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地官印
最后一层草垫子掀开是一块大青石板，严丝合缝地盖在坑槽里，青石板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神像。
“这画的什么玩意儿？”卢疯子踩在床沿护边上道。
所有人都看向九叔，九叔背着手说：“丰都十王图。”
“十王我数着怎么有十一个呢？”我看着青石板道，那时刚开始我总是质疑九叔，总觉得这些江湖术士是骗子。
“十王是十殿阎王，中间那个是东岳大帝。”九叔告诉我，“这件宝物传说就是他送给风水大师袁天罡的。”
“这里面有什么典故吗？”林文才问他师父。
还没等九叔开口，卢疯子便命人抡起铁锤砸烂了十王神像石板，九叔叹了口气对我们讲到：“这件宝物在法典·器物科里有记载。传说晚年袁天罡游历泰山，东岳大帝黄飞虎化身樵夫请教袁天罡《推背图》，袁天罡不敢泄露天机，于是樵夫谎称在山中捡到一琉璃宝物，便以此宝为押提出二人对弈一局，结果东岳大帝输了。”
话隙间青石板已经被砸碎，正在往外清理，突然坑里的兄弟惊呼，拨开碎石和薄薄的一层封土，竟然露出金灿灿的一层金皮。
这些金皮很薄，毕竟要铺这么大的平尺，但是也足够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不再关心九叔讲的故事，因为他们知道宝物就要现世了。
卢疯子在场，所有人都不敢乱动，他让人先把金皮卷起来，金皮下面的有只银函，里头红布包裹着的就是“三彩琉璃三足金蟾抱鲤地官印”。
道教群真中有三位大帝称三官大帝，也叫三元帝君。老三官分别是天官大帝唐尧、地官大帝虞舜、水官大帝大禹；新三官大帝分别是天官大帝紫微大帝、地官大帝东岳大帝、水官大帝真武大帝。
这里的地官印就是指东岳大帝印。
卢疯子慌忙让人抬起雕花银函，亲手打开包裹，将宝贝捧在手里心，我走近细看，只见一只金黄色的哈嘛背后有一抹碧绿，趴在一只金红色鲤鱼的后背，两只前足紧抠鲤鱼的双眼，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腿。
下方有个巴掌大的底座，小篆阳文刻“地官赦罪”，四字。据《碧游神霄秘术法典》记载：此物坚若玄铁，重两斤四两三钱，幽冥鬼火锻造，能赦免七七四十九种罪过，凡属地仙、九幽鬼使见印不罪。
九叔向我们仔细讲解这件法器，但此时此刻谁还会去管它几斤几两？所有人都被宝贝里的神秘虚幻的光泽深深吸引，想摸一把，更想据为己有。
只有九叔的两个徒弟不受影响，并问：“既然这个玩意儿这么厉害，那刘县长”
诚然，就连地仙鬼差都不敢招惹，怎么会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那副棺材里呢？
九叔回头小声道：“天道承负，就算是东岳大帝的宝贝，又怎么能违逆天道呢？身怀此宝行凶作恶虽能免一时灾祸，时辰一到只会加倍报应。”
“原来如此。”
林秋生也道：“那这玩意儿不就跟洋人的银行一样吗？借钱给你，到时候加倍收回去。”
九叔看了眼秋生，笑这小子比喻地不错。
“原来是个邪物。”文才撇嘴摇头道。
九叔继续道：“别胡说，这是东岳大帝的宝物。世人持它作恶不得善终，若世人持它为善也会福泽满溢，地官印就是一件器物没什么正邪之分，只是得到它的人都选择了作恶而已。”
就像当时盛行的各种救国理论一样，本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是有部分人在这乱世投机取巧，谋取私利罢了。
当时九叔的话颇有几分现代主义哲学的意味，那宝物的确像一个试探人心的工具，但是人心偏偏经不起试探。
九叔又行了个礼道：“卢团长，如果没别的事，贫道就告辞了。”
“好好阿威？送送九叔”卢疯子头也不回目不转睛，过了小一会儿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忙把宝物护在身前，转身来对九叔笑道：“九叔幸苦了。阿威，你送九叔去医院，让史洋鬼子好好给九叔看看。”
九叔忙推辞道：“卢团长客气了，贫道也略懂医术，不用劳烦钱队长。”
“那怎么行？老早我就说了，要让洋大夫给您瞧瞧病。”卢疯子的性子犟得不行，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把九叔送到医院，用最好的药。
九叔的两个徒弟也劝师父好歹去看看，我们四个人刚好坐一辆马车往医院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脑浆都快给我摇匀了，心里不禁咒骂卢疯子净给我安排这些苦差事，说好听叫个钱队长，说不好听就是个被使唤的下人。
马车里光线昏暗，九叔和林秋生坐在一边，我和林文才坐在一边，而我和九叔面对面不到四尺。
九叔的眼神很犀利，看人似乎能看穿灵魂。我和他们师徒三人坐在狭窄的空间里，感觉浑身不自在。
“队长你叫钱威是吧。”九叔突然开口道，打破尴尬气氛。
“是是”我心里想九叔记性还挺好，我记得只在1924年刚到林河时在裕丰楼和他吃过一顿饭。
“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九叔道。
九叔一时将我问住，我只记得他姓林，县城里都喊九叔九叔，就没记全名字。
九叔笑了笑很和蔼道：“我叫林政英，看样子队长你是读过书的吧？”
我扶了扶眼镜，同时意识到我自己戴了眼镜，在那时候一副眼镜同样是知识分子的象征。于是我也跟着笑呵呵道：“小时候读过私塾，辛亥年后在洋学堂学了一年。”
“既然钱队长是读书人，就不应该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九叔口气依旧温和道。
我愣了半会儿，心里想这臭道士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再者说了我姨父的那些生意，还有卢疯子安排的任务，我只是奉命行事，弄得我像是十恶不赦一样。
“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欺负老百姓。”文才用屁股挤兑我。
我脸红尴尬道：“九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有吗？”九叔反问，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便让我语塞，事实上不靠姨父人口鸦片生意弄钱，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在林河县城里买下一栋宅子。
林秋生生怕吃亏，赶紧阴阳怪气地说：“就是，夜路走多了早晚得见鬼。”
我苦着脸笑了笑，心里恨不得把这三师徒踹下马车，心里想：“妈的巴子，好歹老子也是稽查队长，你三个姓林的算什么东西，老子见鬼，老子看你走夜路才见鬼！”
当时我以为九叔三人没给我好脸色看，说这些话嘲讽我，于是我怀恨在心，总想着要找个机会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