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草原来的公主
我的病，惊动了皇上，毕竟我是在他书房前晕倒的。
他等姐姐她们走后，只带了徐公公来看我，我满是惊恐，生怕他知道我知道了赵王的事，会责罚众人。
没想到他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我准备让赵王回来，本想定好在九月初九入京，如果顺利的话。”
“他立了功，前线的战报刚送到我手上。”
“这次他回来，我准备赐给他一座新的宅子，离皇宫很近，这样你可以随时入宫看望皇后娘娘，我怕她舍不得你。”
皇上说一句，停顿一下，我只听着，不说任何话。
我无话可说，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我却不知道，最后还是从一些与他关系不大的人口中得知的。
或许，我才是他无关紧要的人吧。
“千雪，如果你觉得委屈，其实可以不用离开宫里，朕，朕可以留下你，朕可以妥善处理你的身份，不会叫你像淑华一样为难。”
“多谢皇上美意，奴才想出宫。”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比起他的不在乎，我更不愿成为后宫的可怜人。
可出了宫，我还是个可怜人，深宅大院里的可怜人。
皇上对我的拒绝很是失望，他以为他的魅力很大，宫妃的诱惑很大，殊不知，这里是女人想挣脱的牢笼。
皇上走后，莲清娘子来看我，我想她是来看我笑话的，现在的我可比当初的她落魄许多。
她没笑我，隔着我老远坐在椅子上。
“我给你带来点莲花百合粥，新莲子还没下来，只能用去年陈旧的，味道可能不太好。”
“多谢娘子，我身子不方便，没办法起来给您请安，还望您不要见怪。”
“我又不是娘娘，没这么多规矩，再说了，我还欠你一个谢谢，若不是你，我现在可活的没这么舒服。”
“李小姐的伤好些了吧，我托人送去了些养颜玉露霜，对伤疤很好用。”
“这可是好东西，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用，她用可惜了。”
“多亏您和李小姐大度。”
“她的伤没事了，这件事我说过，就算结束了，我向来是赏罚分明，该受到惩罚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女相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她站起来，我以为她要走，没想到她走了一圈，摸着皇上给我送来的大堆补品，又坐下来。
“我这是羡慕你，所有人都护着你，敬着你，连皇上也不例外。”
“我若是有你这份福分，就好了，我就不用嫁给年老的韩王，没几年就成了寡妇，我没有能干的兄长替我撑腰，娘家也势微落败，不能帮我，我受尽了屈辱，逼不得已才带着一对年幼的孩子，利用与皇上的旧情回到京城。”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我讲话，可我还是要说，我认识的盛千雪，女相大人，干练理智，不会被情感冲昏头脑，永远都胜券在握。”
“我也只是普通人，不是神，我不用你来安慰我。”
我们的话题，还是回到了我的身上，我不能再沉默，我回复了她。
“盛千雪，我不是来嘲笑你，看你的笑话，我知道女人的不容易，不论是宫里的女人，还是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一样。我们生来就是男人的附属，出嫁前要依靠父亲，出嫁后就依靠丈夫，老了依靠自己的孩子。”
她冷笑一声，笑尽人生的无奈。
“不管你现在是何心情，是否在抱怨命运不公，我只晓得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争取，自怨自艾，永远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听懂我的话。”
“盛千雪，不过一个男人，你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男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你放不下他，就想办法再次抓住他的心。”
最后一句，我听进去了，莲清娘子没什么恶意，她好像在我教我一些东西。
我抬头看她，她依旧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我突然明白她高傲的资本，不是因为有皇上心中那可怜的旧情，而是她的聪明，她果然如如妃说的一样，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有她永远都不会输。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她缓缓站起来，从容不迫。
临走她好像记起来什么，转头看了我一眼。
“多谢你的高抬贵手，你放心，我的目的只是宠妃，我不想做为人模范的皇后。”
莲清娘子与我握手言和吗？
她到真的是一个值得我用心思去对付的对手。
宫里的女人，好像只有她在认真经营着。
自打莲清娘子见过我，我很快好了起来，将所有的不快化作了食欲，我一口气吃光了娴妃给我准备的所有饭菜。
