配料罐。
“好。”沈茉颜伸手，动作停顿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摸到装着盐的罐子。
罐身上有白色贴纸标签，上面用黑色字迹标着“盐”。
她打开盖子，捏住勺柄，听见纪斯然问她：“我说加盐还是加糖？”
对于她频频走神，心思完全不在状态的表现，纪斯然没有责怪她，很有耐心地，放缓声音：“在想什么？”
“……”沈茉颜没有办法回答。
总不能，直接给他说“在想你”。
纪斯然说出简洁的步骤，不难记，偏偏被他过于好听的声音分了神。
沈茉颜禁不住就会浮想联翩，他放温柔之后的声音，是什么样。
还会不会像刚认识的时候，那么疏冷。
他给别人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呢。
再回想，就只剩下他低磁的声线，步骤散成不完整的音节碎片，拼凑不起来。
该怪谁。
怪自己不认真完成眼前的任务，分心乱想，怪他声音太好听，态度太有耐心，才让她能抓到一丝得寸进尺的机会，再三乱想。
好像有些，不讲道理。
面对纪斯然询问的眼神，沈茉颜不敢说实话，只能编一个现成的理由：“我第一次做甜点，怕失败，有点紧张。”
“怕失败？”纪斯然看着旁边的拍摄设备，镜头记录着她手里的每一个动作，到时候还要剪辑，最后再发到网上，和大家分享这次做椰蓉包的过程。
如果成品失败了，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沈茉颜点头，尽可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度高一些：“嗯，有点怕，像是在考试一样。”
“别怕，失败说明是我教的不好，和你没关系。”
纪斯然不怎么会说安慰人的话，把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让她过度担心。
沈茉颜收回心思，全都放在制作椰蓉包上面，强迫自己百分百专注。
九个精致小巧的椰蓉包在烤盘上整齐排列，纪斯然端着烤盘，将椰蓉包送进烤箱，调整好时间和火候，轻扫沈茉颜：“还紧张吗？”
她轻笑：“还是有一点点。”
沈茉颜洗完手，和乔乔一起拍了些其他店里的成品做视频素材。
元宵趴在软垫上睡觉，阳光从店外撒在它身上，看着好惬意。
沈茉颜打开手机相机，蹲在元宵旁边，和睡着的元宵一起拍张合照，打算把这张照片先存下来，之后发完vlog，再单独发一条微博。
她去烘焙间，让纪斯然看这张照片，问他：“我可以在微博发这张照片吗？”
元宵是纪斯然的猫，纪斯然介意它被发在公共平台的话，她当然就不会发。
“可以。”纪斯然没有拒绝她，看起来不好接近的人，应对她的要求，却很好说话。
刚才在拍摄时，乔乔和纪斯然沟通，问他要不要出镜。
纪斯然要教沈茉颜做椰蓉包，无法完全避开镜头，他只要求别拍到脸，乔乔答应下来，也照做了。
椰蓉包的成品，和失败完全不沾边。
香气四溢，宋奕阳忍不住夸赞：“根本不像是新手做出来的。”
沈茉颜看向纪斯然，眼尾稍弯：“都是纪老师教得好。”
“和我没关系，制作过程我没碰食材，看网上的教程视频也能学会，”纪斯然在沈茉颜脸上再看不到刚才的紧张，难得多说几个字，“是你能力强。”
沈茉颜没有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
她在此之前，都分不清高筋面粉和低筋面粉的不同作用，她能做出完美的成品，大部分原因都归功于有纪斯然在旁边耐心指导她。
她担心失败，纪斯然说失败了就是他教的不好，和她没关系。
她一举成功，他只字不提自己的付出。
椰蓉包很成功，视频拍摄和剪辑也很顺利。
视频成片的开头，是纪斯然店门口的招牌，配着轻松舒缓的纯音乐，不带任何滤镜，看起来也很精致。
镜头记录下一盘盘不同的甜品，在烤箱里随着升温开始蓬松成型，最后冒着热气被端出来，每一款都惹人垂涎三尺。
视频中段，沈茉颜低头揉面团，旁边站着一个穿黑衬衫黑裤的男人，取景器没拍到他的脸，一双好看的手时而抬起来指点步骤不对，笔直修长的双腿格外引人注目。