娴妃吓坏了，拦住我，不让我继续吃下去。
“千雪，当心点，不要一次吃这么多，肠胃可受不了，等你身体好点，我天天给你做菜吃。”
我将筷子放在桌子上，心满意足打了一个饱嗝，要是以前，我可不敢这么做，这是极不文雅的行为。
“我吃饱了，娴妃娘娘，我该干活了，这几天可把姐姐和你们忙坏了。”
娴妃端给我一杯清茶，我接过来漱了口。
“不忙，我们能应付过来，害，大殿下不受宠，嘉敏公主也是侧妃所生，随便我们如何折腾，皇上都不在意，不像三公主那般麻烦。”
“只是三殿下多费了些心思，我们想让德妃高兴一点，她最近几日日渐消瘦，可那肚子却鼓起来，她说是积食，吃点健胃消食的药就没事了，我觉得怎么不对劲呢。”
“德妃懂医术，肯定自己给自己看过，应该不会骗人，我们不要瞎猜，帮她置办东西要紧。”
我心虚说道，好在娴妃没细究我的话，这话题算是过去了。
我收拾好了自己，先去找了如妃，问了轩辕华婚礼准备情况，如妃细细与我说了一番，我发现她很有打理后宫的潜质，别看性格大大咧咧，做起事来心细周到，很多事情比我想的都周全。
我夸了她两句，她高兴坏了。
“你可别小看了我，我们家可是皇商出身，我打认人的时候就会算账整理货物，这点事都是毛毛雨。”
我能放心，这次的婚礼，不会让轩辕华失了面子，让他可以风风光光完成人生中的大事。
三皇子这里，德妃比我更用心，她给我看她亲手绣的喜服，大红色的喜服上，龙凤呈祥，一针一线都是她对儿子无限的关爱和不舍。
“千雪，谢谢你，让我死而无憾。”
“不打算告诉他吗？”
她收好了喜服，放进箱子中。
“不叫他知道吧，反正早晚的事，让他欢欢喜喜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我尊重了德妃的选择，她不想儿子知道自己的病情，三皇子是个孝顺的孩子，虽然不与德妃见面，可他心里一直都想着自己的母亲，他知道母亲喜欢梅兰竹菊，就寻遍天下，为她送来各种品种的花草，种满了一院子，让她看到这些花草的时候，就能想到自己。
这天，姐姐换上了礼服，在众位妃嫔的陪伴下，等在福寿宫，我早早领着桃月、萍儿和小顺子在等候在玄武门外，今天是嘉敏公主入城的日子。
草原上的小公主在万众期盼中，乘着高头大马步入了京城，她穿着草原上特有的服侍，昂着高贵的头颅，踏入了皇宫的大门。
皇上不待见轩辕华，对一切不甚上心，只安排了姐姐和我迎接远道而来的公主。
欢迎仪式，还是很隆重的，百姓夹道欢迎远道而来的公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比过年都热闹。
轩辕华虽然不参政，可他没闲着，他开办了学堂，开设了粥铺，还亲自学习了农事，日日与农民混在一起，研究如何提高粮食产量，汛期的时候，自发组织了巡视队，在河堤上巡查，排查险情，疏浚河道。
他做的事太多了，我没办法一一列明，反正他很受百姓的爱戴，所以，听说了他要娶亲，全都自发赶来庆祝。
我跟在嘉敏公主身旁，她很高兴，一双明亮的眼睛左顾右盼，看不过来。
轩辕华在皇宫门前等我们，他见嘉敏公主的车队赶到，亲自走出城门，伸手扶了公主下马，我看到此，嘴巴里渗出了酸水，我想是因为我早没吃饭饿了，总是不肯承认这是因为嫉妒另外一个女子的缘故。
轩辕华目不斜视，仿佛他的眼中，此刻只能装得下嘉敏公主，他将嘉敏公主的手握在手中，就像曾经握住我的手那般，就一直握着，直到将嘉敏公主带到姐姐面前。
“嘉敏见过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公主很是机灵，提前学了我们天狼国的见面礼，姐姐高兴，赏赐给她了好些东西。
“谢皇后娘娘。”
她起身后，自然站在了轩辕华的身边，轩辕华尚有几分不适应与局促，她落落大方，很有正妃的仪态，我不禁暗自称奇：她不是过草原望不受宠的妃子生的女儿，见她如今这模样，或许能帮住轩辕华干一番事业。
轩辕华靠近我站着，他面无表情，他今早见的我时，就是这表情，一整天都不曾改变过。
我知道，他不爱公主，他纯粹的为了完成自己身为皇室一员应尽的义务，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我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可他做的很好，礼貌地陪在公主身边，一起参加宴会，一起接受众人的祝福。
他越是如此，我心里反而放不开，总找机会离开，不想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
宴会过后，姐姐本想安排嘉敏公主在宫里住着，说宫里住着安全放心些，可她有自己的想法，要住到宫外去，说怕宫里的规矩多，她不适应，姐姐应允了，反正宫外有一处行宫还空着，让她过去正好。
护送的她的任务，最后落在我的头上，轩辕华被皇上留下来问话。
我与公主坐在马车中，嘉敏公主褪下了刚才的乖巧懂事，露出草原女子的豪爽，她将身上繁重的首饰卸去。
她身边的小丫头拦住她，对她说：“公主，不可以呀，我们离开草原的时候，王妃吩咐过，让您收着点，再说，这里还有女相大人在。”
嘉敏公主看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我相信女相大人也是不拘小节之人，不会对外乱讲的。”
她的观察力不错，一眼就看到我的本质。
我对她第一印象不错，她的聪明，配得上轩辕华。