只截取重要的制作部分剪辑，长达几个小时的制作过程，缩减成几分钟的内容，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没有录进去，后期重新配了音效和音乐，看起来很自然，不突兀。
她的椰蓉包和店里其他甜品一起呈现在视频末尾，店门口还趴着一只在睡觉的橘猫。
纪斯然选的店铺位置，稍微有点偏僻，虽不算郊区，但是这一片居民区的人流量比较固定。
新客源很多都是通过老顾客介绍，或者看到网上有人分享的店里甜品，才照着导航去购买。
沈茉颜粉丝量有一百七十多万，从她出道开始经营微博到现在，动态不多，关注她的大多都是活跃粉丝。
她每次发动态，转评赞都过千，遇上流量好的时候，一条动态的转发量就能过万。
就像这次她发出去的视频，和那张元宵合照，两条动态在同一个地点。
转评赞的数据都是空前的好。
这同时也为纪斯然店里做了一波宣传。
第一批顺着沈茉颜视频去纪斯然店里打卡的人，去之前都在想店里有什么评分高的甜品。
去之后，分享到网上的探店动态，十个人有八个人的文案里，除了说甜品美味，还都有提到“店老板是个大帅哥”之类的话。
还有两个人的文案说店里的猫像大爷，往垫子上一趴，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动态里不仅有店里的甜品，店里的猫。
还有纪斯然的照片，他的照片没有正脸照，不是在低头结账，就是在侧头拿甜品，看样子，都是未经他本人同意拍摄的。
甜品美味，店老板帅，猫咪很拽。
这三个词条叠加在一起，又吸引不少人去一探究竟。
导致这段时间，店里的甜品供不应求。
正值盛夏天气，从早到晚，店里客人络绎不绝，有时甚至爆满，不算宽阔的店铺快要容纳不下这么多客人。
大部分是年轻女生。
沈茉颜上下班都是车接车送，她近几天坐在车里路过纪斯然店门口，不论早上或者傍晚，都能看到店里生意红火。
她知道店里生意好，纪斯然也忙，就没去打扰。
除了在微信上给纪斯然发几句不冷不热的消息，已经一个多礼拜没去过他店里。
纪斯然给她说，去店里的女孩子，有些是她的粉丝，询问她比较喜欢吃哪款甜品，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用问，他对于后者的回答，肯定是简单的“朋友”两个字。
事实上，纪斯然也确实是这么回答的。
沈茉颜忍着疯长的思念，在周末休假的中午，打扮普通，戴着顶白色棒球帽，压低帽檐挡住半张脸，进了店里。
扑面而来的空调冷气里，混杂着多种不同的香水味道，掩盖了店里原本的甜品香气。
浑浊的空气迫使她皱了皱眉，随后，她抬眸往纪斯然那边看去。
纪斯然正在帮顾客结账，收银台旁摆着许多新进的热销汽水，是易拉罐包装。
有的客人会在店内打开品尝，不免有做长款美甲的女生，遇上这种客人，都是宋奕阳帮忙打开。
沈茉颜旁边有两个年轻女生对话。
不是她偷听，实在是距离近，她们声音也不算小，想听不到都不可能。
“店长好帅啊，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另一个搭话：“走吧结账了，不能当帅哥女朋友，让帅哥帮忙开个汽水应该可以。”
沈茉颜随手拿个菠萝包，跟在两个女生后面排队结账。
她们的小心思，她作为女生当然能懂，她和纪斯然也是一来二去熟络起来的。
不知道她没来店里的这几天，他有没有认识新的异性朋友，有没有已经超越了他们两个目前这种发展程度的朋友。
心里萌生醋意。
细究起来，无非就是，她不想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明目张胆打主意。
可她有什么资格吃醋。
她又不是纪斯然女朋友，她来店里，就是太想他了，想看他一眼而已。
这种感觉，最心酸。
队伍排到跟前。
前面的女生拿了罐汽水，结完帐递到纪斯然面前：“你可以帮我开一下吗？”
沈茉颜屏住呼吸，抬眼看向纪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