“公主性格率真，生性活泼，怪不得皇后娘娘一见您，就喜欢您。”
“可轩辕华不喜欢我。”
嘉敏公主直截了当，毫不遮拦。
她看出了什么？趁着我发愣的空档，她已经将身上的“全副武装”都卸下去，长舒一口气。
“天狼国就是没我们草原快活，等我和轩辕华成婚后，我就带他去草原，让他看看我们草原上的雄鹰都是如何自由地飞翔。”
说到草原，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充满了热爱，她是一个如同火一样的女子，希望她的热情能驱散走轩辕花心中的寒冰。
单看嘉敏公主现在的样子，我觉得皇上第一次为轩辕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女相大人，是不是觉得我与轩辕华很般配？”
她总不按常理出牌，刚才的问题还没说完，这会儿又冒出来这句话。
“公主与殿下确实很般配，我相信你们将来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嘉敏细长的眼睛转了一圈，她的长相，完全是草原女子的相貌，脸圆，眼睛细长，鼻子微塌，嘴唇大，算不上美女，甚至在美女成群的皇宫，她算是丑的那个。
不过，她笑起来很灿烂，像个小太阳照亮人心，将她容貌的缺陷全部弥补。
轩辕华不是肤浅之人，不太重视女子的容貌，当初我才入宫，心灵受到重创，整日浑浑噩噩，瘦骨嶙峋，像个鬼一样，他照样待我很好。
嘉敏公主突然凑近我的耳边，对我说：“女相大人，轩辕华是不是喜欢过你？”
我的瞳孔犹如遇到了地震，这事我只对如妃说过，如妃没参加今日的欢迎宴会，这嘉敏公主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不过十几岁的小小孩，不可能看懂大人的事。
“女相大人不必惊慌，我猜你一定以为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您不要忘记了，我是公主，自幼在宫里这些事见多了，当然能够一眼就瞧出来。”
她的话不假，我思虑不周。
“我见轩辕华看你的眼神，与我完全不同，就是我阿哥看他心上人时的温柔眼神。”
“我没觉得有何不同，殿下他平易近人，对每个人都很温柔。”
“温柔也分很多种，女相不要忙着否认，我并不是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说开了比较好，现在的事实就是，我不讨厌轩辕华，甚至觉得他长得比草原上的男子都好看百倍，我愿意嫁给他做王妃，不过，他喜欢的人是你，三个人的感情总是太拥挤，必须有个人退出去，女相，你说谁退出去比较好？”
毫无疑问，我该是退出去的一个。
“我明白公主的担心，您担心的事一定不会不发生，我对殿下没有多余的心思，我就是宫里一个做事的奴才，不值得公主担心。”
“你们中原人就是说话不痛快，你若喜欢他，我就放手，我是不会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你若不喜欢他，就不要再招惹他，离他远远的，我自然有的是方法让他爱上我。”
嘉敏公主是个精明的女子，像李淑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从和李淑华交手过后，我更喜欢同她们这样聪明的女子打交道，主要是不用费太多脑筋琢磨她们的意图，她们会自动告诉你，叫你知道她的边界感在何处。
“公主确实多虑了，可能您才来，还有很多事情不太清楚，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天狼国赵王殿下的妻子，赵王妃，是大殿下的叔母，这个身份，能够让公主放心了吗？”
听到我提到赵王，嘉敏公主楞了一下，她好像认识他。
“女相说的可是轩辕夏？”
“正是。”
得到了我确认后，嘉敏公主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我在说谎一样。
接着，她与身边的侍女用家乡的话快速地小声交谈起来，看她们的肢体动作，我觉得她们一定是知道些赵王的事。
“公主殿下，可否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见过我家王爷，他奉命镇守边关多年。”
嘉敏公主没了刚才的直言不讳，变得吞吐起来。
“啊，倒是听过他的传闻，说他英勇无比，比草原上的汉子都更勇猛，女相，您当真是他的王妃，我怎么没听说他已经在天狼国娶亲了呢？”
他们不知，似乎情有可原。
“现在您不是知道了吗？公主可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嘉敏公主刚想开口，被她的侍女拦下来，那侍女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她放弃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惊讶，没想到女相竟然是赵王的王妃，这么说，我也应该尊称您一声叔母。”
“公主客气，还是等公主与殿下成婚后再称我为叔母不迟。”
马车停下来，我下了马车，想扶她一把，她却一下子跳下来，灵活的像一头草原上的小野狼。
“公主，我就送您到这里。”
“多谢女相，那女相走好。”